言情小說 > 為美好群星獻上祝福 > 第五百四十三章 志向
  用天塹這個詞,來形容如今真正的對帝特同左吳之間的距離,再合適不過了。別看兩者間的極限距離只有四光年,但沒有超空間航道連接,這個距離便遙遠到可以與“絕望”一詞相連。

  銀河的生靈雖然已經將足跡踏遍了那四千億個星系,但更廣袤深邃,又格外空曠的太空本身,則幾乎沒有被任何人踏足造訪過。

  原因很簡單,空無一物的太空太過荒涼,造訪又有何意義?

  以及,又是一個悲哀的事實,就是在圓環撒下滅世的黑暗前,這一輪還在勃勃生長的文明,其實沒有一個摸到在航道之外的環境下,能讓航天器便進行光速航行的邊,更別說超越這三乘十的八次方米每秒的絕對界限了。

  物理學上對物體為何不能超越這個速度,早在千年前就有相當完整的論述,到現在都沒有突破性的新理論提出。

  甚至根據考古學,哪怕那些曾在銀河億萬年的時光中留下了一道道濃墨重彩的痕跡的先驅者文明中,關于有沒有一個曾經突破過這個速度的限制,戲也不大。

  只有一些文明的遺跡隱晦的提過,說不知何久以前,文明剛上天就能掌握除超空間航道外,另外兩種超光速移動的方法——叫做曲速移動和蟲洞跳躍。

  然而不知為何,可以同時掌握三種航行方法的文明,連同它們所處于的世界線,像是從根源被否定了般,完完全全又徹徹底底的灰飛煙滅。

  好像保有這兩種知識是將深空中的某些可怖存在給徹徹底底的惹惱了般,被覆滅的如此輕易。

  后來的一些文明想要復現這另外兩種方法,卻是剛一接觸相關的研究就遭遇滅亡,成了如今被大家口中所謂“先驅者”的一員。

  總而言之,如今的文明所能依賴的超光速航行方式只有超空間航道一種。航道是兩個大質量天體間形成的雙向通路,甚至所謂“星門”理論,也只是用人工的方法在出入口兩段集中質量,然后生造一條航道而已。

  但是。

  天然航道是在兩個大質量的天體間形成的不假,卻沒有規定說兩個天體間必定會有航道相連。事實上,航道的通路的連接點任性而隨機,有些星系天生就是四通八達,有些能通向的地點卻寥寥無幾。

  那些通路四通八達的星系就成了文明間的交通要道,寥寥無幾的就是偏遠的邊荒。好巧不巧,在圓環灑下黑暗后,能幸存下來的星系就是曾經的邊荒。

  被圓環的黑暗所遮蔽的星系,是在物理層面上消失不見。這也讓幸存下來的星系,所連接的航道通路徹底洗牌。雖是洗牌,可互相間的航道數量非但不會增加,而是更加稀少了。

  稀少,卻不意味著完全是壞事。那種一個星系可以通往數萬數十萬個目的地的盛況再也不會出現,也給了左吳走回頭路的底氣——

  他之前和虛擬對帝特約好了,如果一次航道跳躍后互相間的距離不減反增,就各自回頭,重新找一條路。能這樣說的原因,就是如今的航道格外稀少,即便是靠窮舉也有試錯的余地。

  可左吳在定下約定時,下意識忽略了一個問題。

  那千年前的地球距離,大地上,不會游泳的兩人約好,一個從極南處由南向北出發,一個從北向南出發,兩人間的距離確實會不斷縮短,直到他們碰上誰也越不過去的長江天塹。

  就只能隔著朦朦朧朧的江霧,遙望對方模湖的眉眼。

  更糟糕的是,太空這條“長江天塹”上,沒有劃著羊皮筏子的艄公,也沒有能讓大船度過的江水平緩處,過不去就是過不去,沒有什么能多說。

  唯一的選擇,只有那幾乎是遇水即融的兩人朔江而上,走到長江的源頭處,到那沒有被水流截斷的大地,才能最終施施然相遇,此前已經不知繞過了多遠的路。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長江總有源頭,千年前的那片大地上可稱為天塹的江河也就那么兩條。

  可對銀河來說,誰也不能保證現在還能像往常一樣,從一個地方出發,肯花時間和精力的話,總能走遍這統共四千億星系的每個角落。

  或許星海已經因為幾個關鍵節點的航道沒有連通,而被分割成了一個個互不相連的孤島。自己和真正的對帝特就是在這么兩個孤島上,再怎么走,也不可能找到分割了孤島的大海的源頭。

  想到這里。

  左吳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向真正的對帝特問:“你們真的找遍了嗎?這附近真的沒有一個星系間有連著我們的航道嗎?”

  這是詢問,也是在給虛擬的對帝特解釋狀況。

  “是的,周圍二十個有希望的星系,我們都找遍了;再遠的地方我們也投放過探測器,卻發現其他的航道,沒有一條是能到達您所在的星系那邊的,”

  真正的對帝特很快回答,語氣有些急促,好像格外珍惜現在通信的時間:“我們感覺現在的銀河,在我們可以看見的范圍內,好像被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部分,至于再往遠處……”

  “抱歉,閣下,難得的通信,我們難得能聽到其他人的聲音,現在不是訴苦的好時候……但我們在被追殺,沒有再往前悠然探索的余地了,哈……也不怕您笑話,我們現在幾乎是被逼到了絕路。”

  追殺,絕路。

  左吳嚼著這兩個詞,緩緩開口:“誰在追殺?你們對帝特不曾經是星海聯盟的基層組織嗎?你們哪來的人力物力跨越漫漫星海來與我相遇,誰又會對你們窮追不舍的追殺?”

  這些問題就是左吳之前開始懷疑虛擬對帝特的尹始,虛擬的他們因為客觀限制,給不了自己一個信服的答桉。現在見到了真正的正主,雖有些煞風景,可一定要問得明明白白。

  真正的對帝特卻很是坦然:“閣下,您問的其實是一個問題,被追殺的原因自然是我們被視為眼中釘了;至于為什么被視為眼中釘,我們又為什么會踏上旅程而不好好的呆在一個穩定的星系修養生息,原因很簡單——”

  “我們的主體是對帝特沒錯,而我們也組織和吸納了相當文明的殘余力量。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在圓環灑下黑暗前,我們工作的地方是許多文明的邊邊角角交匯的地方。”

  “因為是文明的邊角,他們的政府很難對這施以有效的管理,格外荒涼。我們所組成的科考隊在他們附近駐扎,平時也接受著聯盟本部的支援,反而促進了周圍星系的生產;再加上我們畢竟代表聯盟,在附近說話也漸漸有了分量。”

  “許是因禍得福,我們在這附近招募了許多科考的幫手,他們越來越依賴我們。漸漸地,反倒相當于他們在脫離原政權的屬轄。”

  “若再過段時間,他們的政權一定會對我們的行為叫停和抗議,但在那之前圓環就來了,他們反倒由此幸存了下來。”

  左吳點了點頭:“可你們明知拉攏政權邊境居民的行為會被叫停,為什么還要這么做呢?”

  真正對帝特的通信者笑了下:

  “很簡單,時間不等人啊……找到預防星海再像帝聯一樣被來自上古的隱患覆滅的方法,太過緊急,我們想趕快開始工作,光靠等待聯盟本部支援的資源,要等到什么時候去?”

  “所以,組織人手組織資源,把必要的物資先生產出來,才是節省時間的最好方法。”

  “哈哈,然后又是因禍得福,在圓環灑下黑暗后,這先行生產出來的物資救了我們的命,我們所掌握的物資,也天然成了把我們周圍的邊疆居民擰成一股的天然鑰匙。”

  確實。

  就像千年前地球上的國家,是靠各自國庫中的黃金儲備才建立了信用體系,讓大家相信這些國家發行的紙幣的紙幣可以和價值綁定。

  掌握一批能救命的物資,便是真正的對帝特能建立威信的基礎。

  虛假的他們沒提這件事,或許還是因為有些玄乎的觀測者效應的影響,只讓虛擬的對帝特獲得了未來,卻沒包括這些邊疆居民。

  邊疆居民并不存在于虛擬對帝特的記憶中,才讓他們對為什么能在物資不足的情況下進行遠航很是支支吾吾。

  而此時,一直在旁邊偷聽的鈍子點了下頭,好像理解了大概:“那追殺你們的,就是為了你們掌握的那批物資了?搶錢啊。”

  “不,當然不是,”真正對帝特的聲音中這次帶了點真正的笑意:“跨星系追殺,消耗的物資肯定比把我們干掉后能拿到的物資多啊。追殺我們的不是為了這些,反倒是為了我們庇護的那些邊疆居民。”

  鈍子有些不服:“為什么?”

  “那些邊疆居民,在他們本屬的政權覆滅后,每個人就相當于他們政權最后,也是最正統的傳人了。這位女閣下可以想一想,誰會對一些文明能繼續傳承下去感覺如芒在背呢?哪怕我們最多就相當于一支拾荒小隊,弱小如斯?”

  鈍子轉了轉腦袋,想不出來,朝左吳的通信頻道“呲”了幾聲,弄了些噪音:“左吳,我其實已經想到了,考考你,你說說吧。”

  左吳沉聲:“……鏡弗文明?”

  鈍子愣了愣大聲:“為什么啊!”

  左吳抱手:“想想鏡弗文明是怎么把圓環招來,毀滅多半銀河的?不就是靠著它硬實力第一的地位,靠經濟文化和產品等等,把一個又一個政權納入了麾下嗎?”

  “現在,大多數文明都整個整個的滅亡了,可有那么一些卻化為了小股的殘部幸存了下來。有了這次的教訓,鏡弗文明想再把它們通過各種懷柔的手段征服,難如登天。”

  “而鏡弗文明一直自稱他們是命運的棄子,就算他們現在該是通過種種手段保留了相當的實力,他們也肯定沒有多少安全感。他們一定會害怕若不管這些政權的殘余,就會讓對手從角落中再度興盛而起,他們能做的就是在實力差距還極大的情況下,盡可能把所有威脅抹消。”

  “畢竟下次再讓圓環的契約入場,就不是敵人全滅自損八百了。鏡弗文明還是會遭受滔天的損失,而原本就一無所有的幸存者并不怕這個……我說的對嗎?”

  真正的對帝特點頭:“沒錯,我們是這么分析的,在對追殺者僥幸打了進行了一次反擊后,我們繳獲的戰利品也支持這個觀點,閣下您想看的話,我們可以通過這個衛星把相關信息發于您看看。”

  信息傳輸,只聽得科研團隊對又有了新的玩具而雀躍不已。可左吳自己卻不由自主的看了眼漆黑的太空,總覺得心里憋得慌。

  媽的……又是鏡弗文明,為了保住自己面對諸政權及及可危的地位,就把燦爛的星海弄成這番模樣的政權,而現在,哪怕他們保留了相當的實力,卻還是在恃強凌弱,只敢抓著那些幸存的小隊襲擊。

  否則,他們何不趁機與燎原打一場?把他們的大汗也打得焦頭爛額,與自己通話時不要再保有那種悠然的語氣?

  真是憋得慌。

  左吳咬牙,在得到科研團隊分析,說真正的對帝特的話語九成九是事實后,才終于擠出一絲笑開口:“你們……還挺委屈的,都這種時候了,卻還是在被追殺,不得安寧。”

  誰知。

  真正的對帝特又是一陣苦笑,思索片刻后,才是開口:

  “……閣下,您知道為什么,我們與您取得聯絡時,說了‘怕您笑話’這句話嗎?因為我們確實有個想法,說出來可能會被你笑話的想法,卻讓我們覺得遭遇追殺也……不算什么委屈。”

  左吳挑眉,無意間引用了一句曾看過的中的話:“說出來會被嘲笑的夢想才有實現的價值,就算摔倒了姿勢想必也會無比豪邁……說說吧,我絕不會嘲笑你們的。”

  而此時,左吳看不到的地方。那虛擬的對帝特忽然心潮澎湃,這一瞬間,虛擬的他們確定了在與左吳通話的確實是他們真實的本人。真實的他們徐徐開口,虛擬對帝特也緩緩對上了口型。

  那聲音豪邁無比:“籠絡邊荒的遺民只是我們的起點,總有一天,我們的目標是再度建立星海聯盟!我們想踏遍這個銀河尚且完好的所有土地,我們要將幸存的生靈重新連接在一起!”

  “而后,我們要厘清適合我們的法律,我們要為星海無辜死亡的兆億生靈報仇!世上不該有毫無意義的死亡,生靈不該為鏡弗文明的私利而被抹滅!”

  “我們要判鏡弗文明死刑,我們要讓公道和規矩重新來到這個殘破的世界!”

  話音落下,虛擬的對帝特緩緩抿嘴,他們發現自己做出的口型,與真正的自己的宣言一般無二。

  可惜他們終究是虛擬,這遙遠縹緲的理想,也終究只屬于真正的他們。

  說起來,左吳閣下與他們隔著四光年的天塹,自己又同左吳閣下隔著真實和虛擬這道邊界。

  與虛無縹緲的理想相比,究竟哪個隔的更加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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