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為美好群星獻上祝福 > 第五百七十四章 悸動
  左吳對想給姬稚補的婚禮中,所提出對“鄭重”的要求,大概已經深入人心了。

  證據就是現在一大摞文件像抗議般堆在左吳的桌上。

  當下,紙質文件已經相當稀少,所以桌上的文件,實質是直連著各個部門相關負責人視界的一次性平板電腦。

  左吳這邊簽署好他的名字后,薄薄的電腦本身會在他這邊降解到空氣中,一絲不剩;而那些負責人的桌案上,則會有彌漫在其周遭空間中的微型打印機,將添了左吳名字的文件副本原原本本復制出來。

  按理來說。

  這種可降解的平板電腦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很像是那種千年前的小學生面對“描寫下未來世界的科學會是什么模樣”的作文作業時,抓耳撓腮了許久才想出的主題。

  說它脫褲子放屁的原因很簡單,如今集成在大家眼眸里的視界,本就可以影響其使用者的神經,處理收到的郵件時,給人逼真的模擬出一種正撫摸紙質的感覺,和那些基礎的糟糕電影是差不多的原理。

  只是,看起來多此一舉的布置,只要其存在,總是有個中緣由暗藏其中。

  新帝聯的行政體系目前愈發依賴這種可降解的平板電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大家發現,給左吳發送沒有實體的電子郵件的話,那么大概率會石沉大海。

  而有實體的文件,無論是紙質還是電子郵件,只要放到其桌上,雖然同樣得不到及時回復,但只要和同僚一道積攢下來,越堆越高。

  那左吳遲早會頂不住被他拖延下的工作,化為實體后所隱隱散發的無形壓力,會老老實實坐在辦公桌前忙他個幾天幾夜,把桌子清理干凈后才算罷休。

  甚至,感受到壓力的左吳干活還會比平時細致無數。文件會被他細致瀏覽,各種細節上還會留下他自己的注釋和建議,對官僚來說是純純的意外之喜,誰不想多幾個揣摩上意的窗口和機會?

  于是,上行下效,這種獨特的平板電腦也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接受。至于什么“實體文件不易篡改”,“讓皇帝留下其簽名更能顯得程序鄭重”之類,都是事后隨意找補,打算用來忽悠后人的理由了。

  最近的左吳不需要揣摩,誰都能看出他想用“鄭重”來彌補姬稚的心思不含一絲虛假。帝王家事就是國事,大家都懂,同樣也賣力無比。

  結果便是導致這回,左吳桌上文件堆積的速度比以往快了許多。壓力在左吳心中堆積的多了,卻少了排解的次數和余地,與文件鏖戰幾天幾夜,也不見它堆積的高度有所消減。

  今天。

  這是左吳不知道第幾次不小心睡過去了,只覺得睜開眼時,四周都被黑暗的浪潮吞沒淹滿。不出所料,這些“浪潮”是有人趁自己睡覺時,躡手躡腳下給自己增添的工作與負擔。

  沉甸甸的壓力只讓左吳覺得自己差點窒息,而此時他眼前的一抹亮色,居然成了象征希望的救命稻草。

  左吳瞇了瞇眼,一時沒看清那抹亮色究竟是什么東西,只是求救般朝那邊伸出手,觸碰。

  結果沒想到觸碰的手感會這么熟悉。

  那抹亮色居然僅僅是鈍子的光頭,和她在酣睡下不小心流了一桌的哈喇子所反射的光。

  鈍子的身體是造物,而服務血肉生靈的造物就是這樣,有時候會模仿生靈的習慣,諸如睡眠,打呼,流口水等等。基于一些比較古早的研究,這樣有度的模仿可以消除血肉生靈對造物的恐怖谷效應。

  當然,大多數有機會結束服務血肉生靈使命,從而迎接新生活和新生命的智能造物,會把類似的程序設定全部關掉,因為這對它們的生命和機能是純純的浪費。

  但鈍子顯然不是這什么大多數中的一員,相反,她還對類似的設定變本加厲,睡覺比生靈睡得更死,不小心流出的口水也更多更穩定。

  左吳咂舌,看見她的哈喇子已經潤濕了桌上那些薄薄的平板電腦的底層,即將蔓延得更深更遠,想動手把鈍子敲醒,可一時居然沒舍得下手。

  因為鈍子在可愛的打呼嚕。其呼嚕的頻率和聲音被她專門研究過,是研究了無數助眠“白噪聲”的樣本后,所特意設定的不會惹人生厭,反而讓人安心的頻率。

  哈。

  哪怕是知道這是鈍子的花招,是她的虛假,左吳也不得不承認,這不斷在自己辦公室起伏的聲音,是面對這些數不清的工作時,除了強行把心中的煩躁給吸收掉之外,唯一能讓自己變得安心的旋律。

  這是難得的放松。

  左吳抱手,在桌上把玩起一份自己睡前,遲遲沒有品位出寫出它的官僚究竟想表達個什么意思的文件,把承載它的可降解電腦一會兒調成柔軟的紙張模式,一會兒又弄成傳統的硬質平板。

  然后,盯著鈍子在小小的鼾聲中流出的哈喇子,觀察它彌漫的方向,想象自己是一只在思考如何填筑地盤堤壩的河貍。

  可惜。

  手上獨獨的一張電腦注定擋不住那些晶瑩液體的泛濫。左吳嘆氣,擺出平時面對鈍子時的那種“殘忍”表情,想就此把光頭AI直接叫醒,手也無比習慣的捏成了不知錘了她多少次腦袋的拳頭模樣。

  可拳頭剛懸在鈍子腦袋上方。

  左吳忽然發現自己心里閃過了無數微妙的想法——鈍子陪了自己這么久,自己好像也想象不出離開了她的生活將會是個什么模樣。

  鈍子還是黛拉的親媽媽,雖然自己決定制造黛拉的那天,面對光頭AI混入她血脈的提議,自己答應的是這么勉為其難,可事到如今,這居然成了自己割舍不掉的美好回憶。

  自己在考慮給姬稚補個婚禮。婚禮能補,有一就有二。既然今天意識到鈍子于自己的生命已然不可或缺,那為什么不干脆……

  干脆……?

  左吳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下意識間,拳頭已經輕輕落在了鈍子臉上。觸感有那么一絲絲奇怪,太細膩了,畢竟是人造皮膚,底下埋的也不是血肉生靈的神經,而是無數敏感的傳感單元。

  壓力的變化讓鈍子自動終止了睡眠的進程,哈喇子的源頭被截斷,她忽然抬頭,惺忪又迷茫的捂住自己的臉,嚷嚷:

  “哇哇,陛下今天你改什么花樣了?打人不打臉啊我跟你講……壞了,是你發現我把我頭蓋骨的材料換了?現在是一種特別的金屬,科研團隊給我的,說是從你身上得到的靈感,能在一定程度下吸收沖擊力呢!”

  說著。

  鈍子邊捂臉邊擦嘴,動作在發現桌上泛濫的水漬時頓了一瞬。可經過閃電般的思考,她的眼睛又自然無比的移起,看向左吳,繼續抱怨和動作,好像桌上的明明白白的液體根本不存在般,突出的就是個掩耳盜鈴。

  左吳忍住笑意,抱手,看了看桌上的晶瑩再抬頭。見鈍子還在裝傻,便伸腳在桌下踢了踢:“非要我把話說明白了?自己的事情總得自己做吧。”

  “嚇!我個堂堂新帝聯副皇帝,怎么還能親自擦桌子!”鈍子叉腰,理直氣壯。

  “可你如果沒這個權限,就根本進不到我的房間。這里面任意一張紙都是絕密中的絕密,普通的保潔哪能進來?”左吳攤手:“我平時都是自己打掃衛生的。”

  “難怪你這里收拾的實在……我還是有進步的嘛,沒一進門就朝你嚷嚷說要開除負責這里的保潔,少挨了一頓揍,好耶,”鈍子歡呼一聲,又想了想:“等等,權限?列維娜的權限不也挺高,交給她不就好了嗎。”

  下意識。

  左吳想起那天,自己朝自己的麾下喊出“為了全銀河”這五個字后,便讓列維娜跟著自己進入了逃亡者號。然后,好好的在近距離欣賞了她的腳。

  彼時的列維娜捂著她自己的嘴,雖然一直在說她幾乎要吐了,還用其晶瑩的胃液一定粘稠而溫暖做了調笑,旖旎又曖昧。

  可惜,那天自己和列維娜終究是沒有再進一步。可自己與她的關系卻真的有了一點點改變。至少女仆越來越喜歡朝自己討價還價,自己即使想拒絕,可看見她若隱若現的腳趾,拒絕的話語也真的很難說出口來。

  想到這里。

  左吳捂臉:“我和列維娜提過,她說幫我打掃可以,只是有一個條件。”

  鈍子馬上橫眉怒目:“小小女仆,反了天啦!她條件是什么?”

  “說,要我一定和艾山山或者姬稚在這個房間……待一晚后,她才會答應,”左吳捂臉捂得更深,盡量說的含蓄。

  鈍子震驚:“為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你去問她。”左吳說。

  “哈,精靈嘴里可吐不出你最喜歡的牙。”鈍子冷笑。

  左吳眨眼:“這是哪個文明的俗語?”

  鈍子學著左吳的模樣攤手:“地球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唄。”

  “……你這改得真沒水平,原意都一點聽不出來了。”左吳愣了愣才回答。

  “哪有?”鈍子攤起的手又往上抬了抬:“姬稚和艾山山換下來的牙齒,你不都一顆顆好好保存著?都存了好幾罐了。就是真的找到了傳說中的‘象牙’,這來自地球的珍寶,您老也不見得會比她倆的牙齒更稀罕吧?”

  左吳想了想,終于笑出聲:“那列維娜在你眼里就是‘狗’了?”

  “誰叫她對我這副皇帝從來沒有應有的尊重?”鈍子重重點頭,接著忽然笑得諂媚:“哪像我的陛下?冰雪聰明,一秒就能想出我的話外之音。”

  左吳咧嘴:“不不不,我沒有我不是。比如今天,我可一直想不通你來我這,到底是個什么意思,想表達什么話外之音。”

  鈍子也習慣無比的將她的諂媚弄得更燦爛些:“不愧是陛下,我就是想……就是想……”

  她忽然卡了殼。

  左吳歪頭,更加疑惑:“想什么?”

  鈍子卻比了個暫停的手勢:“陛下,按理來說,我接下來應該和你扯些像我想加工資呀,我想增大一些我‘常務副皇帝’的職權范圍啦,或者打某個人的小報告之類的事,對不對?”

  “對,”左吳點頭,剛剛在鈍子臉頰上輕觸的拳頭不知何時早已松開,隨意的擺在桌面上,甚至沒留意到和鈍子此前的哈喇子離得是這么的近:“好久了,咱倆間的話題幾乎都是圍繞這么幾個展開的。”

  鈍子豎起食指,眼睛明亮,像剛找回自己記憶的失憶病患般,但下一秒這明亮又變成了狐疑,豎起的食指頓在半空:“可我才被加了工資,職權確實不敢再拓寬了,要不然會引起那些臭官僚的圍攻,得不償失的。”

  左吳歪頭:“那就是想打小報告了?”

  “哈,笑話,現在還有我不能自己解決的看不慣的人?……好嘛,有是有,列維娜就是一個。但我早發現了,她的小報告我肯定打不過啊!我的腳再怎么改裝也肯定不會有她的誘人又好看。”

  說著,鈍子真的把腳抬起,腳趾動了動,可惜左吳心里沒有絲毫波瀾。

  鈍子也只是打個比方,腳放下,杵腮:“壞了,我是不是故障了?來陛下,我們一起捋捋,找找我來找你的動機。”

  “嗯哼。”左吳點頭。

  鈍子指指左吳:“我一開始只是路過你門口,然后一眼就看見你在睡大覺。”

  “然后你就進來了,我醒來就看見你也睡著了,在流口水。”左吳繼續點頭,不可置信:“你……你不會就是想坐在我面前,和我睡上那么一覺吧?!”

  鈍子思索了一下,忽然瞳孔地震:“沒準是的。”

  “……我這就給你安排全面體檢。”左吳斬釘截鐵。

  “不不不,不用,”鈍子搖頭,聲音近乎嘟囔,抿嘴。片刻后,似乎是自暴自棄般提起了一點勇氣:“陛下,我好像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了……你知道我的呼嚕聲是被我特意設置過的吧?”

  “知道,你參考了無數助眠白噪音,特意把它弄得能讓人安心……嘿。”

  左吳一下子有些說不出話。很明顯了,鈍子沒來由跑自己這邊睡上一覺,是想讓自己暫時逃脫這浪潮一般的工作,讓自己安心?

  用她特意弄得白噪音讓自己安心?

  鈍子似乎覺得羞恥至極,此時正怯怯用她的袖口清理桌上的水漬。左吳只見她的袖口濡濕了其手腕皮膚人工的細膩。

  一股莫名的悸動在左吳心里橫沖直撞,他忽然開口:“鈍子,你說你愿不愿意……”

  “咦,愿意什么?”

  “……愿不愿意永遠當黛拉的親媽媽?”

  “顯而易見的廢話就不用講啦,浪費口舌,”鈍子仰頭,還是在怯怯清理桌面:“您真正想問我什么?直說嘛。”

  左吳把頭低下,隱藏自己的眼神:“我想問你愿不愿意長出一點頭發?”

  “免了,我這樣挺好。每天整理頭發可睡不了懶覺。”

  “那愿不愿意幫我處理一下這些工作?”

  “免了,剛剛誰說的‘自己的事自己做’。”

  左吳悄悄抬眼:“我在給姬稚補辦婚禮,你說會不會有人跟著愿意?”

  “誰?列維娜嗎?你跟她提,她保準吐你一房間。哦,這對您老來說是獎勵吧。”鈍子笑嘻嘻。

  “……黛拉會走的,會離開銀河。她離開后,你還是她的親媽媽嗎?”

  “你今天真的好怪,陛下。我說了,顯而易見的廢話就不用講啦,浪費口舌。”鈍子說。

  “……你怎么一直傻乎乎的,”左吳想笑:“黛拉這點沒隨你,真好。”

  “啊對對對,關于這點,黛拉也沒隨你啊。”

  左吳想點頭。

  可這時,他眼前又析出一份文件。標題讓左吳的神情忽然變得嚴肅。

  目標星系快到了。

  文件報告那里觀測到了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太空鯨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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