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沒有為幼妤，安排眼角膜的移植手術。
其實這個問題，秦寒也想了很久。
姐姐若是知道，治好她的眼睛，需要用別人的眼睛來換，
一定是，寧愿永遠都看不見吧。
這么久的相處，他怎么會不知道
他的姐姐有多心軟，怎么會忍心傷害別人。
在這一點上，秦寒就不一樣。
甚至有那么幾次，他想瞞著幼妤，偷偷取下幾人的眼睛，選一選。
瞞著她，給她裝上去。
不過，如果讓她知道了，
依著她的性子，那樣沉重的負罪感，應該會將她壓垮吧。
他不想看她難過，她的身體，也經不住她胡亂折騰了。
如此，
看見，似乎就成了一件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個世界上，誰還能心甘情愿的，將自己的眼角膜，送給姐姐，
還能，不被她發現呢！
半晌，秦寒無奈的笑了笑。
好像是只有他自己了吧！
秦寒看著床上的女孩，她干凈清澈的眸子，在昏黃的燈光下，像一對漂亮的水晶。
真美，
他怎么忍心，拒絕她呢。
“好！我馬上給姐姐安排手術，到時候可要，堅強一點，知道嗎？”
說著，秦寒眼中泛起，陌生的酸脹感，
他的愛情，好像，從未開始過。
他甚至從來都沒有勇氣，對她說出來。
大概是跟幼妤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吧！
秦寒總覺得自己挺臟的，
他的愛，似乎也不太干凈。
秦寒細細的看著，女孩臉上的每一根線條，每一道輪廓。
如果可以，他甚至，還想伸出手，摸一摸。
他想記住她的模樣，好在以后，能隨時能從心底里，翻出來看一看。
可是，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不知道為什么，他腦海中，閃過清寒死前猙獰的雙眼。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手，也有些臟了。
.............................
“寒少爺，您想清楚了嗎？其實可以移植一只眼角膜，這樣都能看見。”
醫生臉上帶著些嚴肅的冷冽，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著。
秦寒翹著雙腿依舊是沒個正形，
他坐在沙發上，
修長白皙的手，將指尖細長的紙條，對折，打開，反復幾遍，
疊成了一顆歪歪扭扭的星星。
他將星星舉起，閉著一只眼睛，看了看。
一只眼睛？
切~！
他的姐姐，怎么能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見呢？
他寧可自己不完整，也不想要姐姐跟著他一起不完整。
他滿不在意地，撇了撇嘴。
醫生看著秦寒的模樣嘆了口氣。
顯然這個少年，是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的。
他將手上的資料準備好。
“竟然您決定好了，那么，我就開始安排手術吧！”
一直懶散的秦寒，此刻也坐直了身子，認真的看著醫生。
“要盡快。”
男孩精致漂亮的臉上，看不出絲毫表情。
其實，秦寒沒有想太多。
甚至，在她開口說想要動手術的時候，他其實，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或許，這樣也挺好。
至少，他能幫她看看這個世界。
就當是懺悔，就當，是贖罪。
他把她的英雄，弄丟了。
他至少，該將看看世界的權利，還給她。
親手，還給她。
............
秦寒坐在手術臺上的那一刻，是恐慌的。
他有些擔心，他若是看不見了。
以后他的姐姐，被人欺負了，怎么辦。
他低頭，靜靜地看著一邊因麻醉，而熟睡的女孩。
她睡著了。
過不了多久，她醒來，就能看看所有,她想看到的東西了。
真好。
男孩將一顆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輕輕的，放在女孩的手中。
秦寒握著女孩的手，感受著交握的手中，那一顆小星星。
姐姐，對不起。
其實，他很后悔，以前為什么沒有做一個好孩子。
他多想干干凈凈的，漂漂亮亮的，出現在她的眼前，出現在她的生活里。
在那樣的時候，他才有勇氣，牽起她的手，
說出那一句“我愛你。真的愛你。”
我的愛很干凈，一點，也不臟。
她的手，很軟。細長的指節，像蔥段一般。
秦寒看著看著，眼前模糊了起來。
眼中的淚，落在女孩手中，落在那顆小星星上，
本就不好看的小星星，被打濕了一角。
好了，更難看了。
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秦寒眼睛被蒙上一層一層的紗布。
眼前的黑暗，真讓人不習慣。
他發現，原來，看不見。
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并不是像閉上眼睛那么簡單。
無法探知身邊的危險，時時刻刻都像是有怪物，從黑暗里走來。
感官被放大，就連耳邊的風。
都變得可怖起來。
秦寒淡定的感受了一下，女孩多年來的感受。
他紗布之下，空洞的眼眸，柔和了一瞬。
他的姐姐，可真勇敢。
“寒。”
秦寒聽著聲音，愣了愣。
他似乎很久，都沒有好好跟哥哥說過話了。
他忽然有些愧疚。
怎么就沒有摸一摸，哥哥的臉呢！
現在，心里就只記得姐姐的模樣。
哥哥是長什么樣子的？
他發現，看不見了，就想不出來了。
他笑著懊惱了一會。
伸出一只手指，比在唇間。
“噓！小聲點。”
秦清看著這樣的秦寒，心里有些悶。
他知道，他的弟弟是多么驕傲的一個人。
如今，卻連最基本的生活，都很難獨立完成。
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秦寒會決定將自己，兩只眼睛的眼角膜，都給幼妤。
秦清轉身走了出去，開門的那一瞬間。
“哥哥。”
男孩開門的手怔愣了一瞬。
身后是秦寒的聲音。
是他不曾聽到過的，那種，脆弱的聲音。
“以后，你來做小寒，好嗎？”秦寒有些不確定，哥哥究竟，有沒有聽見。
他的話，將自己，傷了一萬遍。
所有的偽裝，頃刻間崩塌。
止不住的眼淚，溢出紗布。
刺得傷口，有些疼。
他緊緊的抓住身下的被子，死死抱在懷里。
真的好想，再看一眼，姐姐的樣子。
她的眼里有了光。
一定很美。
“你來做小寒，好嗎？我怕她，我怕她找不見我，會不安。”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像是從鼻音里發出的。
秦清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沒有聽到哥哥的聲音。
秦寒抬起頭，朝著門口望過去
聲音里，帶著些破碎的不安。
“你一直，都學得很好，不是嗎？”
秦寒的話，讓秦清怔愣了一瞬。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啊！
秦寒最終也沒有等到哥哥的回答。
但是他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他會答應的。
就憑，胸腔里，在那一瞬間，猛烈顫動的心。
無邊的黑暗里，
他的幼妤，成了唯一的光。
..............
幼妤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城堡。
她輕輕摸了摸眼睛處，纏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她的手中，似乎有一件小小的東西。
很輕，很脆弱。
她將它拿起摸了摸。
細長的指尖，一點點描摹著星星的行狀。
不知道為什么，她忽然，有些難過。
“小寒，小寒。”
空曠的屋子里，沒有男孩熟悉的聲音。
這讓她有些不安。
她掀開被子，摸索著離開房間尋找。
秦清在大廳里，他想要讓自己醉一醉。
閉上眼，腦海中全是秦寒說的話。
“哥哥你來做小寒，好嗎？我怕她，我怕她找不見我，會不安。”
烈酒入喉的炙熱感，順著食道一路向下。
像是要將五臟六腑，燃燒殆盡。
黑暗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
秦清朝著聲音的方向望了望。
黑暗中走來的少女，臉上纏著紗布。
只能看見小巧精致的鼻子，和那淡粉色的唇瓣。
幼妤。
“哥哥你來做小寒，好嗎？我怕她，我怕她找不見我，會不安。”
秦寒的話回蕩在腦海中。
這一刻，他發現，秦寒是真的，很了解他的小仙女啊！
或者說，其實他真的將每一個人，都看得很透徹。
是啊！他的弟弟一直都很聰明。
現在，他似乎是知道，為什么他要將自己的眼角膜，送給這個小仙女了。
只有他，才能讓她永遠都不會知道，
她的眼睛能夠好起來。
是因為，有一個小少年，用自己的眼睛，換來的。
“小寒，小寒你在嗎？”女孩摸索著朝著男孩走去。
這段不遠的距離，她走了很久。
他也看了許久。
他的心有些亂，他甚至是還沒有想好。
到底要不要答應秦寒，那么荒唐的事。
只是，當女孩一步一步摸索著向他走來的時候，一切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男孩所有的抗拒，都在這一刻，潰不成軍。
他上前，握住女孩的手。
緊緊的，將身前的女孩擁在懷里。
這一瞬的觸感，讓他覺得圓滿。
他將頭，埋進她的脖頸間，低聲說。
“姐姐，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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