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兩人聊得火熱的時候，隆耀帝也收到了城內城外的消息。
太極宮前洛書瑤擊鼓，莊玄澈舉畫。金輝等大臣門口文人學子們口誅筆伐，罵得金輝和眾大臣跟孫子一樣。加上城外流民異動，頃刻間整個上京城都躁亂起來。
目的只有一個，放了顧大人！
隆耀帝這才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
他本想把顧正言關個幾天讓狁粥知難而退，或者換個條件，沒想真關。
他心中覺得自己確實做得有幾分不地道，想著后面再補償下顧正言。
沒辦法，胡人勢大，他還能怎么辦呢？
誰知短短兩天不到這事兒就傳遍了整個上京，引起了各方民眾的強烈反彈。
彈得隆耀帝心坎幫雞兒痛，一股懊悔之意充斥在心間。
但后悔也沒用，現在最重要是怎么處理。百姓和流民倒是好說，但洛書瑤和那群讀書人可不是善茬。
隆耀帝得知洛書瑤大發兇威怒罵衛松和金輝等人后，驚詫了好久都沒回過神來。
洛小丫頭不是溫婉可人，賢良淑德嗎？
怎么會是這樣的？
辱罵朝堂大臣可是大罪，還有那個馬踏竹萌更為大膽，照理說洛書瑤此舉是要被重重懲罰的，但隆耀帝很是糾結。
洛丫頭擺明了一副求死的態度，還能怎么懲罰？
強行帶走關禁閉或者真殺了她？
萬一她要是真出了事，如何向洛擎蒼和顧正言交代？
況且人家并不是無理取鬧，只是為丈夫鳴不平，從旁觀者來看是非常值得欽佩的行為，只是方法太過激了！
其實解決問題的辦法說來很簡單，把人放了就行了。但昨日才下令關押今日就放人，帝王威嚴何在，這事成什么了？
豈不明擺著說隆耀帝昏庸嗎，關鍵狁粥的要求又如何解決？
一堆問題襲來，隆耀帝頓感頭大，這兩天和妃子們滑一滑的心情都沒了。
他忽然生出了一種撂挑子不干的想法...
時間流逝，晚霞余暈灑向上京城。
太極宮前的百姓們已經換了幾茬兒了，人比先前也少了一些，無法，人總要吃飯的。
洛書瑤依舊揮舞著雙臂，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的衣衫已經濕透，呼吸也急促了很多，紅霞灑在臉上，看起來紅暈斑斑。
到現在為止，她沒有吃一口東西喝一點水。
很多人都在勸她，包括隆耀帝，隆耀帝早讓太監小聲告訴她很快就會放了顧正言，但洛書瑤不聽。
她要馬上放人！
侯府眾人心中擔憂，一直在遠處觀望沒有離去。
他們這才認識到洛書瑤是有多倔強，回想起之前，額頭不免滲出一絲冷汗。
還好侯爺沒有強行綁著她和金鴻昌成婚，否則...
不堪設想。
“咕嚕咕嚕~”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了過來。
“吁~”
“到了，老爺。”
馬車停下后下來一頭發花白面容蒼老目光深邃的老人，身著一身青色儒衫。
“讓下~”
老人在下人的帶領下，緩緩走到了洛書瑤后面。
“書瑤。”
聲音有些滄桑。
洛書瑤神色一震，鼓聲戛然而止，她放下鼓錘，朝這人走了過來。
看著眼前的老人，洛書瑤重重施了一禮。
執的是弟子之禮。
“先生，您怎么來了？”
這人便是洛書瑤等眾多勛貴子弟的授業恩師，前前任禮部侍郎，大儒陳志平。
看著穿著粗氣，滿身汗水的洛書瑤，陳志平嘆了口氣：“女子四德。”
“德、容、言、工，”洛書瑤下意識道。
“觀爾今，有容否？”
這里的容不是指容貌，而是是否端莊穩重持禮輕浮，指行為。
洛書瑤淡淡道：“回先生，事無禮不成，瑤兒夫君被無故構陷，朝廷臣工不仁不義，已是失禮在先，以無禮對無禮，以直抱怨，何有不可？”
陳志平：“博學于文，約之以禮，你博學多才，更當懂禮。他人不曉禮，你何以效仿之？豈不更無禮？”
“先生，我本小女子，尚有替夫鳴冤之志，看朝堂天官，竟無救國危難之心，反而爭名多利，委屈求全。”
“禮法可束女子與庶人，但朝堂奸佞與胡蠻何以禮法束之？”
“以無禮對奸佞，以無禮對胡蠻，以無禮不公，公生明，偏生暗！瑤兒何有不妥？”
洛書瑤表情認真，倔強，依舊是以前和陳志平爭論的樣子。
陳志平喟然長嘆沒有說話，朝旁邊的下人招了招手，下人拿出一個羊皮水袋，陳志平拿過，遞給了洛書瑤。
“先...先生？”洛書瑤目露疑惑。
“喝吧，這是師命。”
“是...”
其他人洛書瑤可以不聽，但陳志平的她無法拒絕，當即拿著水袋倒著喝了起來。
喝完，陳志平接過水袋轉身離去。
洛書瑤看著陳志平略微佝僂的身影，呼道：“先生...”
“胡人無禮，當以無禮待之，你夫君是對的，朝廷那里我已不能左右，幫不了你。”
“而你...太過了，好自為之吧。”
“先生，保重身體。”
陳志平擺了擺手，上了馬車。
洛書瑤看著行駛的馬車，心中頗為感慨。
這是陳志平第一次沒有和她嚴詞爭論。
先生，也老了。
目送陳志平離去，洛書瑤深吸口氣，又舉了鼓錘。
“咚咚~”
陳志平是隆耀帝傳口諭叫過來的，就是想勸洛書瑤回去，陳志平當著眾人面勸了，沒用。
其實陳志平還有個身份，水鏡先生好友...
不久，晚霞散盡，黑夜已臨。
街上的百姓害怕宵禁之后被抓，紛紛離去，走之前還勸洛書瑤回去休息，但洛書瑤不為所動。
她一定要等顧正言出來！
而莊玄澈早就帶著人離開了，他要去上京各個地方公示他的畫，今天在到處奔走一直未停歇。
夜晚，星辰和月亮鉆進黑云不見了蹤影，只有太極城墻上的火把閃爍著光芒。
城下，鼓聲如雷，并未停歇，洛書瑤所在不遠處便是天雀街達官貴人所住的地方，很多官員能清晰地聽到鼓聲。
這些官員大部分都是主和派的...
對這些人來說，今夜，注定難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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