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做到這么失敗的,也算沒幾人了。
北城門口,密密麻麻的百姓爭先恐后沖出城去,見到清江對岸的北炎騎兵,尤其看到那面面高揚的龍鳳太極旗,百姓們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激動。
他們已經不在乎什么朝與朝國與國了,除了想吃頓飽的,他們主要想報仇。
東西被搶光了,他們對黃景以及叛軍可謂是恨之入骨。
本來南雍的物價就翻了幾倍,物資更顯珍貴,這下全沒了,不亞于割肉放血。
聽說北炎軍隊賞罰分明,從不濫殺無辜,余安百姓打心底把北炎當成了救命稻草。
他們這么著急出城還有個原因就是,恭迎北炎。
人家王師千里迢迢趕來,不迎一下說得過去嗎?
迎,必須的!
于是,顧正言和一眾將領便看到了江對岸餓得有氣無力狼狽不堪的百姓們,乖巧地站著,憋出一個難看的笑臉,用力揮舞著歡迎的手勢...
就好像歡迎許久未見的親戚。
隆耀帝怎么也沒想到,打開城門后,百姓們竟然和他做的是同樣一件事...
姜葵也來到江岸,見這一幕,沉默不語。
同樣沉默的,還有顧正言和眾將。
他們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好。
要不,也回個歡迎的手勢?
算了,咱們是來攻城奪地的,不是來他娘走親戚的...
前天夜里,見事情實在有些詭異,顧正言就讓人用云梯把斥候送上城墻。
斥候入了城,一番打聽,很快搞清楚了發生了什么。
所以北炎高層是知道余安內部情況的,正因為知道,才更加鄙視。
這樣的朝廷毫無組織凝聚力,完全是拼湊出來的。
吸的全是百姓的血。
眾人對隆耀帝的惡感又多了幾分,不求你有功,但也別這么菜吧?
“陛下駕到,閑人避退。”
人群后方傳來一道尖銳的喝聲,中間的百姓紛紛避讓。
隆耀帝迎著眾人復雜的目光,帶著一眾皇族,走到了最前方。
清江不寬,兩岸互能相見。
隆耀帝一眼便看到了傲立中央,氣質容雍華貴,霸氣側漏的姜葵。
姜葵也看到了他,父女二人多年未見,一見之下都...好像并沒什么感覺。
當然這是表面的,至少隆耀帝心中是感慨萬千的。
以為四年前一別是永別,可沒想到四年后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一個依舊光芒萬丈,一個宛如階下之囚。
時也命也。
隆耀帝揮了揮手,太監齊江朝江對岸施了一禮,深吸口氣大喝道:“恭迎大炎王師!恭迎大炎攝政王!”
“恭迎大炎王師!恭迎大炎攝政王!”
在他的帶領下,后方眾人和百姓們紛紛施禮附和。
聲音響徹余安。
這樣的態度,已經表面了一切。
清江上漂浮著大量渡船,北炎軍隨時可以過去。
不過姜葵好像并沒有過去的意思,她靜默而立,目光落在隆耀帝身上,神色平靜,目若星辰,彷佛看到的不是自己許久未見的爹。
更像是看到犯了錯的孩子。
這么多人喊得熱情慷慨,她依舊不為所動。
在姜葵的沉默中,城門前快喊缺氧的人逐漸停了下來,不多時,兩江岸又陷入了一片安靜。
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大家都這么熱情了,你還不過來,什么意思嘛...
一切好像在不言中,一切又好像沒有言透。
隨著時間推移,剛剛和煦的太陽,很快就變得刺眼了幾分,天氣愈發炎熱,百姓們熱得不行,紛紛撩起袖子扇著。
穿著厚重皇袍的隆耀帝渾身都濕透了,后面的皇族和幾個大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又暈又餓又曬,感覺風一吹自己就要倒了。
好熱,好想睡覺...
姜葵好像是故意晾著他們,就是不下令過河。
她不下令,眾人就要一直曬著。
但,誰敢有怨言?
不說現在實力地位懸殊,就算之前姜葵都算得上所有人的救命恩人,沒有她頂在北方,說不定這些人早被胡人剁了。
“呼~”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一陣清風掠過,卷來一層薄云輕輕蓋住太陽,天氣瞬間涼爽了幾分。
不過嬌身慣養的一眾皇室和大臣,已經被曬得快神智不清了...
好多被下人宮女勉強攙扶著,看起來非常虛弱。
姜葵的發梢在風中飛舞,衣裙隨風搖擺,她輕捻指尖,輕輕捋了捋發梢。
這一刻她看上去才有了點女子的樣。
看著對岸那些記憶中熟悉的面孔快遭不住的樣子,姜葵終于開口。
“正言,這天兒,有點熱了,去城里歇息歇息吧。”
口氣,像是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是。”
顧正言會意,揮了揮手:“揚旗,渡河!”
“是!”
唰~
霎時,北炎軍陣前方又豎起幾盞龍鳳太極旗,迎著這股妖風凜冽咆哮。
接著,密密麻麻的北炎將士,開始上船渡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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