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之中,神壇之上,站著的是泥塑的藥王孫思邈。
神農,扁鵲,華佗,孫思邈等人都是民間流傳的神醫藥王,不過卻因為地區的不同,所修建的藥王廟,供奉的也不盡相同。
神壇之下,香案早就不見,卻而代之的是一張桌子,上面放著數十張鍥書。
幾個彪形大漢在桌子旁邊站著。
而在桌子面前站著二十余名灌城鄉村落的百姓。
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大宗族德高望重之人,或是長輩,或曾經讀過些書。
不過此時的他們都驚慌不安。
寧王相中他們的良田已經不是一朝一夕了。
早些年間,寧王府的人便過來與他們溝通,但被他們拒絕,而這次,寧王府的人動粗了。
他們的人沖入灌城鄉的田地中,直接毆打勞作的百姓,并給了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搬出灌城鄉另謀出路,一個就是成為他們寧王府的佃戶。
土地寧王府要了。
所給的銀錢卻少的可憐。
這可是寧王。
對于這些普通百姓來說,那是跟天一樣的存在。
是皇帝的家人。
離他們太過遙遠。
正當百姓們想要認命的時候。
官府介入了。
聽說是從應天府來的官,巡撫,比知府還要大。
這讓這些世代在此耕種的百姓燃起了新的希望。
官府的兵丁將農田中的寧王府惡仆全部抓走,并且還有數百名的士兵常駐灌城鄉。
這些百姓本以為,官府會一直過問,不會放縱寧王府。
可今日一大早,官兵竟然都撤走了。
而寧王府的人也像是提前得知了消息,跑到村子里面抓人,他們手中都帶著刀。
這讓這些普通的百姓更不敢反抗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將他們村里面管事的,德高望重的長者帶走。
而村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報官,卻被那些惡仆阻攔,威脅。
灌城鄉的百姓都暗嘆沒有王法。
或許,這個世道本就沒有王法,只不過說的人多了,大家也姑且相信了吧…………
他們對寧王府產生了厭惡,對大明朝亦是如此。
可他們又能如何,只能將這份仇恨埋在自己的心里,告知自己的子孫,讓他們不要忘記。
廟宇中的長者們,都知道他們接下來要面對什么。
眾人竊竊私語。
都打定了主意,絕不能簽什么文書,不然那應天府來的大官也不好過問了。
不一會兒,門口的兩人也走了進來。
這兩人這些百姓也都認識。
官府的人是南昌府的知府馮石岐,而便裝男子就是專門給他們交接的王府小吏張洵。
而這個張洵就是從灌城鄉走出去的秀才,屢次都無法中舉,便在寧王府中謀了一份差事。
看到了知府馮石岐,眾多百姓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跌入了谷底。
官府也怕寧王府,是拋棄了我們嗎?
張洵站在木桌之前,看著驚慌的百姓們,輕笑著說道:“鄉親們不用慌,我將知府大人邀請過來,就是想給大家做個見證。”
“這灌城鄉的土地,寧王府想要,你說,你們都是大明的百姓,怎能去對抗寧王府呢,這可不是順民了,弄不好頭上就安上了一個叛亂的名聲,被官軍剿了去。”
“官府收的稅收,是三十比一,而給寧王府種地,有工錢不說,還有口糧,遇到什么災荒年景,也不用像其他的百姓一樣,等著官府的救濟,官府救濟不過來,就成了流民,背井離鄉,這是為鄉親們好的一件事情。”
只要這些土地到了寧王府的名下,官府也沒有了征收稅銀或糧食的權力。
鄉紳大戶兼并土地之始也。
馮石岐臉色平靜,他也知道,這樣對百姓們不公平。
可他確實不敢得罪寧王府。
在他看來,不僅是自己,就連朝廷也不敢在此時得罪寧王府。
寧藩與皇帝一脈有些淵源,而當今陛下年紀還小,不可能對寧王府有什么大的動作。
只有自己幫助寧王將這件事情辦成,才能讓這次寧藩風波過去,解了朝廷的困惑。
“賣田乃是背棄祖宗,我們不會這么干的,你們死了這條心吧。”人群中一個青衫的老者大聲說道。
他是這里面年紀最大的人,已有七十余歲,他知道自己若是不挺身而出,那么這里根本就沒有人敢反抗。
“張三爺,說起來,你我還是同宗之人啊,你怎能看著你的晚輩為難呢,不如你來帶頭畫押。”張洵輕笑著說道。
“哼,做夢吧,我們張家村不可能將土地轉賣給寧王的,我們會往上告的,南昌府不管,我們就去應天府,應天府不管,我們就去順天府,告到皇帝那里,我不相信,寧王能夠只手遮天。”這老者吹胡子瞪眼,反正就是一條老命,活夠本了。
“知道的地方還真不少,順天府沒人敢管,應天府也沒人敢管,這寧王可是陛下的爺爺輩的藩王,又對他們家有恩,只要不是造反,再大明的地界上就沒有人敢管寧王府的事情,你這一把年紀了,這都不懂嗎?”
站在一旁的馮石岐冷眼看了一眼張洵,想要說些什么,卻沒有說出口來。
“你,你這不孝子孫,幫著寧王府坑害你的同族同宗,你肯定會有報應。”說完這話,老者就開始氣喘吁吁起來。
“你這老不死的家伙,我是為了大家伙好,你再這樣冥頑不靈,才會害死整個同宗同族的人,你才是不肖子孫。”
“大明的天下大了,哪一年,沒有幾個亂民亂黨的,我看啊,非要讓官府將這個亂黨亂民的帽子安在你們的頭上,你們才如意啊。”
張洵的話說完后,老者心涼半截,他看向了知府老爺。
可馮石岐還是沒有說話,算是對張洵所說話語的一種肯定。
看到這里老者徹底死心,氣血攻心,頭蒙眼花,倒了下去。
身旁的人趕忙上前攙扶。
“張三爺,你沒事吧,沒事吧。”
馮石岐看著于心不忍,只能閉上眼睛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民不與官斗。
自古有之。
而現在他們斗的是寧王。
這些人都相信張洵說的話。
誰會為了一些百姓的生死,而去得罪權勢通天的寧王府。
“來人,把張三爺拉過來,畫押。”
“是。”兩名大漢聽完之后,直接走了上去,推開攙扶張三爺的人,將其拽到了桌子前。
張三爺高喊:“你們還沒有王法了,還有沒有王法了,知府老爺,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寧王府的人是怎么欺壓百姓的。”
馮石岐聞言輕嘆,并無表態。
“你不配當我們的父母官,我們一定會告你的,一定會告你的。”
馮石岐聽完之后,終于開口說了一句話。
“本官是為朝廷著想,日后也會多多關注你們的日子,老丈,放心吧,寧王府不會虧待你們的。”
“不,你,你與寧王府勾結,你根本就沒有想過要管我們的死活,你這個狗官。”
“狗官。”
“大明難道沒有天理了嗎,太祖爺在的時候,你們這些狗官都要被剝皮充草……”
“寧王府,老朽就是這條命不要了,也要頭頂大誥,去京師敲響那登聞鼓,將寧王府,狗官都告了。”
在明之前,百姓想要狀告官員,最起碼也要挨一頓板子,可在明朝,有德老人赴京面奏,即便沒有路引,各地官員也不得阻攔,還要相送,不然就是欺君的大罪,全家處死。
這也是歷史上,皇帝第一次鼓勵百姓直達天聽,告冤訴官的壯舉。
登聞鼓只要敲響,皇帝就必須要過問。
這件事情,也有先例,所以百姓們都很相信。
常數農民陳壽六,在洪武十八年,第一次的敲響登聞鼓,而朱元璋親自接見之,并賜予銀鈔二十錠,免除全家三年的賦稅徭役,而地方官吏都被肅清。
“別說了,張三爺,再說你真沒命了。”張洵輕笑著說道。“趕緊按下手印。”
笑話,你連灌城鄉得地界都出不了,怎么去京師啊,就算去到了京師怎么樣,見到了一個十歲的皇帝,上來就要告他的爺爺嗎?
由一名大漢拿著張三爺的手,按上紅泥,再一張契書上重重的按下,張三爺本想反抗,可他又怎會是這些人的對手。
當契書按好后,這張三爺便被丟棄在了廟門口。
他有些呆滯,渾濁的眼中,蘊含了淚水。
這都七十歲了,還要經歷這樣的事情。
難道就不能讓我這馬上就要進棺材的人,在臨死之前,念一念故國大明的好…………
“快點,大家將契書按好,就可以回家了。”
眾人都認命了。
第一個人走了上來,他閉著眼睛,見自己的手掌按在了契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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