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館的窗簾被拉開一角，隱藏在暗影中的雙眼默默注視著混亂的街道。
人流如潮，像是到了黑色星期五購物狂歡節，又像是末日來臨前的最后時刻，所有人都瘋了似的爭先恐后沖進商場、超市，搶奪著數量有限的商品與物資。
平時買不起的衣服，買！
平時用不起的電器，買！
平時吃不起的糧食，買！
至于將錢存起來什么的，民眾們基本上沒有考慮，大部分人其實都沒有存錢的習慣，畢竟誰也不知道存下來的錢會不會被劫匪、黑幫搶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將來用錢的時候。
平時都這樣了，更別說現在，手上的巨款來路不明，還不趕緊把錢花掉，難道等著政府收回？
看到這副景象，窗簾后的周塵滿意點頭。
第一輪計劃直白點說就是散財，將北卡羅國庫里的錢分給廣大底層民眾，換算一下每個人只能分到200美金，但卻能令人二十一座城市中所有底層人瘋狂，直接導致城市停擺。
不過算算時間，政府那邊應該已經反應過來并做出對策了。
果然，沒過多久，街道上就傳來一陣陣痛心疾首的哀嚎。
“我的銀行卡被凍結了！我的錢！
！”
“不——！
！我連一分錢都沒來得及花啊！
！”
“啊啊啊啊啊！FUCK！
為什么偏偏是在這個時候！FUCK！FUCK！
！”
人們抓耳撓腮，急得直跺腳，大多數人還沒來得及消費，銀行卡就被政府凍結，無法再使用那筆巨款，這讓那些人直接破防，只恨自己沒能及時把握機會。而他們一想到別人都占了這個大便宜，心里就更加難受，一些承受能力差的直接哭了出來。
——看見別人賺大便宜，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半個多小時后，混亂漸漸平息，街道上民眾的數量減少了許多，人們苦著臉回歸各自的工作崗位，失落的情緒宛如陰霾一般籠罩整座城市。
時間差不到了……周塵舉起手機，對著它說話：“唐凌，麻煩你了。”
“好的。”
手機震動了下，傳來回應。
緊接著，數百萬條短信通過虛無的網絡瞬間傳輸至數百萬臺手機，每個人人都收到了短信提示，銀行卡解凍，他們又能繼續花錢了。
要說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失而復得，如今底層人們就處于這個階段，看到短信后許多人興奮地尖叫出聲，內心由大悲瞬間轉為大喜，飛速沖向距離自己最近的商鋪，別管買什么東西，先把便宜占了再說。
而北卡羅政府的銀行部門，此刻有無數人傻眼。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網絡安保總監看著銀行系統的后臺代碼喃喃自語，滿臉難以置信。
“什么不可能？”銀行部部長急忙問。
“我們的防火墻又被攻破了，凍結的銀行卡已全部解凍。”網絡安保總監呆呆看著屏幕，“防御系統的防火墻就像是一張紙……不，連紙都算不上，對方的黑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比進出公共廁所還要隨意……”
“開什么玩笑！銀行的防御系統是找印度人做的，那家公司是世界前三的網絡安全公司，就算是世界頂級黑客團隊，攻破他們家的防火墻最快也要兩天！”銀行部部長緩緩挑起眉，“有內鬼？”
“不清楚。”網絡安保總監搖了搖頭，“不管有沒有內鬼，現在我們的選擇就只剩下一個——徹底關閉銀行系統，這會導致國家銀行的股票暴跌……雖然我們已經跌了很多了，但至少可以阻止錢財繼續流失。”
“那就關閉銀行系統。”銀行部部長目光陰沉，“一切后果我來承擔，絕不能讓錢財繼續流失了。”
“好。”網絡安保總監迅速進行操作，將重要資料保存到硬盤后，跑去機庫拔掉了服務器的電源，讓系統徹底下線，從根本上杜絕系統再被敵方黑客各種入侵。
暫時解決危機后，銀行部部長癱軟在椅子上，揉著額頭問：“我們損失了多少錢？”
“大概……十八億美金。”財務主管看著數據嘆息。
“還好，不算太多。”銀行部部長出一口氣，北卡羅雖然是個小國，但由于資源豐富，出口貿易行業非常發達，損失十八億美金還在可承受范圍內，找些“熱心”富豪就能把漏洞填補回來。
“但是……”財務主管臉色極其難看，“還有二十五億美金經過多次轉手，最后全部流入了國際銀行的一個未知賬戶……”
“什么？！”銀行部部長聲音高了八度，仿佛尖叫。
財務主管黑著臉詳細解釋道：“剛才我們核對了一下這幾個小時的流水，發現除了分發給民眾的錢外，還有二十五億美金在短短時間里就完成了交易，全部跑到了國際銀行的一個賬戶上……我猜那很有可能是救世軍的賬戶，他們請到的黑客很不得了。”
二十五億……銀行部部長額頭的青筋跳動，血壓不可抑制地涌了上來，他用力敲著腦袋，好不容易才平復了下來，然后道：“先把這件事放到一邊，銀行系統多久能恢復？”
“這個……恐怕需要很久，一旦服務器重啟，敵方黑客就有可能再次發動攻擊，防火墻根本擋不住。”網絡安保總監說。
“聯系那家網絡安全公司，讓他們派工程師過來修，我們可是付了大價錢。”
“已經在聯系了。”
·
雖然銀行部門及時關閉了系統，但還是有數以百萬的民眾完成了消費。有了前車之鑒，這次民眾都學聰明了，沒有去人擠人的商場超市，而是哪里能買東西就去哪里，不管是什么東西，先占便宜買了再說。
還有相當一部分人選擇了國際網購，雖然貴上許多，但人們毫不在意，反正這錢是天上掉下來的，花多少也不心疼。
也有一些人到最后仍然什么東西都沒能買到，氣得捶胸頓足。
甚至還有人當場崩潰，墮落成腐化者。
經過周塵這么一搞，二十一座城市已初現亂象。
接下來就是計劃的第二階段。
他編輯好短息，發送。
——【第二階段，準備執行。】
深夜。
萬籟俱寂的街道上，一輛輛卡車開了過來，開始傾倒。
——傾倒糧食。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每一座城市里都在發生同樣的事情，無論是市中心還是偏遠地區，都出現了運載糧食的卡車，將一車車糧食倒在馬路上，堆積成一座座醒目的小山。
做完這一切，救世軍的暗樁迅速駕駛卡車離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沒過多久，早起的人們發現了堆在馬路上的糧食，呆滯地看了許久，而在確定這一切不是夢后，他們又驚又喜，立即將家里能用來裝糧食的東西全部翻了出來，一盆盆、一袋袋的糧食往家里運。
越來越多的人被動靜吵醒，他們好奇地向外張望，然后就看到了馬路上堆積著的糧山，尖叫聲、驚呼聲頓時響徹深夜。
于是，天還沒亮，城市就沸騰了起來。
在得知消息后，所有人都睡不著了，端著鍋碗瓢盆蜂擁而至，瓜分糧山。
他們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先是白得了一筆巨款，現在又憑空冒出這么多糧食，這真的是能在北卡羅這個國家里能發生的事情？
如此的幸福，如此的不真實。
每當有人懷疑這是幻夢，手上糧食的真實觸感就會將他們拉回現實，告訴他們這一切全都是真的。
“這些糧食到底是誰運來的？”人們倍感疑惑。
“反正肯定不是政府。”
“還能有誰，肯定是救世軍唄，又是給我們發錢，又是給我們發糧，估計也只有救世軍能干出這種事。”
“就是就是，別忘了之前那些新聞，救世軍對底層人可好了，漲工資，減少工作時間，還有休息日，還提供平價糧食，讓所有人多吃得飽飯，還讓小孩免費上學……哎呀，我怎么就不生在南方呢。”
有人唉聲嘆氣，埋怨自己不是北卡羅南方人，如果是南方人，這時候早就已經過上好日子了，哪還用得著擔驚受怕，生怕哪天政府上門強行征兵。
“也不知道救世軍什么時候才能打過來，這樣就不用過這種苦日子了……”有人小聲都囔。
是啊，救世軍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打過來……
聽到這話，無數人心中都齊齊一嘆。
比起政府，他們還是更喜歡救世軍的制度，至少能活得像個人。
·
“！”
天亮時分，北卡羅糧食部部長被一通電話喚醒，而等他聽完內容，下意識爆了一句粗口。
該死、該死的！見了鬼了！
救世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根據各城糧倉匯報，所有北方城市的糧倉均在昨晚失竊，儲存的糧食被人倒在了城市的街道上，等糧倉人員和市政府人員反應過來為時已晚，糧食全部被民眾瓜分的一干二凈。
“糧倉駐軍都是廢物嗎？這都能讓救世軍把糧食運出去？”糧食部部長大聲咆孝，他只覺得感覺匪夷所思，無論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救世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在駐軍的眼皮子底下偷走所有糧食……還不是一座城市，而是總共二十一座城市！
最讓人腦溢血的是，整件事從頭到尾就沒有一個人發現！
沒有一個人發現啊！
就算廢柴也不至于廢物成這樣吧？糧倉駐軍都是瞎子嗎？！
還是說救世軍派了個“偷神”來？
艱難平復情緒，糧食部部長嘆息道：“事態非常嚴重，趕緊把事情匯報給內閣。”
那些糧食可都是軍糧！
打仗最忌諱的就是缺糧，一旦讓士兵餓上三五天，戰斗力直線下滑不說，還有可能直接嘩變！
政府內閣那邊得到消息后也被氣得不輕，恨不得直接把那群廢物的腦袋全砍了，偌大的糧倉都看不住，還有什么用？
他們迅速下達了命令——挨家挨戶收糧！
十八億美金給就給了，可糧食絕不能給，一旦沒了糧，這仗也就不用打了，用不了五天時間前線軍隊就會崩潰，到時候大家直接自己挖好墳墓等救世軍過來就行。
當天中午，二十一座城市迎來了政府軍。
“大、大哥們，這是我們自家買的糧，絕不是從街上搶的，你們行行好，就當施舍給我們了，沒了糧食我們一家人怎么活啊，我這有幾盒煙，就當孝敬給幾位大哥了……”
盧瑟家，盧瑟護住身后的一袋大米，滿臉討好地巴結著幾名政府軍，想要留下點糧食。
那幾個政府軍接過煙后冷笑一聲，直接將盧瑟推倒在地：“別妨礙我們執行軍務，再逼逼叨叨就槍斃了你！什么自家買的糧，我看你分明是想私藏軍糧！”
“不，不是的……”
“少廢話！”一名士兵一腳踢在盧瑟肚子上，他頓時像是大蝦一樣弓起身子，疼得渾身發抖。
“糧食全都帶走，那些調味品、新衣服也全都充軍，哼，全都是用國家財產買的，沒讓你服兵役贖罪就已經很不錯了，看在你孝敬煙的份上先放你一馬，別得寸進尺。”
士兵們提著東西揚長而去，只留下盧瑟躺在地上，委屈地哭出了聲——那些大米真是他們自家買的啊……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無數家庭，政府軍挨家挨戶上門搜查，將所有糧食強行收走，根本不管其中有些糧食是民眾自己花錢買的，無論民眾怎么哭喊求饒都不為所動，連一粒米、一粒面包屑都沒留下。
不僅如此，民眾家中但凡是嶄新的東西，他們也會以侵犯國家財產的罪名為由直接搶走，稍微表現出一點不忿就會迎來一頓毒打。
他們宛如蝗蟲過境，貪婪地吞噬一切。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從來不是未曾擁有，而是失而復得后再度失去。
這句話完美描述了北卡羅底層人如今的狀態，剛剛得到遙不可及的“幸福”就被政府軍無情剝奪，再次變得一貧如洗，甚至還搭上了自己原本的財產。
如此，怎能不令人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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