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院門。
整個院落都是灰白色調。
一陣北風吹過,卷起幾張未燒盡的紙錢,掛在干枯的葡萄藤上,漱漱作響。
大魏京都位于雍州中部,冬季嚴寒,見不到丁點兒青綠。
周易先去堂屋,正中供奉著父母靈位。
上香,磕頭。
“爹,娘,孩兒可以練武了,定能為你們報仇。等身體好些了,會娶房媳婦,為周家延續香火……”
周易跪在靈位前,絮絮叨叨的說話。
今天第一次殺人,又發生了功德異事,在鎮撫司緊繃著精神,回到家終于松懈下來。
“將來武道大成,孩兒努力立功,晉升百戶……”
周父生前兩大愿望,首先是周易身體康復,其次就是恢復高祖時周家榮光。
前年周父立功心切,遠赴漠北探查異族動向,結果上月傳來死訊。
母親本就體弱多病,驚聞噩耗,沒多久就離世而去。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所以聽聞兇犯勾結異族,周易才會忍不住暴怒。
祭拜過后,周易心緒逐漸安寧,起身去西廂房生火做飯。簡簡單單的糙米粥,多放了幾勺米,熬熟了稠的能豎筷子。
呼嚕嚕喝了一整鍋,方才七分飽。
“這飯量太大了!”
周易回想鐵腿功口訣、練法,知曉煉體得多吃肉,單靠大米飯吃得多還不頂餓。
“緹騎月俸三兩,也就買三四石米,絕對供不上煉體所需,好在錦衣衛主要收入不是俸祿。”
“將每月賞賜全部賣了,少則十余兩,多則二三十兩!”
鎮撫司每月都會發放額外賞賜,諸如米面、布匹、炭火、霜糖等等,名義上是犒勞錦衣衛辛苦當值。
實則是上峰分潤好處,來源就是詔獄犯人。
或者犯人花銀子免去酷刑折磨,或者外面人買犯人性命,甚至價錢足夠,可以李代桃僵免去死刑。
譬如今天畏罪自殺的貪官,鎮撫司少說收了幾千兩銀子,經過層層瓜分,落在周易手里剩下三五兩。
這銀子不能直接發放,會采買成生活用品,賞賜給每個當值緹騎。
鎮撫司上下,雨露均沾。
膽敢揭露這公開的秘密,自己個兒也得詔獄走一遭。
“短時間不缺吃食,待武道精深消耗日盛,接一些外出查案的差事,便不缺銀錢了。”
錦衣衛外出探案、督察,無需刻意索要,懂事的官吏會奉上茶水車馬費用。
周易知道這是收賄受賄,卻不認為自己有什么錯。
蓋因鎮撫司上下都這么做,若是誰跳出來唱反調、求清廉,說不得就畏罪自殺了。
吃罷飯。
周易來到庭院,嘗試施展鐵腿功。
庭院正中豎著粗木樁,表面密密麻麻的刀痕,是周父生前修煉繡春刀訣所留。
“踢腿功淬煉雙腿肌肉筋骨,大成后速度如風,一腿劈下開碑裂石,屬于大路貨煉體之法。”
周易按照記憶中招式,右腿猛的抬至齊肩,啪的一聲劈向木樁。
木樁微微震動,很快恢復平靜。
旋即施展劈、鞭、戳、踢等詔書,左右腿輪回交替,如雨點般擊打木樁。
鐵腿功通過功德灌體,周易沒有感到任何不適,仿佛親自修煉所得,如臂指使。
嘭嘭嘭……
約莫一刻鐘后,周易力竭,坐在石凳上歇息。
“九年鐵腿功功力,堪堪只是鍛體入門。”
“那兇犯既有資格入詔獄,鐵腿功絕非九年火候,亦或者鐵腿功只是兼修,另有精修絕學。”
武道煉體可以任意兼修,只是人壽有時盡,博學則難精,大多數人只精修二三門功法。
正因如此,更加突出玄功絕學的妙處。
譬如傳說中的金剛不壞神功,一經修煉就錘煉全身筋骨肌肉,等于兼修鐵頭、鐵手、鐵腿、鐵布衫等功法,事半而功數倍。
“以此推測,斬殺兇犯會隨機獲得一門功法,且精深程度不定。”
周易思前想后,推測到凝聚功德的部分規律。
“好在詔獄中兇犯源源不絕,縱使隨機功法也無妨,總能再次獲得鐵腿功。”
“今日獲得九年修為,明日增長十年修為,功力日益精深,將來鐵腿功突破換血境也有可能。”
換血境乃煉體巔峰,修成之后號稱武道宗師,傳說可力敵軍陣。
大魏統御九洲,百姓億萬,武道宗師寥寥無幾。
“同時,我又兼修其他煉體功法,重重疊疊加持,全身筋骨盡數淬煉,或許能媲美傳說中的金剛不壞神功!”
周易生在錦衣衛世家,對武道修行并不陌生,很快明晰了日后修行道路。
眼見天色不早。
回屋睡覺。
門窗上拴著絲線,另一頭系著銅鈴,掛在床頭。
這是周父生前留下的小機關,用于防備賊人入室。
周父生前,說的最多的就是世道不太平,做人做事要謹慎小心,更何況江湖中兇人對錦衣衛恨之入骨。
說不準哪天就深夜登門,須時刻提防。
周易謹遵父親教導,且猶有過之,在床中央掛了層簾子,外側睡著個稻草假人。
后墻裝了個暗門,驚醒后隨時可以鉆洞逃跑。
一夜太平長安。
翌日清晨。
天色陰沉,似是要下雪。
周易來到鎮撫司點卯,比昨日早來了兩刻鐘,在丙十八獄外等待熊校尉和同僚。
嘩啦啦!
老魔拖動鎖鏈靠近,盯著周易打量,詫異道:“小子練了什么邪功,一天時間進境神速?”
周易心底一驚,面色不變道:“家傳的功法,昨日有所突破。”
“有趣有趣!”
老魔雙目紅光閃爍,不知作何心思。
周易沉聲問道:“前輩怎么看出來?”
“走路。”
老魔說道:“昨天步履輕浮散漫,今日穩固有序,看你步法不甚高明,應是草上飛、鐵腿功之類。”
“堂堂錦衣衛世家,守著詔獄這座寶地,怎么會家傳這種三流功夫?”
縱橫江湖數十年的老魔頭,目光毒辣,三兩句話揭穿周易底細。
“天資愚鈍,學不得精妙功夫。”
周易說話聲輕飄飄,卻帶著幾分冷意,過會兒用刑時稍微偏差幾分,便能讓老魔永遠閉嘴。
詔獄刑罰酷烈,早死早解脫,正好償了老魔指點之恩。
“桀桀桀!”
老魔清晰感應到殺意,反而更確定心中猜測,不禁發出幾聲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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