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試圖抓住機會,而有人則丟掉了機會。

  絡腮胡等人沖上來的瞬間,密密麻麻、若隱若現的光帶就瞬間籠罩在他們的周圍。

  那把被丟過來的長刀,更是被光帶束縛在半空中。

  這一幕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刀停頓在半空中,人自然也隨之頓住。

  因為向前沖的緣故,絡腮胡等四人幾乎都是一只腳著地,身體微微前傾,雙臂展開。

  姿勢似是俯沖,可惜只沖到一半就硬生生被打斷,不前不后的模樣倒更像是在跳芭蕾。

  崔特姆躲在后面看得分明,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沒辦法,五大三粗的漢子擺出這樣的造型,著實有些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隨著他目光的移動,光線的變化,他隱約能看到,空中似乎有一道道虛幻的光帶,將那人與刀,捆綁得結結實實。

  心中一驚。

  目光隨之變幻。

  那光帶竟然也隨之消失不見。

  任他不斷移動目光,上下左右移動身體,怎么也看不到那光帶。

  就在他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錯覺的時候,偏偏那光帶又颼然在他眼前一閃而過。

  崔特姆呆滯一瞬之后,試圖認真再看,卻又不見了。

  這光帶一會有一會無……光線交織、空間交錯之中,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奇美,更有種讓人心悸的詭異,宛若某種奇觀。

  可這種奇妙的景象,崔特姆卻毫無欣賞的心情,他面色一沉,越發心事重重。

  好幾次他都張口想要說話,最后卻又握拳,咬牙忍住。

  少年全當沒看見,轉身就往巖洞那邊走。

  崔特姆趕忙跟上,先是回頭看了絡腮胡四人一眼,猶猶豫豫、唯唯諾諾,好一會才鼓起勇氣——

  “大人,他……他……他們會怎么樣?”

  “怎么樣?”

  “不怎么樣。”

  “那些光帶你也看到了吧?其實也沒什么太大作用,就是可能會導致血液流通不暢,呼吸漸漸變得困難。”

  “這個過程可能會比較長,大概將近半個小時。”

  “臉色會漸漸發白,然后發紫,接著就會全身痙攣,血管收縮,血壓升高,心動徐緩,流涎失禁……待到血液淤積、凝結成塊,造成的劇烈疼痛,以及我刻意留有一絲可以呼吸的間隙……”

  “會使得他們想要暈死過去,都無法做到,最終眼角崩裂,猶如泣血,神志漸失,咬舌而死。”

  少年的聲音很平淡,仿佛并不是在說什么慘無人道的刑法,而是在敘述明天的天氣。

  崔特姆此時已經一頭冷汗。

  面上更是沒有一絲血色。

  他身體發軟,脊背發冷,腳步變得異常沉重。

  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面前的少年居然能夠毫無心理障礙的說出這么一番話來。

  或許就如同他所猜測的那樣,少年只是這人的相貌,而非這人的實際年齡。

  老怪物做出什么樣的變態事情,好像都不出奇。

  卻沒想到,少年話鋒一轉,“你問這個做什么?于心不忍?”

  “你要真想救他們,丟幾塊石頭過去,環陣就解了。”

  “不過我想你不會這么蠢吧?之前他們可是要殺你的。”

  崔特姆沉默不語。

  少年大概覺得無趣,也沒再說。

  走到洞口,二人彎腰穿了進去。

  這巖洞的入口,像是倒扣的碗,稍顯低矮,十分不起眼。

  但走進去之后,空間就猛然變大。

  傾斜向下的巨大洞體,蜿蜒向下延伸,居然給人一種看不到盡頭的錯覺。

  細細密密的發光晶體,鑲嵌在洞體內部各個方位。

  光芒或藍或紫,映著洞內巖柱、植物之類,倒影重重,宛若幽冥。

  盡管洞內的光并不算黯淡,可依然給人一種莫名的冷意。

  少年看著洞內那密集的發光晶體,面露喜色。

  向前走了兩步,突然一頓,“奇怪,溫度好像在降低?”自言自語道。

  緊隨其后的崔特姆,此時卻故意落在后面,甚至磨磨蹭蹭都不往前去,時不時回頭看看。

  少年回頭看了他一眼,表情十分微妙。

  看得崔特姆心中又驚又恐,生怕這個披著少年皮的老怪物發神經,瞬間也把他給絞了。

  就聽少年開口道,“聚態方金礦脈在哪?”

  崔特姆這才松了一口氣,不怕你問,就怕你不問。

  他抬起手,指了指洞口的斜下方,“從這兒往下去,那邊有個洞口,進去走到頭是個三岔口,在最右邊的洞口進去,遇到分叉口左拐,出去就能見到礦脈了。”

  “是嗎?”少年也沒說讓他帶路,反而右手輕輕一揮。

  一道光帶頓時浮現,順著崔特姆剛剛所述的方向,直接射了下去,沒入下方的洞口。

  大約數秒之后,少年滿意的輕點下頜,然后右手再是一揮,光帶就收了回來。

  他看向崔特姆,“你居然沒有騙我,倒是老實。”

  “我救了你的命,你將礦脈的地點交給我,嗯,交易達成。”

  “你現在可以滾了。”

  崔特姆如蒙大赦,彎著腰就往后退。

  中途還因為腿軟,差點摔倒。

  一會就不見了人影。

  少年看著崔特姆消失的背影,眼神微暗。

  “我李博陽也算是說話算話,就看你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了。”

  念頭一轉,他就向下跨出一步。

  這一步就是十幾米遠的距離。

  李博陽頓住,沒再繼續向前。

  “奇怪,溫度怎么下降得這么快?”

  “嗯?似乎還有一種淡淡的甜香?”

  “這溫度……這氣味……”

  “呵……原來他是在做這個打算。”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要干嘛。”

  轉瞬之間,李博陽就將崔特姆的所有小心思摸得一清二楚。

  他走進前面洞口,然后裝作昏迷倒地,靠在洞內巖壁的邊上。

  雙手十分自然的垂于地面,一副毫無抵抗力的模樣。

  大約三分鐘后。

  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一會兒停,一會兒動,好半天才來到李博陽的邊上。

  來人自然就是崔特姆。

  見到李博陽昏迷在地,他既是激動又是害怕。

  眼神時而瘋狂,時而冷靜。

  身體時不時就抽一下。

  心中仿佛有兩個聲音在不斷的催促。

  一邊逐漸失控。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變態瘋子!!”

  “殺了七階,你還有什么事情做不成?!”

  一邊顧慮重重。

  “你不能殺了他!他是七階!”

  “七階代表著什么你不會不懂,你這么做肯定會被查出來的。”

  “殺人一時爽,爽后火葬場。”

  呼吸越來越急促、表情越來越扭曲、整個人開始逐漸失控。

  只見他一會將匕首拔出,一會又放回,腳步一會踏出,一會又縮回。

  好一會后,他終于受不了了。

  直接向前沖去。

  匕首沒有刺向李博陽。

  崔特姆反而一記頭槌撞在了巖壁上,頭都撞破了皮,殷紅的血從眉心淌下,再順著臉頰滑落,滴滴答答。

  痛苦是一劑良藥,差點被自己逼瘋的崔特姆此時終于冷靜了下來。

  “不管他是不是老怪物,老變態,他之前救了我的命,這點是事實。”

  “我將他昏迷,其目的是讓他殺不了我,既然已經達成了,我還回來做什么?我是不是蠢。”

  “他是七階,誰知道他有什么護身物品,萬一觸發,反而丟命,那我就不僅是蠢,而且是蠢得可笑。”

  崔特姆自言自語,像是終于想通,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他淡淡的看向李博陽,“也不知道是你幸運,還是我幸運,這還真是個難題。”

  “不過回頭,這里坐標我還是會上報上去,到手的錢不拿,不太符合我的作風。”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唉……我就是個小人物,當不得梟雄。”

  然后轉身,一瘸一拐的向上走了。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

  李博陽猛然睜眼,表情微妙。

  他本以為會看到人性之惡,卻沒想到看到一場個人的心理大戲。

  將凱勝與羅米送到魔窟糜間第三防線之后,李博陽就與他們分開,獨自前行。

  這一路走來,見到的人性之惡,簡直舉不勝舉。

  魔窟糜間,遠離人類社會。

  這里除了幾大戰線城鎮,凡是在糜間肉土穿梭的自由人,幾乎都沒什么人倫常理。

  敢在這里建立私人小隊、或干脆當一名獨行者,要么狡詐,要么無恥,要么毫無底線。

  殺人越貨算什么,殺人后再把人當貨賣了,才是正常操作。

  前面還親切友善,后面就突然暴起出手,也是標配。

  李博陽遇到了好幾次。

  次次都惹得他厭煩。

  每一次他都沒殺人,但是每次人都被他鎖住了。

  他之前那番話倒也算不得假,只要他愿意,確實能將人輕易勒死,并且會死得極其痛苦。

  但這么快讓對方就死了,他心里依然會覺得不解氣。

  所以束縛那些人的環陣光帶,約莫十分鐘左右就會消失。

  在消失的瞬間,會順帶將這些人的胳膊劃破。

  被鎖的人沒了束縛,看似自由了,但較長時間的捆扎,卻會讓這些人的身體呈現一種麻木狀態,壓根動彈不得。

  再加上胳膊被劃破見血,魔窟生物會被引來的概率接近百分之百。

  接下來怎么死,就看來的都是些什么玩意了。

  要說好一點的,也就那些登錄在冊的傭兵小隊。

  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頂多也就是互不相擾,看見對方就像沒看見。

  能稍微平和友善一點的,就只有巡邏的戰線戰隊,與那些背靠某大勢力的大型商隊。

  有底線的自由人?

  李博陽還真沒看見過。

  但是現在……貌似見到了一個?

  他默不作聲的跟在崔特姆的身后,倒是要看看他到底會做些什么。

  崔特姆走到被困的那四人所在。

  站在原地猶豫的了一會,還是狠心從懷中拿出一塊拇指大小、猶如腐肉的植物塊莖。

  深吸了一口氣,他在邊上找了四塊指甲大小的碎石,上下顛了顛,分別在塊莖上反復摩擦。

  塊莖表面被磨破,流出淡紫色的膿液,只一會的功夫,就沾滿了整個碎石。

  紫色來的快,去得也快,仿佛蒸發,一會就從碎石表面消失不見。

  顏色褪卻的同時,一股古怪的香氣籠罩碎石。

  崔特姆滿意的點點頭,然后拿起碎石狠狠的向著那四人,分別砸了過去。

  【砰!砰!砰!砰!】

  一連四聲過后。

  已經消失不見的光帶虛影驟然浮現,又驟然崩裂。

  崔特姆心中一緊,向后連退。

  就在他后退的同時,被束縛在半空的長刀跌落在地,發叮叮當當的脆響。

  那被禁錮靜默的四人,同時發出痛苦的呻吟,緊接著就啪嘰一下,迎面摔倒在地面上。

  鼻子全部被撞得歪七八扭,那倒霉催的,便是門牙都被磕掉一顆。

  崔特姆不由捂了捂臉。

  這別說摔了,就是看著也覺得痛得慌。

  他稍等了片刻,那四人毫無動靜。

  崔特姆又抽著鼻子嗅了嗅,那古怪的香氣還在。

  不由有些懊惱,出手還是太早,都沒法確定之前那位七階所述到底是真是假。

  然后又是自嘲一笑,都什么時候了,自己竟然還會關心這種毫無要緊的邊邊角角。

  接著就冷下了臉,看向那毫無反抗能力的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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