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的傷口在刺痛。

  蕭凡忍不住皺眉。

  他從未想過,這世間還有如此詭異的武器,被其所傷,便不得愈。

  簡直就是專門用來折磨、殺人的詭器。

  普通寶器能有這種能力?蕭凡半點不信。

  他手指上套著的流云之戒,是灌注了某位流云宗前輩的精神、意志、傳承、先天之息后,才擁有了操控流云的力量。

  所以……那把劍也是傳承寶器?

  又會是誰的傳承?

  劍宗?

  越想越是心情復雜,一種莫名的焦躁涌上心頭。

  蕭凡突然有種想要快點進入流云宗的想法,或許在那里他可以得他想要的答案。

  將徐玉等人安排妥當之后,蕭凡本想立刻回碧水山莊。

  卻被徐玉等人阻攔,理由就是他手背傷口一直沒有愈合,可能受到內傷。

  蕭凡本想一走了之,可手背的刺痛,卻又讓他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

  直到數天之后,徐玉請來的神醫嘆而離開,這才肯定他并無內傷。

  神醫拿手背傷口無可奈何,蕭凡再也待不下去,就想離開。

  這次徐玉等人再無理由拒絕,只能試圖跟隨,卻被蕭凡拒絕。

  想想也是,已經領悟【流云之勢】,等若半個先天的蕭凡,只要不去其它上九宗、四皇殿的核心地帶,一個人反而比帶著他們這些累贅更為安全。

  從武定城附近,去往碧水山莊,不能走洞岳湖航道,那就只能繞著洞岳湖繞個大圈。

  無論蕭凡如何心急焦躁,他回去的路,起碼也得走上小半個月。

  徒徑羽木城,擦著金鎏大城的邊角,沿著洞岳湖北上,穿過小橫山,到了彭溪口再往西,就到了碧水山莊。

  蕭凡一個人騎馬離開,馬兒越跑越快。

  一團云霧繞在馬蹄之上,遠遠看去宛若騰云駕霧。

  走兩三天后,他就隱約覺得不對,為何心中焦躁非但沒有因為接近碧水山莊而減少,反而越來越嚴重?

  這種不斷增加的不安感……是警兆?!

  到達小橫山口,在呼嘯的山風吹拂下,蕭凡打了一個激靈,瞬間反應過來。

  這種心血來潮之感,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可自從他成為碧水山莊最特殊的弟子之后,他就再沒感受到了。

  或許……是因為他變強了,能威脅到他的事物變少了,所以心血來潮之感,自然也就變少了。

  以至于他一開始都未曾察覺到不對,還悶頭一直向前,就好像被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蒙蔽了直覺。

  想到這里。

  蕭凡眼神一縮。

  蒙蔽直覺?不無可能。

  傳承寶器的能力奇奇怪怪,能夠蒙蔽他人直覺,似乎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但要能夠遠遠的鎖定,并不被其發現,進而蒙蔽直覺……這就不是傳承寶器能夠做得到的事情了。

  能做到這么夸張事情的存在——唯有神兵!

  蕭凡瞬間就被冷汗浸濕了后背,本想轉身離去,卻以大意志控制住自己。

  沒有露出半點不對,在小橫山的入口處,翻身下馬,牽著馬走向山道入口的另一邊。

  小橫山山脈的山不高,山上沒有樹,全都是石頭,而且時不時會刮起大風。

  山中也沒有泉水,更沒什么大型動物,只有被風吹得匍匐在地面,一簇一簇的雜草叢。

  但小橫山山脈卻很長,又長又彎。

  山道更是十分復雜,時而沿著山腰,時而翻山而過,偶爾還得從山而下,順著峽谷向前。

  走上一段峽谷路后,還得穿過一處山洞,完了還得沿山而上。

  哪怕有騾馬,也得走上兩三天。

  即使蕭凡武功高強,在流云之戒的輔助下,他一天不到就能穿過,他也絕對不會這么做,因為太蠢、太累。

  他畢竟不是先天,內力縱然生生不息,每一次呼吸所能恢復的內力依然十分有限,恢復根本抵不住消耗。

  所以,他還是得騎馬。

  但問題是,蕭凡可以一兩天不吃不喝,馬卻不行。

  小橫山雖然有點雜草,但那玩意馬是不吃的。

  所以一般進小橫山之前,正常都會讓馬兒好吃好喝,歇息一陣之后,再進山。

  在這個過程中,順便準備一些干草、裝滿水袋,再找地方睡上一覺……這也非常合理,挑不出什么毛病。

  小橫山山脈的入口邊緣,就有一處水潭。

  水潭邊上,草木茂盛,距離水潭不遠處還有一處巖洞,路過的旅人,往往都會在這洞中休息一會。

  蕭凡在山洞前面,搭起篝火,放開馬匹,讓其自由覓食。

  然后遲疑了一下,就拿著一根火把,彎腰走進山洞。

  山洞內部,明顯被人修整過,能看到一張簡陋的石床。

  石床的邊上,還放著一對打火石,大概是過去旅人的遺留。

  一層薄薄的灰塵落在山洞的地面與石床之上,看上去有些灰蒙蒙的。

  這個時間段,洞岳湖大水,極少會有商隊、旅人從這邊走。

  只要腦子正常,都會等待大水退去,才會從此經過。

  但,這指的是普通人。

  江湖中人,可沒有這種苛刻的限制。

  只要他們想,哪怕大水沖到了小橫山,該過的還是會過去。

  蕭凡瞇了瞇眼睛,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右手手背。

  此時右手已經被繃帶包緊,更停止流血,但偏偏就是不曾愈合,每動一下都能感覺到一陣刺痛。

  剛開始的時候蕭凡還很不習慣,如今時間久了,他漸漸對這種疼痛也免疫了。

  時不時摸一下這個不能愈合的傷口,也成了他新的習慣。

  他就不應該有任何僥幸心理。

  在面對李博陽的時候,他之所以會輸,就是因為他小瞧了對方。

  十多年的順風順水,讓蕭凡已經習慣了不斷的獲取勝利,一切的獲得都是那么的輕而易舉。

  縱然有所麻煩,也不過稍微多耗費一點時間。

  所以在面對李博陽的時候,他根本沒使出全力。

  等到他意識到即使自己用了全力,也不一定會贏的時候,已經遲了。

  他已經輸了。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教訓。

  獅子搏兔尚且全力,他蕭凡還沒天下無敵,就開始自負自傲,將來若是面對更強大的敵手,豈非送命?

  所以蕭凡毫不猶豫的,就展開了流云之勢。

  勢場籠罩范圍,蕭凡的感知被拔升數倍,一些細微到肉眼無法察覺的細節,清晰可辨的映入他的腦海。

  流云之勢展開瞬間,就急速收斂。

  蕭凡站在原地有些沉默。

  這個洞中來過人,身手到底如何不知,但輕身功夫極強,只在地上留下了三道若有若無的痕跡。

  一道痕跡,是因為停留了有一段時間,似是不耐煩了,殘留。

  一道痕跡,則為心情的波動,殘留。

  還有一道……八成因為第一次踏入洞內,殘留。

  哪怕蕭凡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眼前也不由浮現這樣的畫面。

  一個有著一流以上身手的神秘人,悄悄的躲進了這處山洞,在打量這處山洞的時候,留下一點痕跡。

  然后直接跳上了山洞的斜上方,并在斜上方那處,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神秘人都開始不耐煩。

  不小心之下,留下了又一道痕跡。

  直到后來,神秘人似乎知道了什么事情,心情劇烈波動之下,這才留下了最后一道痕跡。

  那么先假設,這個神秘人是為了自己而來,知曉自己會路過這里,早早的在這里設下伏擊。

  以自己先前那種自負的狀態,若是從小橫山走,來此處歇息,大概率不會施展【流云之勢】感知周邊安危。

  甚至即便施展了【流云之勢】,也不一定能注意到這微毫痕跡。

  所以自己會中伏擊的概率……極高!

  蕭凡神情一凜,心中越發好奇。

  如果事情是這樣的,那么是什么消息讓這個神迷人驚訝到失控?又是誰通知了這個消息?卻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是……李博陽?!

  靈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蕭凡瞬間明悟。

  那個神秘人是在等自己,但是神秘人沒有料到,自己這邊莫名其妙遇到了一個李博陽。

  對!一切的關鍵就是李博陽!

  如果沒有李博陽,在悅來客棧蕭凡肯定是橫掃。

  即便會遇到或多或少的反抗,那也無傷大雅,更不可能在手背上留下一道不能愈合的傷口。

  手背上沒有留下這道傷口,自然也就不會莫名其妙又停留了幾天,說不得早就已經經過了小橫山。

  數天之差,導致神秘人等了很長時間都沒等到他人,以至于神秘人心情暴躁,失控了一瞬,留下了痕跡。

  而后,又有人告知神秘人悅來客棧發生的實情,神秘人瞬間心靈失守,再留痕跡。

  所以……本該埋伏他的人,因為李博陽選擇了退卻?!

  那為何自己還隱隱有所心悸?!

  站在洞中,蕭凡像是一個雕塑,半點沒有動彈一下。

  直到手中的樹枝燃燒殆盡,他才恍然回過神來。

  對方是誰,他不知道。

  為什么要對付他,他仍然不知道。

  會不會在前方還有埋伏,他還是不知道。

  蕭凡眼神暗了暗,立刻就做出了決定。

  半夜,洞口的篝火漸漸熄滅。

  馬匹也已經睡著。

  蕭凡悄無聲息的從洞中走出,他身上流云籠罩,讓人遠遠的看不真切,仿佛像是個幻影。

  僅僅只在洞口停留了一瞬,蕭凡便頭也不回的,向著金鎏大城的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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