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究竟是什么模樣，沒人知道。
也許是因為距離太遠？又或太大？
或者干脆是所有人都太弱，自然窺視不見【天外】之形。
當那道光照耀上去的時候。
宋道庭其實沒想太多。
他覺得，也許這種疊加了一層又一層的次神兵威能，最終還套上了一層神兵之威，而后引發的天罡境自爆，能夠窺其一斑。
真的，他野心沒大到，覺得一次性就能看到【天外】全貌的。
但事情發展的結果，依然超乎了他的意外。
他看到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
那種照亮的亮。
并非刺眼到什么都看不清的亮。
一個巨大的、古怪的、奇形怪狀的囊袋，漂浮在天空之上。
在這個碩大到近乎看不到邊際囊袋的周圍，有一些奇奇怪怪的黑影環繞它飛行。
宋道庭眼神微縮，額頭瞬間就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講道理。
天罡境的強者應該不會有汗跡才對。
可是，在宋道庭看清【天外】究竟是個什么東西的時候。
一種難以形容的、毛骨悚然的感覺，沿著他的尾椎骨直接沖上他的天靈蓋。
剎那之間，他就失控了。
不是普通的失控。
是力量失控、境界喪失、肢體僵硬。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恐懼過。
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某種東西吞噬。
然后被胃液融化。
消化的干干凈凈。
那個巨大的囊袋。
哪里是什么囊袋。
分明就是一個巨大到，難以形容的——胃！
一個不知名生物的胃！
宋道庭表情有些慘然。
此時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與之抗爭了那么久，居然只是一個胃？？
他甚至覺得自己可能，都不是這胃主人一根手指的對手。
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渺小感。
自己到底是在喝什么樣的東西，對戰？
等到那濃厚的霧氣將天空再次遮掩。
那無邊無際的、遮天之胃，頓時也被淹沒。
宋道庭，打了一個寒戰，徹底清醒過來。
他轉頭看向眾人，發現朱海龍，二人也都有些懵。
便是盤坐的人中，唯一還清醒著的戴武。
此時也目瞪口呆。
他身體雖然不能動，但他眼睛還是可以往上看的。
再加上那個胃實在是太大，縱然他的目光受限，卻也依然看了個清清楚楚。
戴武是后悔的。
他恨不得自己沒有看見那，遮天蔽日的恐怖畫面。
這樣他就能夠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存在。
可是現在，真的見到了…真正的高高在上。
他有時間就有些接受不了。
原來…原來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是？！
戴武的自尊心如果沒有那么強。
或許他能夠接受，自己并不是什么超凡脫俗，哪怕他踏入了天罡境，也依然如此。
世人皆說，天罡境，是在世仙神。
可是現在看來，卻和螻蟻沒有什么區別。
一直覺得自己理應高高在上的他，又怎么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所以他就瘋了。
瘋狂的大笑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哪里還有天罡圣人的半點模樣。
戴武在笑，表情卻在哭。
宋道庭三人看得明白，卻都沒有半點瞧不起。
畢竟他們也有些承受不了。
從理論上來說，他們很有可能是在與一具尸體的一部分作對。
這簡直荒謬到了極點。
在此時此刻，他們的認知被徹底打破了。
破碎到幾乎撿不起來的程度。
一切都好像變得不再那么重要。
宋道庭甚至有一種，他的選擇是不是錯了的…錯覺！
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當這種莫名其妙的情緒浮動上來的時候，他的眼前閃過了他兒子的臉。
不可以這樣。
哪怕將他丟到塵土里也可以。
不能褻瀆一個父親對于兒子的，愛。
他猛然抬頭。
目光中流露出猙獰的神色。
就像是一只受傷的野獸。
惡狠狠的盯著天空。
既然…既然事情已經是這樣了。
那么就來吧！
看看我們最后的掙扎，到底能造成什么樣的結果！我也很好奇呢。
旋即露出一個森然的微笑。
接著就是一次又一次的爆炸。
那宛如櫻花絢爛。
那猶如垂死掙扎。
那就像是被徹底惹惱的小人物，放棄了生命，只為血濺三步！
縱然身死，也要咬下對方的一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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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向著山頭那邊飛行的李博陽，一開始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所在的位置實在太遠，因為角度過于偏斜，導致他根本看不清頭頂上，那是個什么玩意兒。
只是覺得似乎有些血肉模糊，滿是肉瘤，甚至還有密密麻麻的觸手，周圍還有像是蒼蠅一樣的東西在飛來飛去。
特別像是一塊大到難以置信的爛肉！
橫在天空之上。
也在這個同時，李博陽隱約覺得周圍的空間，似乎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
漸漸的，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到底是哪里不一樣，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只能按耐住好奇心，悶頭往亮光的地方趕。
還沒往前飛多長時間。
天空再次亮了起來。
一次、兩次、三次…
直到最后甚至連成一片，將整個天空照的一片煞白。
由于天空亮的時間越來越長。
再加上李博陽的速度足夠快。
已經漸漸趕到了，那幾座山頭的附近。
可以肯定的是，這幾座山頭就是【凈命小界】的中心點。
所以越是靠近這里，就越能看得清楚，天空之上那個遮天蔽日的惡心玩意兒，到底是什么樣的模樣。
所以當李博陽再抬頭看向天空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就看出來了，那個血肉模糊的巨大爛肉，實際上就是一個正在腐朽、潰爛的一個胃囊。
當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李博陽也不由愣一下。
在愣神的那一剎那，他口中說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話——“魔淵使徒？！”
自己偶爾會說出一些，連自己都不太懂的名詞，這對李博陽來說，已經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了。
盡管他無法搞清楚，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但他仍然會做出自己應有的判斷。
所以他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
這玩意兒可能，就是所謂【魔淵使徒】的殘骸。
總不能一個胃，就能代表一個具體的形象吧？要不然，所謂的【魔淵使徒】也太慘了，丑的不忍直視不說，連交流器官都沒有，都無法與人交流，還能當什么使徒？這不是扯淡嗎！
就在李博陽，思考的時候。
耳畔卻聽到了熟悉的“叮”的一聲。
系統？
李博陽，下意識的將其打開。
然后就看到了讓他愣神的消息。
【叮！過客之門已達百分之百】
【此次達成，具有一定特殊性】
【可在此處點擊觀看〈額外〉選項】
【或者直接〈關閉〉點擊〈開啟〉】
能開門了？？！
李博陽先是一驚接著一喜。
正打算操縱分身“炁劍2號”，丟給葉青，全當是給五岳宗留個后手。
卻發現后面居然多了一個額外選項。
他不由好奇，一邊點下去一邊吐槽，“刻意弄成這樣，就是讓人點的吧，這不是在糊弄人嗎？”
然后他就頓住了。
因為李博陽在所謂的額外選項中，看到了三個宗門為了天武大陸的未來所付出的…不可思議的，難以衡量的偉大付出。
這其中也有巧取豪奪。
這其中也有陰謀算計。
更多的還是暴力鎮壓、武力奪取！
但這些通過種種手段得來的東西，或者說自次神兵…最終都通過宋道庭，賣給了貨郎。
只為了換取一樣東西。
【生死盤】！
用鄭遠光的原話來說，就是被【生死盤】操控住的存在，自爆所產生的威能，將會得到，他所獻出的，全部次神兵的加持。
其自爆的威力，將達到一個難以想象的境界。
但這個盤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它只“吃”，被貨郎厭惡的天罡境。
并且，三十六個格子，必須要達到十二個格子以上，才能真正啟動。
這兩個條件如果都不能達成。
那么，鄭遠光就不能給出【生死盤】的下半部分——【三十六滴黑血】。
只有服下【黑血】的【天罡境】，才會受到【生死盤】徹底的操控。
才能達成，宋道庭的目標！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非常瘋狂的計劃。
只要是【天罡境】，就沒有一個是蠢貨，想靠欺騙達成這個目標？很難。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宋道庭后來與鄭遠光又交易了【血祭法】…然后悄悄的擴散出去。
這一擴散…到底因此死了多少人？幾乎難以計數。
發起這個計劃，然后又能執行這個計劃的人，肯定是個鐵石心腸。
【血祭法】的出現，到底會死多少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宋道庭偏偏就丟出來了，他甚至還把太上三宗都給拖下了水。
暗中默默謀算，直到今日。
可真是璀璨而又明亮的花火。
明明做的事情無情無義，甚至讓很多人死于非命。
也給很多人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
江湖之上掀起了一次又一次的腥風血雨，十次有九次都是因為【血祭法】的暗中影響。
但不知道為什么，當李博陽知道了宋道庭想要達成的最終目標之后，他就厭惡不起來了。
甚至連帶著對太上三宗的感覺，也好了不少。
這還真是一件，讓人矛盾又讓人無奈的事情。
可能有些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
無論愿意也好還是不愿也好，都只能順著既定的軌跡做下去。
就在李博陽看完【額外】選項的同時。
那山頂上，又有一人被扔上了天空。
李博陽遙遙看去，覺得有些眼熟。
然后失聲一笑，這飛上天的不正是那位眼睛長在腦袋頂的戴武嗎？
搞了半天，宋道庭連自己的徒弟都沒有放過。
真乃梟雄。
為達目的真不擇手段。
與宋道庭相比，戴武還真就異常小家子氣。
著實讓人看不上眼。
也不用看了。
在瘋狂的幾聲嘶吼之后、在絕望的謾罵之后、這是徹底失控痛哭流涕之后……
無論自爆的瞬間，對當事人戴武感覺有多么漫長。
他最終還是爆了。
而且還是最亮的那一顆。
可能是之前的一連串轟擊有效。
又或者戴武的自爆威能達到了某一最低限度。
橫在天上的巨大胃囊，被硬生生的轟出了一個小小的坑洞。
宋道庭、朱海龍、絮入神三人，不由同時面露喜色。
接著卻又僵住，笑容變成了愁容。
那被轟出來的坑洞，流出了海量的黑色液體，似乎沒幾下，就將那坑洞填滿，甚至還順著往下淌來。
只是淌到中途，卻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擋住，好一會兒后，又縮了回去。
宋道庭等三人，大概是不能明白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對世界有深層次理解的李博陽，卻一下子看明白了。
針對天上那塊【肉】的任何攻擊，【承界盤】都不會對其阻攔。
但只要那塊【肉】想要入侵？
對不起，【承界盤】抵抗到底！
不知道為什么。
雖然眼前這一幕非常震撼，很有種大片范。
偏偏李博陽覺得，這很像是兩個殘廢在打架。
被不知名力量給轟得只剩胃囊的【魔淵使徒】。
用來創造世界，力量十不存一的【承界盤】。
還真……讓人無話可說。
李博陽其實對【承界盤】的死活不關心。
天知道他以后會穿越多少個世界。
如果每一個世界他都關心其死活，他能關心的過來嗎？
他給自己的定義就是一個過客，這一點始終不變。
但很可惜，人往往心中想的是一回事，做的卻是另外一回事。
【承界盤】不重要，但天武大陸重要。
天武大陸不重要，但武岳宗重要。
武岳宗不重要，但朋友、親人、同門……他們最重要。
如今后面還能再加上一條——
太上三宗不重要，但他們做的事重要！
那并不是一股子英雄氣。
更不是什么愣頭青。
而是權衡利弊之下，不愿跪亡者，硬生生的擔起了自己不應該擔起的責任。
這是一種狂妄，也是一種無情。
因為這種責任本身，就需要對生命的漠視。
哪怕不能做到徹底漠視，也要做到無視。
唯有，這些逆行者才能達成目標。
孤獨的守望著這個世界的鄭遠光，在知道宋道庭想與他做出的交易的同時，到底是覺得不再孤獨了呢？還是覺得悲傷了呢？
不再孤獨，是因為有人終于和他站到了同一條戰線。
悲傷卻是因為，鄭遠光很清楚，一旦他同意了宋道庭的交易，其后將會死多少人。
然而這還不是悲傷的終點。
因為做出這個決定的人，已經做好了身死的準備。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想過活著離開。
李博陽可以走的。
但他覺得，他真要這么一走了之。
他以后回想起來的時候，他肯定會后悔。
不如，李博陽抬頭看向天空，走之前再給這個世界留下一個禮物？
隨著他的心意。
《我動心經》的運轉達到了極致。
李博陽耳畔似乎聽到隱約的“波”的一聲，他《我動心經》似乎達到了他未曾想過的境界。
我動則心動，心動則神動，神動則意動。
《我動心經》沒這么玄乎，撐死也就達到神動。
其取意來自——
【人有三魂七魄，其魂有天魂、地魂、命魂。】
【天地二魂常在外，唯有命魂獨住身。】
【天地命三魂并不常相聚首。】
天地命三魂，就是“我”、“心”、“神”！
七魄皆為欲念“意”。
聽起來很高大上，實則不過是李博陽隨手找的理念，將自己的想法往上套了套。
勉強能夠說得通順，就充當核心思想了。
功法本身，當真不算強。
但就這門不算強的功法。
恰恰就是李博陽能夠機緣巧合修出神念的——重要原因。
萬萬讓他沒想到的是，本以為神念就是極限，卻沒想到現在，不僅神動了，心也動了，便是連“我”也動了。
當李博陽意識到“我”也動的時候。
心中就暗道一聲不妙。
這個“我”一旦出現，李博陽百分之百會失去意識。
因為此“我”從仙的角度來說，相當于本尊。
什么是本尊？
無情無欲無念，合道者為尊。
所謂本尊，就是自我最最貼合大道的那一點放大無數倍之后，才會誕生的類似于人的超我，但卻又遠遠凌駕其上的，分身意識。
以李博陽現在的“本我”之能，根本沒法控制得住遠遠超出他預料之外的“本尊”。
所以當他的雙眼變得一片銀白之后。
他就很干脆的失去了意識。
就在李博陽失去意識的同時，一聲戲謔的笑聲突然響了起來。
這笑聲來得這么突然，以至于山頂上那打算獻身的宋道庭三人，同時愣了一下。
“李博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還噙著笑意。
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我核心”穿越到此界，居然修出了一門滋養人性的功法？
這明顯是一件好事，這說明他的人性正在以飛快的速度不斷增長。
就是這增長的方向過于偏向于理智，導致最先勾連的“我”是本尊，而非“本我”。
所以下個世界應該讓“自我核心”放縱欲望，進而勾連“本我”？
如果真的能夠成功的話，那么他的真身或許就可以不用放棄了。
本尊、本我、本身……三位一體，一旦成型，哪怕真身遭受的傷害再嚴重，也能從涉死轉向恢復。
換句話說，他就可以不用在這些小世界當中磨磨蹭蹭了。
唔，就算是給這個世界的獎勵吧。
李博陽再次笑笑，他的心情從未如此好過。
他向前踏出一步，伸手指地，“我若離開時，此界無有魔染。”
聲音并不大，卻回蕩在整個【凈命小界】。
山上的宋道庭三人，自然也都聽見了。
他們面面相覷，完全搞不懂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他們也不想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犧牲終究也是需要勇氣的，如果再這么干耗下去，即便是他們，怕是也會不斷猶豫。
當猶豫到某個界限，或許他們就不想死了。
所以對于這突然出現的聲音，他們無法判斷是友是敵。
他們就不去判斷，直接放棄一切思考。
三人同時向著天空飛去。
三道流光，從山頂騰飛而起。
猶如三顆代表著人類未來的流星。
光芒璀璨，卻又帶著幾抹淡淡的悲傷。
山上，已經消失不見的鄭遠光不知何時又再次出現。
只是這次，他的身邊沒有獨輪車。
他的臉上也沒有面具。
露出了一張很奇怪的臉，就像是籠罩著一層霧氣，怎么也看不清楚。
無怪乎鄭遠光一直戴著面具，霧氣騰騰的臉，任誰看到了都會覺得不正常。
別說與人交流了，怕是靠近都靠近不了。
可就是這樣霧氣遮罩的臉，卻偏偏就看出了一種難以磨滅的悲傷。
像是絕望，又像是希望。
“李博陽”看著那三道流光，又是一笑，接著道，“我若離開時，知我者皆忘，天罡沉寂，武道長存。”
話畢，三道流光徹底炸開，直接將天上那“胃囊”，炸了一個對穿。
黑色的液體，像是瀑布一般轟然下墜。
落到中途，又被無形之力抵住，一絲一毫都進不得。
“李博陽”抬頭看著那炸開的三道光，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贊嘆，續道，“我若離開時，我所喜悅的，可得一次轉世之機。”
山上的鄭遠光本來還悲傷得不行，在聽到這句話后，頓時陰轉晴，發出了格格的笑聲。
他一邊拍著手，一邊轉著圈，“耶！我也能轉生當人了。”
旁人猜不出，這冥冥之中的聲音到底代表了什么。
身為逆轉陰陽無序因果大陣的陣靈，甚至也代表了沉睡狀態中【承界盤】的一絲意識，鄭遠光怎么可能猜不出，這些話的意思。
不過逆轉陰陽無序因果大陣的陣靈轉生為人？
那就等于欽定了【承界盤】中的永恒主角，永遠都是人類。
對于這一點，“李博陽”很滿意，鄭遠光則是壓根沒意識到，畢竟他只是陣靈，不是世界之靈，對世界的運轉之律所知有限。
最后，“李博陽”伸手一揮，不僅召回了“炁劍”2號，甚至還將邊上的“景全礫石”，隔空給抓了過來。
盯著那“景全礫石”看了一眼，反手將其收起。
然后將體內的“炁劍”與“炁劍”2號一起，遙遙指向天上。
“我若離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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