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感覺這具身體已經涼了。
沒救了。
但它的靈魂還沒徹底脫離,仍然留在這只鳥身上。深淵血脈具有很強的恢復能力,這種程度的傷,打在它本體上連根羽毛都不會動一下。
最要緊的地方是血核,只要血核不損壞,就不會死去。
但烏鴉更特別一些,沒有血核,它永遠不死。只要林夜白活著,它這條命就會一直吊著。
與林夜白之前來咒物世界不同,烏鴉本體直接被塞進來。當時他們都沒想那么多,以至于烏鴉現在直挺挺、硬邦邦,躺在小乖手心,不知道怎么出去。
身體一點點變涼,小乖的眼淚還有些溫度。
烏鴉想嘆息也嘆不出,直挺挺癱在那里。
它是第一次養孩子,以前雖然帶過歲歲,只是負責吃喝玩樂,別的方面有其他人教。
真正養大一個孩子,要教她許多東西。它摸索著養,還沒來得及教導,就挺尸了。
“你想要什么樣的鳥都有,還會有更多……”
小乖的養母以為小乖那幾聲“媽媽”是在呼喚自己,連忙安慰小乖。
“不要哭了,你是一個聽話的好孩子。”
“今天還要繼續拍攝。”
小乖聽著那些虛假的安慰,保持沉默。
確信烏鴉不會醒來,她將烏鴉裝進小盒子里,放進冰箱。
死去的人放進冰箱里就不會腐爛。
那時候小乖還小,烏鴉用這種方式處理尸體,被小乖記在心里。
烏鴉做過的許多事情,她都記得。
她要用自己的方法,為烏鴉報仇。
那雙來自東方的黑色眼睛,漆黑幽邃,像一片沒有邊際的海,只要與她對視,就能感受到那種令人心驚的絕望、憎恨。
她留在劇組里,繼續拍攝,同時也留心大人們的談話內容。
“道具一定要反復檢查,尤其是電路,如果出了故障,后果會很嚴重……”
“易燃易爆的東西都收好。”
“繩結很重要,表面上沒有區別,世界上這是兩種不同的繩結。前一種,繩子的長度已經固定,掛在上面雖然有些難受,但很安全。
“后一種繩結,系成繩套,把人懸掛起來后,繩結會越收越緊,直到把人活活勒死。”
“最近聽說一個醫生一直給妻子的飯菜里下藥……”
小乖格外關注這些。
導演本來就喜歡靈異恐怖類題材,也喜歡兇殺血腥類情節,一直在搜集相關訊息,偶爾能從中得到靈感。
沒人留意小乖的變化,她始終安靜。
一個年幼、行動不便的孩子,毫無威脅。
劇組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
一開始只是道具師失誤,把假刀換成了真刀,以至于一個演員失手重傷另一個演員。
后來拍攝上吊鏡頭,那個演員表演十分逼真,臉色青紫,瘋狂掙扎,等導演拍出滿意的鏡頭,居然死了。
導演在拍攝場地裝了監控,小乖不再行動。劇組獲得了短暫的寧靜,照常拍攝,但氛圍很奇怪。
林夜白出來的時候,劇組仍然在拍攝,小乖沉靜陰郁,像個木偶,一舉一動都很配合。
如果仔細凝視她的眼睛,就能發現她眼中的涌動的絕望與憎恨,像暴風雨前的海面。
小乖終究是烏鴉養出來的孩子。
在烏鴉死后,終于將睚眥必報學到了精髓。
她要整個劇組都給烏鴉陪葬。
每一分每一秒,她都在思考,要如何才能達到目的。當一個人不惜一切代價想達成某個目的時,天塹也能變通途。
咒物世界之外,從畸胎表面裂開的縫隙,也能看出她歇斯底里的瘋狂。
她看起來隨時都能裂成碎片,有強烈的自毀傾向,但在死去之前,她要先把其他人送走。
等她成功之時,畸胎會徹底失控。
“這孩子也太慘了……”錢生華看得淚流滿面,隨手拿了個東西擦眼淚,感覺一旁的索倫似乎躲開了好幾米,錢生華低頭一看,原來手里的東西是紅內褲!
周圍的人紛紛露出看變態的眼神。
林夜白抱起留在二鴉號上、即將碎裂的畸胎,帶她去島上。
眾人雖然沒有得到島嶼控制權,卻想看看事情會怎么發展,也跟在林夜白身后。二狗也跟了過來,荷官無法離開船只,只遠遠看著。
林夜白輕輕將畸胎放在島嶼上,再取出從仿生怪物尸體里得到的珠子。
【是否使用源珠復活咒物畸胎?】
“是。”
散發著溫潤白光的珠子自動飛向畸胎,化作朦朧光霧,融進畸胎之中。
那些恐怖的裂縫似乎愈合了一些,但未徹底復原,天地間無數霧氣匯聚而來,被畸胎肆意掠奪。
咒物只是一個媒介,相當于開啟某個世界的鑰匙。實際上,它們也是詭霧海的一部分,整個詭霧海都是一個整體。
里面的怨靈想真正死而復生,必須以霧氣、以源珠、以鮮血,重新塑造一具新軀體。
如荷官這樣沒有實體,魂魄居于骨骰之中,不算真正的復活。
索倫在一旁解說詳細的復活步驟,霧氣、源珠都有了,最后的鮮血的供應者,會讓復活過來的怨靈產生親近感。
如果是高階生靈的鮮血,塑造出來的軀體會更加強大。
如果烏鴉的本體還在這里,林夜白肯定會毫不猶豫放它的血。但現在烏鴉的本體被林夜白隨手塞進了咒物世界。
林夜白割開手腕,點點鮮血落在蜷縮的嬰兒身上,血中隱約能看見細碎的金芒。
無盡霧氣席卷,遮天蔽日。
咒物世界中,小乖神色陰郁,總是躲在暗中,看著周圍的人。
導演將電影拍完后,決定慶祝一下,也好去去最近的晦氣。
他們喝了許多酒,漸漸睡熟。
小乖的第二任養母總是失眠,晚上靠吃藥入睡。小乖將安眠藥碾成粉末,小心翼翼添在酒水、食物里。
地下室里就有汽油,烏鴉曾經用它焚燒尸體,小乖抱出來,一點點潑灑。
等火點燃后,她爬回自己房間,從冰箱里取出烏鴉的尸體,抱在懷里,蜷縮成一團,閉上眼睛,等火焰來臨。
自從小乖將烏鴉放進冰箱后,大家覺得惡心,就把這個冰箱放進小乖的房間,廚房那邊重新換了一個新冰箱。
晚上的時候,小乖會把烏鴉拿出來抱一會兒,不言不語,用臉貼著烏鴉冰冷僵硬的身體。
這一小會兒也足夠讓烏鴉發現小乖所做的事,烏鴉每天都提心吊膽,時刻擔心她被人發現,簡直死不瞑目。
還好小乖十分謹慎,又養成了輕手輕腳,不弄出任何聲音的習慣,只要是她計劃的事,都被她做成了。
直到現在,似乎一切都有了結果。
有些人喝得并不多,火燒起來的時候就醒了,但全身都被潑了汽油,根本無法逃脫。
在人們的慘叫聲和咒罵里,小乖嘴角上揚,笑容詭異難言……
整個世界像一副燃燒的油畫,只有其中的烏鴉和小乖完好無損。
鮮紅的血液如同奪目的紅寶石,點點細碎的金色流光帶著奇異的力量,甚至隱約能聞到冰冷的暗香。
那些鮮血隔著紊亂的時間與空間,融進小乖身體中,源珠同樣消失在小乖身體里。她和烏鴉被溫潤明亮的白光包裹起來,整個世界都化為濃霧,匯進她的身體之中。
“好濃的霧啊,之前幾座島嶼好像沒這么大動靜。”
“可能是因為這個咒物的等級比較高吧。”
“源珠就很不一樣,這顆源珠格外大一些。”
“不知道會塑造成什么怪物。”
“被拋棄的嬰兒、還是這種長相……怨念不知道多深重。”
“詭霧海上的勢力又要洗牌了,不知道他是哪個勢力的人。”
“能養出這么強大的存在,肯定不是什么小勢力……”
眾多外來者議論紛紛,島上已經有了一個漩渦,無盡霧氣涌來。
小乖睡意洶涌,抱著烏鴉睡去,做了一個酣甜的美夢。夢里,她可以像其他的孩子一樣奔跑,烏鴉也好好的,雙翅一振便能飛很遠。
她追在烏鴉后面,在漫山遍野都開滿了鮮花的山坡上奔跑,烏鴉越飛越遠,她有些追不上了。
“媽媽——”
很快,變大的烏鴉俯沖向下,直接將她抓起來,在天上飛。
“哈哈哈哈哈……”
這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體驗,忍不住笑了起來。
飛到高空中的時候,烏鴉突然松開爪子。
劇烈的失重感傳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沙地上,濕潤的海風吹來,白發紅瞳的年輕男子為她披上一件斗篷。
她第一次看見那么好看的人,幾乎忘了思考。
銀白色的長發就像蒼山之上的飛雪,血色眼瞳比最漂亮的寶石還要矚目,此時面無表情,給人一種冰冷而鋒利的感覺。
小乖很安心,直覺眼前這個人不會傷害自己,卻把身體埋進斗篷里,像只鴕鳥。她不想被人看見,不愿意在對方眼中看見自己丑陋的倒影。
懷里毛絨絨的觸感讓她一愣,烏鴉蘇醒,從斗篷里伸出腦袋,笑著對林夜白道:“總算出來了,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
“媽媽——”
小乖低頭,發現烏鴉身體上的血洞消失了,那雙金瞳重新亮起,眼中帶著輕松和欣悅。
“不要叫媽媽,我都和你說了多少遍了……”烏鴉飛出來,在林夜白、二狗的注視下被叫媽媽,有些尷尬。
“媽媽。”
小乖把烏鴉緊緊抱在懷里,有些嬰兒肥的小臉貼在烏鴉羽翼上,輕輕蹭了蹭。
“唉……”烏鴉嘆了口氣,任她貼貼。
“辛苦你了。”林夜白出言安撫。
“我覺得這樣也挺好……”烏鴉說不出是什么感覺,進入這個咒物世界,它不后悔。
現在的小乖已經不是那個丑陋扭曲的畸胎了,小臉圓圓,黑發黑瞳,精致可愛。只是給人一種極致的危險感,如果直視她的眼睛,可以察覺到其中無盡的惡意。
深淵血脈覺醒后形態會產生變化,林夜白一步步成長,如今已近半神,再用鮮血塑造小乖的身體,她已經算深淵血脈,又吸收了無數詭霧海的霧氣,產生了未知變異。
她似乎和詭霧海有種深層次的聯系,可以控制這片海域。就連林夜白看到她,隱隱都有種危險感,更不必說其他人。
【獲得咒物壽衣、骨骰、貓耳發箍、女四書、畸胎】
【成功集齊生之序列】
【是否激活?】
“是。”林夜白同意。
小乖抱著烏鴉,直接從島嶼回到船頭,仍然以跪坐的姿勢。只要能看到烏鴉,她已經心滿意足,不在乎其他的人與事。
之前的咒物一一出現,虛空之間有白光將它們彼此連在一起。
老人、中年、青年、少女、嬰孩。
五個不同年齡段的虛影出現,從年老到年幼,不停演變,又從年幼到年老,正常衰亡。
這是亙古以來的規律。
一向只有從生到死,而這一系列的咒物卻是從死到生。不管是壽衣還是骨骰,或是女四書,其中飽受折磨的人都在絕境中渴望著新生。
最后小乖作為希望,被林夜白復活,徹底實現“從死到生”,真正激活了整個“生之序列”。
白光籠罩整個二鴉號,船只產生了新的異變。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