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陵的透通,是付出了血的代價的!
她笑笑,握著小茶碗,輕輕地抿了一口茶。罵了半天人,嗓子都干了。
“拿去。”
突然,撲通兩聲,兩本詩集重重地砸在桌上。
她看向前方,只見安陽霽遠遠地站著,瞪了她一眼,又轉身走了。
腦子有病,瘋子!
阮陵罵了兩句,拿起了他丟在桌上的書……
《樂云詩集》!
“這就是你爹寫的詩吧,你只需找出里面藏的地名即可。”阮陵把詩集推到陳璟玥面前,繼續喝茶。
詩什么的,又煩人又拗口,不如看藥書有意思。寫一首詩的功夫,她能碾一盆子藥出來。
“是。”陳璟玥捧起詩集,認認真真地讀了起來。
茶樓外的長街上。
安陽霽鐵青臉,翻身躍上馬背。
他真是快被阮陵氣死了!好心好意過來打聲招呼,沒想到挨了頓罵。
“二哥,你今天其實膽量挺大的。”安陽越上了馬,笑著安慰他:“平常可沒見你這么好脾氣過。”
安陽霽沉著臉,不搭理安陽越。其實他也不是真心想道歉,只是阮陵那些話讓他想到了小十一。挨餓,挨打,忍耐,無人可依……他突然覺得阮陵是不是在借機向他抱怨,向他討苦?
對,肯定是這樣!
要不然她怎么突然就為了一個無關的人向他發脾氣?
明明之前他還配合她打擊了方兮羽,怎么說他也幫了她的忙,立了個小功吧!
算了,不生氣了。
安陽霽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他拽了拽韁繩,回頭看向了小茶樓。阮陵側身坐于窗前,微彎著雪白的脖頸,那頭烏黑的發堆于她的頭上,幾支素凈的釵交錯綰于發髻間。她一向穿得素凈,很少穿嬌媚的顏色,但也很少穿白色,感覺就像春天里那支清清靜靜長于林間的臘梅花,明明花瓣嬌艷,但骨子里卻傲氣得很。
若她真是小十一,那該多好。
“二哥,你別看了。”安陽越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聲提醒道:“看多了對自己不好。”
“有何不好。”安陽霽擰眉,不悅地說道。
“看多了容易相思。”安陽越笑嘻嘻地說道:“我知道小皇嬸有多吸引人!”
“你毛沒長齊,知道什么叫相思。”安陽霽臉色又難看了。
“我知道啊,你想那位小公主了。我都偷偷聽到宮女們議論了,而且,二哥忘了吧,有一回你去偷偷見她,還是拉著我當幌子的。”安陽越嘆了口氣,小聲說道:“我小時候不懂,現在都懂了。都說你脾氣不好,其實你是最長情的男人。”
安陽霽有些驚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這個弟弟,試探道:“既然懂事了,是不是也想過當太子了?二哥助你一臂之力。”
“別試我,我不想當。你們幾個哥哥爭吧,只是別太狠了,都是兄弟。”安陽越苦笑,臉上露出了少有的憂傷之色:“我還是希望哥哥們和和氣氣的,別打架。不管你們誰當皇帝,以后都別給我派太多差事。”
“走了。”安陽霽收回視線,打馬往前。
安陽越趕緊抖了抖韁繩,跟上前去。
長街很快就恢復了平靜,阮陵轉頭看向外面,路人來來往往,一片繁華景象。個人的苦,從來只有個人才知曉,看著別人,只覺得別人都過得很快活。阮陵以前也覺得安陽霽過得快活,但她方才發完火,才發現安陽霽其實也苦。他那樣忍耐,無非是想從她這里知道小十一的下落。
若他早一點回京,是不是可以早一點向皇上請求賜婚?
她會在亂葬堆里隨便抓住一只手,成為那個人。
一切都是上天注定了,沒辦法選擇。
“王妃,這詩里寫的地方都平平無奇,小人沒有看出來有何異處。”陳璟玥翻看著詩集,不解地問道:“可是,如果我爹覺得那件事很有意思,或者很重要,他一定會留下線索。比如那畫兒,如此瑰麗,里面的人和物都非俗物,他一定會留下線索給我的。”
“或者那詩并收集在里面?”阮陵小聲說道。
“有可能,他也怕被人讀出來吧。”陳璟玥想了半天,又說道:“說不定會把詩留在他住過的地方。”
“那就只能等王爺帶你一起去了。”阮陵輕輕點頭。
這時,她不經意間抬頭往樓上看去,只見二樓憑欄處,一只手正緩緩收回。那手修長玉白,指尖就似生光的暖玉,慢慢收回暗銀繡線縫成的錦袖之中。
誰在上面?
阮陵擰了擰眉,起身往樓上走去。
“乖貍奴,我們有客到了。”男子溫潤的嗓音傳了過來。
阮陵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的腳又慢慢縮了回去,這人的聲音就聽起來高雅尊貴,是她之前從未聽過的。
“王妃,這是大國師。”高豫從一邊走過來,朝她行了個禮。
大國師!
他不是晚上才進城嗎?在鎖骨潭關了那么久,他沒傷沒病?
“王妃,上來吧。”大國師又說了一句。
阮陵抬腳,慢慢地踩到了臺階上。
當她看向前方時,只覺得有天光乍亮,那男子就坐在那團溫潤的光中,一頭青絲未束,自由地披散在身上。一身暗銀紋繡的錦衣,如云朵一般包裹著他修長清瘦的身子。他不必說話,也不必抬眸,就能讓人感覺到了一身貴氣。
這么一個大美人兒,皇帝怎么舍得……
阮陵的這念頭因為大國師抬頭,直接塞回了心里。
大國師有一邊臉,從額一直到下頜骨,就像晚霞長在了他的臉上,是濃至發暗的紅色,把他絕美的容顏一分為二。
大國師笑了笑,低聲說道:“不要怕,我這是為東鄭國承擔了災禍,并不害人。”
“我沒有此意……”阮陵好奇地問道:“大國師剛回京,不用去向皇上請安嗎?”
“我身上還有污穢,需凈沐之后才能回宮。”大國師頜首笑笑,凝視著她說道:“你長大了。”
別這樣!
直接戳穿她還玩什么!
難怪高長生晚上會那般警告她,原來大國師真的可以一眼認出她。
阮陵站在桌前,腦子里飛快地找尋著對策。
“不必害怕,一切皆是因果。”大國師揮了一下袖子,從腿邊抱起了一只烏黑的貓兒,“黑貍,吃飽了嗎,我們走了。”
阮陵心中一驚,方才她一直在看大國師,并沒發現他腿邊還有只小貓,貓兒面前擺著一只粗陶碗,里面是只剩刺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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