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四更天,終于排到了夏勉入考場。
夏大壯把包袱放在了他肩膀上,讓他背著,便站在貢院外的臺階下,伸長脖子朝貢院里頭看。
先生跟著夏勉走進貢院,看著夏勉登完記,在登記表上簽完自己的名字,便退了出去。
該抽座位號了,夏勉站在桌前等著差役把寫著考號的簽筒拿給他抽,哪知那負責做登記和抽簽的差役,卻直接從請簽筒里抽出了一支簽遞給她。
夏勉一怔,瞬間覺得不對,眉頭皺起卻依舊恭敬有禮地道:“大人,這簽不是應該學生自己抽嗎?”
他雖然是頭一回參加舉人考試,但卻也知道,這考號的簽是應該自己來抽的。
這人突然從簽筒里抽出一支簽遞給他,他雖然不知其用意,但卻知道這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那差役兇神惡煞地嚇唬夏勉,“趕緊拿著簽進去,堵在這兒耽誤時間,導致開考延誤,唯你是問。”
上頭的人說了,這人就是一個泥腿子出身,就算知道他們在簽上做了手腳,給他安排到了臭號去,嚇唬一下,他也不敢鬧。
臭號,便是在茅房旁邊的考號。
整個貢院就一個茅房,幾百個學子都要在那茅房里解決生理問題,那味道是相當感人的。
不幸抽到靠近茅房的考號的學子,很少有不被臭味影響的。
另一個差役也道:“趕緊進去排隊做檢查吧。”
夏勉手握成拳看著差役手中的簽,明白了這些差役是故意為難他,而這簽上的考號要么是被人做過手腳,要么就是臭號。
他沒得罪過什么人,這些差役他更是認都不認識。
但若是沒有什么有身份的人授意,這差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在貢院做這樣的事。
這事不是因自己而來,那么便是因為她那好妹妹而來的。
他沒得罪過什么人,但是他那好妹妹卻得罪了不少大人物,人家不能拿她怎么樣,就報復到了他這哥哥身上來。
夏勉咬緊了后槽牙,心中好恨。
他早就跟這個妹妹斷絕了關系,被她像丟垃圾一樣丟掉了,沒受過她半點好,卻要因為她得罪了人而被報復。
憑什么?
夏大壯站在臺階下見二牛一直沒動,臉色好像也有些不對,心中不免有些著急。
夏勉的理智告訴他,他沒權沒勢,不能得罪這考場里的任何一個官差,得罪任何一個人,他都有可能在考試中出差錯,受到不公正的對待和為難。
他應該接下這根簽,然后進去接受檢查,走進這簽上的考號。
但現在,他的心里有一團火,這一團火燒滅了他的理智,他滿腦子都是: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他拱手不卑不亢地拔高音量道:“請大人讓學生自己抽簽,大人代學生抽簽不合規矩。”
夏勉中氣十足,聲音很大,大得在臺階下排隊等著的考生和先生都聽見了。
貢院內外先是一靜,隨即一片嘩然。
“怎么回事?這考號的簽不都是自己抽的嗎?”
“是呀,怎么還讓登記的差役代抽了,這不合規矩呀。”
“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貓膩?”
排在夏勉后面的周城看得最是清楚,皺著眉道:“我是沒看見夏兄抽簽,是那登記的差役直接從簽筒里拿出來的。”
夏大壯不懂是咋回事兒,只能在臺階下干著急。
給夏勉作保的先生臉色一變,頓時明白,是有人在針對夏勉。
夏勉無權無勢,自然是不會提前打點,讓人給他安排一個好的考號。
既然不是這樣,那便是有人在針對夏勉,在他的考號上做手腳,讓他考不好。
兩個差役齊齊變了臉色,沒料到夏勉會這么大聲地喊出來。
其中一個拿著簽的手往桌上一拍,簽也順手放在了桌上,急忙指著夏勉喊道:“來人,把這個大喊大叫,擾亂進場持續的人給我拖出去。”
夏大壯一聽自己好好的弟弟要被攆出去,忙往臺階上跑,“不能拖,不能拖……”
守在臺階兩旁的差役攔住了他,也攔住了為夏勉作保的先生。
“我學生做錯了什么?你們憑什么攆他,不讓他考試?”做先生他很清楚這場考試對每個學生來說有多么得重要,這種時候自然是要為自己的學生據理力爭的。
“就是憑什么?”
“明明是你們做事不合規矩。”
青云書院的學生們也紛紛喊了起來。
從貢院里頭有差役走了出來,按住了夏勉,要把他往外拖。
這時一個監考官,從貢院里走了出來,大聲道:“貢院面前鬧什么鬧?”
見有監考官出現,學子們都收了聲,覺得這監考官因為能為夏勉做主,夏勉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那監考官問明緣由后,卻看著按住夏勉的差役道:“愣著做什么還不把這大吵大鬧擾亂經常持續的人給拖出去。”
夏勉:“……”
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看著監考官,沒想到他竟然也跟差役是一伙的。
外頭的學子們安靜了一瞬,很快又鬧了起來,“憑什么,明明是差役做的事不和規矩,憑什么要攆夏兄。”
“就是,這是在欺負人,憑什么這么對考生?”周城和許宿叫得最兇。
“誰再吵鬧,便都不用進場了。”監考官厲聲恐嚇道。
此話一出,學子們都不甘地閉上了嘴。
他們知道夏勉受到了不公的對待,但卻也不敢賭上自己的前途再去為他發聲。
這時,一隊穿著胄甲的人馬朝貢院而來,為首的穿著玄色金冠束發,穿著玄色的蟒袍。
“三王爺來了。”待人走到近前下馬時,有人認出穿著蟒袍的人是三王爺。
聽到三王爺來了,監考官和兩個差役都是一怔,忙走出去貢院去迎。
“下官恭迎王爺。”監考官走下臺階躬身行禮,一眾學子也紛紛躬身行禮。
“免禮。”蕭玄抬了抬手,“本王封旨在秋闈期間巡視考場,老遠就聽見此處吵吵嚷嚷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夏大壯雖然很不喜歡蕭玄,但是現在看到這個王爺妹夫,也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回王爺的話……”
夏大壯沖到蕭玄面前,撞開了監考官,“妹夫,你可得為二牛做主,這些人要把二牛攆出貢院,不讓咱們二牛考試了。”
這還是他頭一回喊蕭玄妹夫,當然這都是為了二牛。
妹夫!
眾人震驚地看著夏大壯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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