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岳宗大門前人聲鼎沸。
一條條隊伍,從門的這一頭,排到街的另一頭。
現場雖然聲音有些嘈雜,但因為邊上有武岳宗弟子看管,隊伍倒也秩序井然。
沒出現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
李博陽等人,本就是采藥人,算是武岳宗百草閣半個內部人員,倒是不用苦兮兮的去排隊。
直接拿著費藥師發給他們的身份銘牌,就能進山門。
只是眼前的景象太少見,所以報名的采藥人大都沒有進去,反而站在山門外的巨石上看熱鬧。
李博陽不動聲色的窺視張行希,發現張行希此時正有些詫異的看向韓忠遠,眼神很是古怪。
收回目光,李博陽向后退了兩步,躲入人群當中。
心中卻又不免有些奇怪,莫非按照張行希所窺見未來,韓忠遠并未報名進入百草閣?
可張行希的眼神當中卻并無殺意,這是因為即便韓忠遠入了百草閣,對未來也并無太大改變?
李博陽眼神微暗。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極為不妙的猜測。
如果……只是如果……
如果未來武定城發生大事,武岳宗滿門被滅,武定城里的人也都死了七七八八。
唯有主角等人活了下來……
從看故事的角度,這似乎是個不錯的復仇路線。
但問題是,現實不是故事。
故事里哪怕死了成千上萬,對于看故事的人而言,也不會有半點代入感。
頂多唏噓兩聲,就算是極限了。
可萬一,人要是就在故事當中呢?
主角代表的是什么樣意義,李博陽非常清楚。
就拿蘆生界的凱勝來說吧,如果按照正常發展,沒有李博陽的出現,科勒市幾十萬人,必然死得干干凈凈,最多也就剩下大貓小貓兩三只。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死的人越多,給予主角的壓力就越大,主角就越有可能創造出某種不可能的奇跡。
雖然這種可能,在李博陽看來,依然非常渺茫。
可越是如此,這種滿城滿門被滅,看似荒謬的事情,就越有可能發生!
倘若武定城將來可能會這樣,那么張行希不在意韓忠遠的改變也就說得通了。
無論韓忠遠做出了什么樣的微小變化,等到事發之時,依然逃不過一個死字!
在浩浩蕩蕩的歷史車輪之前,孱弱的個人選擇往往毫無意義。
能夠以一人之力,扭轉歷史進程的偉人,畢竟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
別說張行希,就是李博陽也不認為韓忠遠擁有那樣的能力。
動念之間,李博陽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
此時天空無云,碧空如洗,微風和煦,陽光暖暖。
只從表面來看,這個世界明顯要比蘆生界好太多太多,半點也沒有世界走到盡頭的樣子。
但越是這樣,李博陽心里就越是不安。
蘆生界的危機,起碼是明面上的,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情況,依然得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按下心中思緒。
李博陽轉頭看向人群。
擁擠的人群喧囂,時不時發出歡呼與哀鳴。
那是資質足夠得入山門的狂喜,也是滿臉沮喪無門而入的悲切。
更有戰戰兢兢縮著身子的怯懦,以及滿嘴跑火車胡侃瞎扯的嘴炮……
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態度,紅塵百態幾乎都占全了。
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畫面。
對于某些喜歡清靜的人而言,這只是吵鬧,只想遠離。
李博陽其實也覺得有些吵,但在覺得吵鬧的同時,他卻又覺得這種人間煙火的氣息,給他一種難以形容的真實感。
如果從此以后,再也見不到這樣的畫面……他的心情頓時就有些糟糕。
“我先進去了。”他扭頭與邊上的韓忠遠隨口說了一句,便就從武岳宗的側門走了進去。
韓忠遠先是一愣,搞不清楚李博陽這是怎么了,搔搔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張行希,默不作聲的也跟了上去。
此時武岳宗的山門后方,已經聚集了一小群人。
相比外面烏泱泱的人群,這人數就少太多了,頂多二三十人。
能夠踏入武岳宗的大門,分為兩種人。
其一,年齡二十以下,根骨天賦足夠,身份沒有問題。
其二,年齡四十以下,有一技之長,從下屬分支推介而來。
前者,天賦夠強,只要身份沒問題,甚至可以直接成為內門弟子,是大多數人想走的正道——武修。
后者,要么年齡太大,要么根骨不行,武道之路注定坎坷,但若手藝精妙,倒也能在武岳宗活得滋潤。
就好像韓忠遠,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在這個年齡段習武能有所成就的,簡直屈指可數。
可他為何還能報名進入武岳宗?就因為他在采藥人中,排名前十!
根本無需前期考核,他就能直接拿上費藥師發的身份銘牌,進入武岳宗,參與最終考核。
這是另外一條路,輔修。
為武者煉藥,治傷,祛病。
當然,如果可以的話,很少有人會愿意走這條路。
所以這里就有個問題了。
身為武岳宗原外門弟子的張行希,為什么眼巴巴的來當一名采藥人?
就是為了拐個彎,再以輔修者的身份進入百草閣?
這說不通。
除非……
除非【主角】出沒的地方,并非其它地方,就是百草閣!
張行希之所以費盡心思當一名采藥人,就是為了不動聲色的接近【主角】,并在適當的時候,奪取原本屬于【主角】的機緣,從而一飛沖天。
這大概就是張行希行動為何如此古怪的真正原因。
韓忠遠的機緣,對張行希來說不過是小頭,只有【主角】的逆天機緣,才是他殫精竭慮想要達成的最終目標。
如此一來,一切就都合理了。
不過,李博陽對此仍然還有疑慮。
那就是,所謂的【主角】真的是【主角】嗎?
會不會是重要的【配角】?
以張行希的眼界,必然不會想到什么【主角】【配角】。
他的想法應該十分直接,就是奪取所有能夠奪到的機緣,為此會造成的任何后果,都在所不惜。
表面上和藹可親,暗地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放過韓忠遠?
更大的可能是,他覺得韓忠遠活著比死去的價值更大,故而才沒有動手。
說實話,李博陽對張行希這樣的人并不討厭。
但前提是,他的不擇手段不會針對自己。
在張行希試圖喊上李博陽,一起進山采藥的時候,雙方就已經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進山等于送命,張行希都想讓李博陽去死了,那還有什么好談的?
如果可以的話,李博陽也想直接滅了他。雖然直接對剛,李博陽不一定會贏,但若是暗殺,張行希早死八百遍了。
可現在武定城未來一切未知,身為【知情人】的張行希還有一定用處。
沒準還能借助他來刷一波【緣點】。
張行希的死活,相比起【緣點】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所以他還不能死。
不刷到足夠的【緣點】,他又怎么能死!
李博陽垂下眼眸,瞄了一眼系統界面上的緣點——186點。
不由感到一陣蛋疼。
現在的緣點獲取,只有第一次接觸,才會蹦出來三瓜兩棗。
好感或惡感,似乎都是【通感術】的衍生,如今【通感術】被封印,二次獲取緣點就徹底無了。
唯一讓李博陽稍感安慰的是,改變他人既定命運,仍然能得到一定的緣點反饋。
他改變了韓忠遠不參與武岳宗大選的命運,立刻就得到了【100緣點】的反饋,讓他松了好大一口氣。
能有外掛,誰還不想用呢?
卻就在這時,聽到武岳宗門外,傳來一陣古怪的笑聲。
笑聲剛剛響起,門外就沖進來一人。
李博陽抬頭一看,不是張行希還能是誰。
只見他表情稍顯緊張,眉頭微皺,卻又沒有意外的神色。
似乎早就知道,事情會這樣。
李博陽雖然好奇門外發生了什么,但看到張行希如此表現,出去看一看的念頭還是被他按了下去。
韓忠遠看到張行希,心中不由一緊,下意識的躲到人群中去。
那樣子,就和其他被嚇到的人沒什么兩樣。
張行希站定腳步,向后掃視一眼過后,注意力就從韓忠遠身上轉到了李博陽這邊。
無他,關鍵是李博陽的表現實在是太冷靜了。
一點慌張都看不出來。
他這要是還覺察不到,那簡直等同眼瞎。
很顯然,張行希并不是個瞎子。
“師弟可真沉著,外面發生如此大的事情,還能面不改色,莫非早有所知?”
張行希試探性的問道。
在他眼中,李博陽最為特殊,未來本該沒有這個人,卻又偏偏出現,讓他難以把控,如噎在喉,難受至極。
但就這么將人給滅掉,他又不太甘心。
總覺得自己沒有窺見李博陽存在,或許這人有不可知的特殊之處,或許就有大機緣。
李博陽若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肯定給他當頭一棒。
大機緣?機緣你個大骷髏!
本來窺見未來,就是一件大機緣。
得了如此機緣之后,張行希仍不滿足,還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奪。
卻根本沒有想到,這等若把自己送上了不歸路。
即便李博陽不知他心中所想,卻也能感覺到他言語中的惡意。
也不生氣,反而故作神秘的輕笑,“我若說我知道,師兄又是否會相信呢?”反問道。
張行希頓時語塞,一時間居然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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