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符蕓昭與關熙怡回來了,帶回了津門躁動的消息。
費景庭點點頭表示知道了,雙十日這事兒費景庭在課本里見過,所以才會勸說楊景林不要聽從曹睿的命令。
沒成想,這楊景林也夠光棍的,也不知怎么理解的,干脆躲在家里稱病不出。于是乎帶領軍警鎮壓民眾的,變成了曹睿的手下親信。
滔滔大勢在前,縱然有了些許的改變,也激不起多大的浪花來。費景庭愈發篤定自己不是那只強壯的胡蝶,掀不起足夠大的風潮。
所以,今后再碰到這種歷史事件,能幫到便幫一幫,余下的便不是費景庭能左右的了。他只是個修道者,又不是神仙,哪里有那么大的能力?
俗話說,一個和尚挑水喝,兩個和尚擔水喝,三個和尚沒水喝。三個與費景庭親密的女子盡數擠在那老太的家里,費景庭反倒是清凈了。
關熙怡與倪秋鳳照舊互相看著不順眼,有費景庭在,都壓著火氣沒動手,但明里暗里的言辭交鋒,那叫一個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費景庭干脆躲進自己房里,專心修復自身的經脈。真氣先行沖刷百匯穴,將淤滯在其中的雷霆氣息盡數帶走,又一點點修復受損的經脈。
待到晚飯前,費景庭才勉強將小周天修復完畢。至于手太陰肺經,只怕又要耗費上幾天工夫。
從房中出來,費景庭便瞧見小女孩殷金華正帶著小虎在玩耍。
殷金華擺出架勢,一招一式地演練起來。小虎跟在其后,呼呼喝喝胡亂比劃。
起初費景庭也沒在意,待看了幾眼,便發覺這拳法有些意思。剛柔并濟、形神兼備,偏偏招式極其簡練實用,看著好似軍中技法。
他幾步走過去,殷金華立刻停了下來。
費景庭問道:“你這是家傳的?什么拳法?”
殷金華回道:“岳王捶。”
岳王捶?岳王是誰?岳飛啊。甭琢磨了,這一準是軍中技法。
“你練了幾年了?”
“跟著爺爺練了三年。”
小姑娘如今才八歲,那豈不是說五歲便開始習練了?旁的不說,這一招一式倒是有模有樣。
費景庭看著骨架粗大的殷金華,陡然動了心思。
“你別動,我給你瞧瞧。”
大手覆在小女孩的肩膀,渡過一絲真氣,游走間刺探骨骼,真氣頓時入里些許,便不能再入分毫。
費景庭這是第二次給人看根骨,也不知道這根骨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不過,想來要比倪秋鳳好上一些吧?
“景庭哥哥,你在做什么?”
符蕓昭背著手,好奇地走過來。
費景庭便說道:“我看她練功夫,就探了下她的根骨。”
符蕓昭眨眨眼,說道:“不用探了,她根骨勉勉強強,還不如關姐姐呢。”
是這樣嗎?
符蕓昭又道:“好根骨又不是大白菜,哪里能隨便遇見?不過她倒是個練武的好架子。景庭哥哥,不如你教她練武吧。”
“我只會道門功夫啊,合適嗎?”
道門功夫重意不重形,跟江湖上的技擊有很大的不同。明了拳意,練不出炁,那就是花架子;有炁不明意,那是笨把式。
既不知意也沒有炁,嗯,那就純純是舞術了。
“你就隨便指點指點唄,萬一要是成了呢?”
費景庭一琢磨也是,點點頭,說道:“此事回頭再說。等回了津門,先找個學校,給她辦入學。”
費景庭去找那老太說話,殷金華看著其背影,湊到符蕓昭身旁道:“姐姐,大哥哥也會武術?”
一聲‘姐姐’頓時讓符蕓昭氣勢拔升,她板著臉揉了揉殷金華的腦袋,說道:“景庭哥哥的功夫可是很厲害的,孫祿堂知道嗎?”
小女孩搖搖頭。
“哎,就是此前的國術第一人。景庭哥哥跟他交手,孫祿堂回頭就說,自己打不過景庭哥哥。你說厲不厲害?”
殷金華有些懵,原來收留自己的大哥哥,竟然是國術第一人!
眨眨眼,殷金華扭頭就要跑。
符蕓昭一把拽住:“哎?你跑什么?”
殷金華執拗道:“我去拜師,學好了功夫,給爺爺、父親報仇!”
“那也不急在這一時啊,你回頭殷勤點,沒事兒就圍著他轉,他早晚不耐煩,就會教你練武了。”
這倒是符蕓昭的心得。每次想要吃好吃的,便圍著費景庭亂轉,纏磨一番,總能隨了她的意。
“是這樣嗎?”殷金華總覺得有些不太對。
符蕓昭連連點頭:“就是如此,你聽我的準沒錯。”
殷金華咬了咬嘴唇,說道:“那姐姐,你會功夫嗎?”
“會啊,不過我這功夫可不好練。”說著,符蕓昭作勢出拳,殷金華本能地要格擋,那拳頭卻繞過她的手臂,劃出詭異的弧線,停在了面門之前。
“瞧見了嗎?要不是外婆從小便用草藥浸泡,我也練不成這盤蛇拳。”
盤蛇拳,出處不詳,西南苗寨中少有流傳,對習練者要求極高。此拳講究剛柔、虛實變換,虛中有實、實中帶虛,蓄勢待機,拳出必中。
若殷金華是個柔柔弱弱的軟妹子,隨意符蕓昭揉搓,加上藥浴之功,倒是也能習練。可惜殷金華骨骼粗大,根本走不通這條路。
小女孩有些失望,符蕓昭便安慰道:“別太貪心,你那未來師父功夫比我高明,跟他學豈不是比跟我學強?”
殷金華一琢磨也是,便將符蕓昭的話記在了心里。
打從這天起,但凡費景庭停下修煉,殷金華便晃晃悠悠出現在左近。小姑娘沒見過世面,也不知該如何跟人打交道,便只能期期艾艾的看著費景庭。
費景庭被殷金華的眼神看得實在不痛快,到了第四天終于忍不住了。
他招手將殷金華叫過來,問道:“你是想跟我學功夫?”
“嗯。”
費景庭便說道:“也好,那我先教你幾個套路花架子,你先練著吧。”
起身將殷金華領到院落里,費景庭起勢,忽快忽慢地演示起來。這武當太和拳,費景庭只從陳攖寧那里得了一路。此后與各路國術高手切磋,慢慢有所領悟,又自行補充了一部分。
待到上了天目山,得了王靜玄真傳,習練了三十六路天罡劍法,心中對拳法便有了更多的理解。于是乎這太和拳變得就與初始大為不同。
身形飄逸,出手帶風,打起來煞是好看。
那老太的兒子看得直拍巴掌,反倒是練了幾年岳王拳的殷金華看得直皺眉頭。
這一招一式演練開來,怎么看怎么像是花架子。
費景庭演練過后,轉頭問道:“記了幾分?”
“七七八八。”殷金華突然一下子跪倒在地:“師父,我不要學花架子,求你教我真功夫。”
費景庭頓時呆滯起來。
沒錯,剛才的演練的確是花架子。可這花架子是為了方便剛入門的初練者明了拳意的。不知拳意,這太和拳一輩子都沒法兒入門。
怎么聽殷金華這意思,很是看不起太和拳啊?
“你先起來。”
殷金華卻不起身,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師父!”
費景庭趕忙拉起來,說道:“起來起來,我這兒不興這一套。你是不是覺得這花架子沒用?”
殷金華低著頭不說話,那意思便是默認了。
嘆了口氣,撓了撓光禿禿的腦袋,費景庭轉頭招呼道:“符蕓昭,出來過過手。”
符蕓昭的聲音從正房里飄出:“怎么個路數?”
“單純過招,不用別的。”
符蕓昭頓時沒了興致,悠悠道:“我聽老太太講故事呢,沒空。讓小白白陪你過招吧!”
話音剛落,小白蛇便被丟了出來。
落地之后盤踞起來,仰頭看著費景庭,極其人性化地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
費景庭暗自探查了下隨身空間,比劃出兩根手指:“兩罐闊樂。”
小白蛇蛇眼瞪大,還有這種好事?四顧一番,眼見那老太的兒子、孫子都進了正房,小白蛇搖身一變,就化作了符蕓昭的模樣。
“蛇……蛇……”
費景庭轉頭看著瞠目結舌的殷金華,說道:“哦,忘了跟你說,你師父我其實是個修道者。”
回身擺開架勢,轉瞬費景庭便與小白蛇斗在了一起。
數月間跟著符蕓昭,小白蛇沒少跟費景庭交手,知道自己傷不到費景庭,于是動起手來狠招迭出。
插眼、掏襠、揚土,逼急了還上嘴咬,直把殷金華看得倒吸冷氣。
在她眼中,小白蛇化作的符蕓昭形如瘋魔,打起來簡直不要命。
可就算如此,費景庭卻身形飄逸,游刃有余,每次還手,都逼得小白蛇狼狽后退。若不退后,一準會被費景庭摔在地上。
良久,費景庭終于抓住機會,絆住小白蛇,隨即將其甩出去老遠。
小白蛇撞進柴火堆里,好半晌才爬了出來。
“可以啦。”費景庭說著,一甩手就丟過去了兩瓶國產可樂。
小白蛇接過來看了看,張嘴嘶嘶作響。
費景庭就說:“將就一下吧,藍罐的早就沒了。”
又不滿的呲呲牙,小白蛇瞧了眼正房,隨即趕忙抱著闊樂跑了出去。果然,下一刻符蕓昭便沖了出來。
“小白白別跑,你得了什么好東西啦?快給我瞧瞧!”
看著一人一蛇沒心沒肺地追出去老遠,費景庭搖搖頭,轉頭看向殷金華:“怎么樣?不止是花架子吧?”
這下殷金華心悅誠服,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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