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姮到宮里時,天色已經轉暗。
紅墻金瓦,配著滿天白雪,巍峨雄壯的皇宮美得厚重且神秘。
沈姮沒想到內侍帶她來的是皇帝的寢宮,寢殿并非在后宮,而是在外宮,因此宮外到處都是守著的御林軍。
才進殿內,龍涎香的氣息撲鼻而入,她不喜歡這香,也就是比現代廟里的香好聞了點,幽香了點。
內殿除了謝儉,陸紀安,三名巫醫,還有幾名貼身內侍,再無旁人。
沈姮朝著夫子施了禮,又見到謝儉神情沉重的樣子,心里咯噔了下,再看三名巫醫沮喪的模樣,心里的不好的預感加深。
“謝夫人,您可來了。皇上在里面等著您呢。”大巫醫道。
對于祝由術一事,陸紀安早已從謝儉這里了解情況,真想不到皇上和沈姮之間還有這樣的一段緣分,也就難怪謝儉每次說到祝由術時都會黑著一張臉了。
“阿儉,喚我來是何事啊?”沈姮問。
“皇上想見你,不管他有什么話,只要你不喜歡,不愿意,我隨時帶你離開。”若非夫子的勸說,他絕不會同意讓劉榑見阿姮。
沈姮點點頭。
內殿。
劉榑躺在床上,他瘦了很多,臉色在殿內暖色燭光映襯之下才顯得沒那般蒼白,聽到聲音,睜開了眼,便看見那個女人走了進來,她似乎有些排擠這里,嘴都緊抿著。
沈姮朝著他施禮:“臣婦見過皇上。”
“皇上,我夫人來了。”謝儉開口:“有什么話,你說吧。”
“你在這里,讓朕怎么說?”劉榑有氣無力的聲音一聽就知道身子虛得不行。
謝儉臉色一黑,垂于腿側的雙拳握緊。
沈姮見劉榑都到這地了,還在氣謝儉,便道:“皇上,阿儉是我夫君,夫妻本是一體,皇上想與臣婦說什么便說吧。”
劉榑冷哼一聲,這一冷哼突然讓他咳起來,這一咳,也不知道是不是氣息跟不上,臉色蒼白得可怕。
三名巫醫趕緊跑過來,其中一人將小半碗草藥給喂下,對著謝儉和沈姮道:“謝相,謝夫人,萬不可惹皇上生氣啊。”這要氣過背去了,可是真的去了啊。
見劉榑不再咳了,三人這才退出去。
謝儉冷看著謝榑半晌,對著沈姮道:“阿姮,我就在外面。”
“嗯。”
謝儉一走,就見劉榑嘴角微揚,一副勝利的模樣看著沈姮。
“你故意的?”沈姮一看他這個笑容就知道了。
“這一招對謝儉百試百靈,真沒想到他如此希望朕長命百歲,扶朕坐起來。”劉榑命令。
沈姮本能地要拒絕,想到方才他一副要咽氣的模樣,連阿儉都依著他了,冷著臉扶他坐起,又把抱枕給放在后背,再把被子給他蓋好,將被角都掩實。
劉榑一直靜靜的看著她動作:“朕突然有些明白你為什么那么想活著了。”
沈姮疑惑地看著他,這還要明白?是人都想要活著吧。
“朕真羨慕,羨慕你對一切都充滿了耐心和溫情。”他看得出她的不愿,但只要她做了,就會給出她能做到的最好,僅僅是這樣看著她,劉榑都覺得生活應該是美好的。
“皇上想說什么?”沈姮不明白這些話有什么意思,對自己的生活不耐心,難不成去對別人的生活有耐心?
“沈姮,朕想再進一次祝由術,你可愿再陪朕一次?”劉榑略有些期待的看著她。
想到祝由術后對自己身體的反噬,沈姮心里無比排擠,道:“我不愿意。”術后的虛弱疲乏,讓她很不舒服。
劉榑也不惱,甚至這個回答在他意料之中,這個女人怕他,但她不愿意的事,再怕,也不會愿意,心硬起來硬的很:“那讓朕好好看看你。”
這話說的,他們什么關系啊?沈姮頭皮一陣發麻。
“別想太多了,在朕眼中,你并非那般出色。”只是剛好有點闖進了他的心里而已,他對男女之情看得極淡極淡,就算一輩子沒有也無所謂,哪怕現在,他依然這般想。
你說不出色就不出色啊?她覺得自己挺出色的,沈姮低垂著臉,在皇帝這兒,在這種氣氛下,說話和不說話都不合適。
劉榑眼中有絲笑意,這個女人在祝由術里和外面真是兩副面孔,但不管是眼前規規矩矩的臣婦還是術里面充滿了朝氣的沈姮,都挺讓他心動的:“罷了,你走吧,朕累了,今晚要早點休息。”他真的太累了。
沈姮:“……”
離開了皇后寢宮,沈姮,謝儉,陸紀安走于滿天白雪之下的宮道上,道上已經鋪了一層的雪,腳踩在上面的響動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就在三人走出了圓門,即將上馬車離開皇宮時,謝儉腳步一頓,突然道:“夫子,不好。”
“怎么了?”陸紀安一時不解。
謝儉來不及說什么,腳步飛快地朝著皇帝寢宮回去。
沈姮和陸紀安互望了眼,也趕緊跟上。
園內巡邏的侍衛見到相爺幾人,忙躬身行禮。
三人氣喘吁吁地趕到寢殿時,兩名巫師剛對皇帝施了祝由術,第三位巫師正在邊上護法,等兩人精力不濟時再加入,看見謝儉,沈姮,陸紀安回來,嚇了一跳。
這一刻,沈姮和陸紀安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大巫醫只能招了,哽咽著說:“皇上已經活不過幾天了,他想把最后的精力放在祝由術里死去,至少那樣還有個美好的回憶。”說著從袖子里將兩卷圣旨拿了出來。
其中一卷是八皇子繼位詔書,另一卷則是罪己詔,后面這一詔,詳細寫了他從少年開始的各種罪行,其中一條便是愚弄百姓,害其一家的事,等于是向謝儉,向天下人賠罪了。
謝儉怔望著床上睡得一臉安詳,嘴角還帶著笑弧的男人,他的仇恨以這樣的方式落幕了,不僅他的仇恨,怕是這個國家也如此。
沈姮沒想到劉榑會以這樣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性命,難怪他問她“沈姮,朕想再進一次祝由術,你可愿再陪朕一次?”
一旁的大巫醫偷看了謝夫人一眼,皇帝最后的愿望是想和這個女人在術里聊聊天,說說話,可這個女人并沒有同意,哎,他們陪伴了皇帝十來年,知道他做下了很多錯事,撇開這些錯事,其實皇帝也只是一個可憐人。
陸紀安閉目,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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