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周志剛繞過自家屋子，沒走幾步就來到了后面的趙家，只是剛一進院子，他就被滿院的積雪，給攔住了去路。
站在破舊不堪的院門口，左右望了望，始終都找不到下腳的地后，周志剛干脆轉身折返了回去，拿來一把自家的掃帚，想要清掃出一條路來。
一時之間，在周志剛的動作下，院子里唰唰作響起來。
同時，這番響動似乎也驚醒了屋里的人，隨著“吱呀”一聲，門被從里面拉開，走出一個一米八幾，身穿藍色棉襖，軍綠色褲子，腳踩解放鞋，頭戴火車帽的年輕人。
他站在屋檐下，盯著周志剛辨認了好一會，才試探性的出聲問道：“周叔？”
周志剛將掃帚往地上一杵，瞪著雙眼生氣道：“你這個兔崽子，院子不掃也就算了，怎么連屋頂都不清理？你就不怕大雪把房壓塌了，將你給活埋嘍！”
趙野自然不好解釋，他才穿過來不到兩天時間，只能閃爍其辭道：“這不是雪還沒停嘛，到時候一起打掃省事。”
說話的同時，他踩著積雪來到院里，很自然的從周志剛手里接過掃帚，嘴里說道：“周叔先去屋里坐會，我很快就進來。”
周志剛打量了幾眼趙野，正想要說些什么，余光卻瞥見有路人經過，他只得把話咽了回去，拍了拍趙野的肩膀，背著手進了屋子。
十幾分鐘后，等趙野將院子清掃干凈，重新回到屋里，就見周志剛站在柜子前發呆，聽到他進來后，轉頭問道：“你爸的遺像呢？”
趙野搜遍記憶回道：“前幾年有人來鬧事，被燒了。”
周志剛一愣，責怪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半晌才委婉道：“唉，這些年是苦了你了，可你再苦也不能胡鬧啊，這樣下去的話，你怎么對得起你爸的在天之靈？”
趙野走到缺了一條腿，用磚頭墊起來的桌子旁，往掉色的搪瓷杯倒了些熱水，一邊送到周志剛手里，一邊隨口回道：
“周叔，道理我都懂，但你也要理解我啊。我的身份有多尷尬，你又不是不知道？與其被人欺負，我更寧愿別人怕我！”
這還真不是在說假話，事實真的就是這樣，誰讓系統準備的身份背景這么坑爹呢？
“你……算了，不說這個了，我聽說你要去吳家屯插隊了，有這事嗎？”
趙野點頭道：“叔也聽說了？本來要去大興安嶺那邊的農場，我找人疏通了一下關系，這才改到了吳家屯。”
周志剛神情一滯，干脆略過這個話題道：“你嬸今天包了餃子，多穿件衣服，去我家吃飯。”
“那您來的不巧，我已經吃過了，不過還是謝謝周叔周嬸的好意。”
“少學娘們墨跡，一會還有正事說呢！”
趙野卻堅持道：“別呀，周叔你有話現在就說，我能幫忙的一定幫，絕對沒有二話。”
周志剛見趙野不為所動，只能無奈的說明了周秉昆下鄉的事，并拜托趙野在能力范圍內，適當照顧一下小兒子。
誰知趙野聽后卻露出遲疑之色，周志剛見狀不解道：“可是有什么為難的地方？”
“為難的地方倒是沒有，只不過我怕秉昆去不了。”
“這話怎么說的，秉昆為什么去不了？”
可趙野卻似乎有難言之隱，死活不愿多說，直到周志剛抬出和老趙的交情，他才故作神秘的透露道：
“叔，我之所以說秉昆去不了，是因為周蓉要下鄉。”
周志剛不以為意道：“嗨，我以為你要說什么呢，周蓉是說過要下鄉，但我壓根就沒同意，我們家由老三秉昆去。”
“可萬一周蓉自己非要去呢？”
看趙野不像在說假話的樣子，周志剛終于意識到了，這里面恐怕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把話給叔說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叔你先答應我，不能像別人，尤其是周蓉泄露這話是我說的。”
“大男人一點不爽利，我自個問周蓉去。”周志剛急了，抬腿就往外走去。
趙野自不愿功虧一簣，趕忙拉住周志剛胳膊道：“行啦，我說就是了！”
說完，他將周志剛重新按到炕沿坐好，然后娓娓道來。
“是這么回事，周蓉初二去首都串聯時，認識了一個大她十幾歲，名叫馮化成的詩人，后來兩個人一直在用書信聯絡，直到馮化成出了事，這才斷了一陣子。
可最近啊，聽說那個馮化成又來信了，告訴周蓉他目前人在貴州，還勸周蓉去那邊找他，嗯，這個……后面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周志剛只覺耳朵里嗡嗡作響，滿腦子都是“十幾歲、貴州、私奔”等字樣，好一會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眼睛死死盯住趙野，喘著粗氣問道：“你老實說，你怎么知道的？”
趙野用早就想好的說詞回道：“從蔡曉光那唄，周蓉去貴州的證明，就是他找人辦的，我去給街道辦送禮時，在門外親耳聽到了這事，絕對千真萬確。”
其實這話嚴格來說，是完全經不住推敲的，但周志剛這會早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哪里還有空去琢磨里面的漏洞？
扔下一句，“這個丟人現眼的玩意，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后，周志剛就要回家找周蓉算賬，不想又一次被趙野擋住了去路。
“叔，冷靜，你這樣解決不了問題，你能攔得住周蓉一時，難道還能攔得住她一世嗎？”
“那你說怎么辦？”
趙野點撥道：“要我說，這事其實好辦，周叔你想啊，如今這年月要出遠門，最需要什么東西？”
“你是說證明？”
“不錯，所以我才說這事不難，只要叔你搞定了蔡曉光，讓他別多管閑事，再去街道辦報備一聲。這樣雙管齊下，除非周蓉生出了翅膀，否則她連吉春都出不了，就得被遣送回來。”
周志剛拍了下手，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就照你說的辦！回頭我就去找蔡曉光，非讓他給我一個交代不可！”
趙野在旁連連附和，心里則暗道：“蔡曉光啊蔡曉光，你可不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啊，哥們這是在幫你，讓你這輩子不用再當舔狗。
咦，不對啊，以這家伙對周蓉的有應必求，八成還是會繼續舔下去，這備胎怕是當定了。”
就在趙野胡思亂想之際，猛然驚覺周志剛又看向自己，他當下心里一驚，以為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綻，不想卻聽周志剛說道：
“小野啊，叔今天要謝謝你。”
“這是什么話，就沖您和我爸的交情，以及嬸兒以往對我的照顧，我也不能坐視周蓉被騙啊，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嗯。”周志剛點點頭，無比欣慰道：“你要這么說，那叔也就放心，把周蓉交給你了。”
“小菜一……不是。”趙野瞪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置信道：“叔你說什么，把周蓉交給我？”
“是啊，怎么了？”周志剛理所當然道。
“叔，千萬別沖動啊，現在是新社會，早不講父母之命那一套了，***教導我們說……”
“等會！”，周志剛越聽越不對味，連忙出言打斷了趙野的長篇大論：“你這混小子說什么呢，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是說讓周蓉跟你一起去插隊，你想到哪里去了？”
“啊，這個、真是嚇我一跳，我還以為……誤會，誤會！”
“嘿，我說你這小子什么意思，我們家周蓉可是光字片最標志的姑娘，難不成還配不上你？”
聽到趙野這話，周志剛反而不樂意了，非要討個說法不可。
“哪里的話，不是周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她才對。”趙野嘴上如此說道，暗里卻腹誹道，雖說宋嘉挺美的，可周蓉那脾氣，一般人還真消受不起！
“這還差不多！”周志終于滿意了，臨走還不忘叮囑道：“最近別瞎跑啊，等插隊的日子下來，你就給我押著周蓉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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