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影視連連看 > 第六十九章 小心思
  吳家屯的村民最近幾天發現了一件怪事,向來混不吝的隊長張二彪,對新來的幾個知青格外的大方客氣。

  這放在以前,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因為以往張二彪總是仗著他隊長的身份,牢牢把控著吳家屯一組物資分配權,沒少借此為自家牟利或是興風作浪。

  比如去年春耕的時候,村里的劉大民由于口角得罪了張二彪,就被其分配了犁地的活,隨后又借口耕牛生病,生生逼著劉大民用鋤頭在地里干了好幾天。

  直到第四日,有人發現劉大民累的暈倒在了地里,人幾乎沒了半條命,張二彪這才肯輕易罷休。

  總之,經過了這件事后,大家對張二彪更添了三分懼怕的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耕牛是其手中的一個大殺器。

  可就是這么一個人,竟然破天荒的將牛分配給了城里來的知青,任由他們去開荒,這讓村民們格外費解。

  于是,伴隨著這件事而來的,是各種傳聞八卦。

  有人說這是張二彪良心發現,但這個說法很快就被推翻,理由是狗改不了吃屎。也有人說是知青里有大人物,理由是看到張老三向一個年輕人點頭哈腰,老實的像個三孫子似的。還有人說,這是張老三看上了女知青,想討來給自家兒子做媳婦。

  反正一時之間,說什么的都有,但有一點卻得到了吳家屯的村民的一致認可,那就是這伙新來的知青不好惹。

  趙野還不知道這些傳聞,不過就算是知道了,恐怕他也無心理會,因為他此時正扶著犁,熱火朝天的犁著地呢。

  對于初次接觸這項工作的他來說,這種事情確實有些為難人,以至于吳家屯北邊的荒地上,不時就能聽到他的無能狂怒。

  “我說黃新華,你倒是牽著牛走直線啊,沒看到這邊都梨過了嗎?”

  “哎,慢點,梨沒扎進土里!”

  看到趙野手忙腳亂的窘迫樣子,站在不遠處圍觀這一幕的高小琴,嘴里發出一陣陣銀鈴般的笑容,就連總是冷著臉的周蓉也時不時抿嘴微笑,顯然很樂意看到仇人吃癟。

  見周蓉今天似乎心情不錯,高小琴便打聽道:“哎,周蓉,你和趙野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說你們打小就認識嗎?”

  想到這些日子以來,和高小琴相處的不錯,所以在稍一遲疑后,周蓉便將一肚子的委屈吐露出來,期間自是少不了對趙野的指責控訴。

  誰知高小琴聽后,卻皺眉道:“周蓉,你別嫌我多事,我覺得吧,這事趙野做的是有些不地道,但你身上的問題同樣不小。”

  “我有什么問題?難不成你也認為,我不該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嗎?”

  高小琴委婉道:“我不是說你不該追求自己的幸福,只是在此過程中,你是不是要考慮一下你父母的感受?”

  周蓉聞言一怔,隨即就固執道:“是,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不該有意瞞著家里人。但我也有我的苦衷,我是怕他們對化成有成見,不愿意成全我們。”

  高小琴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忍住說出了心里話:“那你有沒有認真想過,假如……我是說假如啊,那個馮化成并不是你心目中的樣子,你又該怎么辦?”

  周蓉想都不想的脫口而出道:“不可能!化成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另一半,我能從他詩中的字里行間感受到,他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道德情操高尚的人,我不許你這樣說他,就是想也不行!”

  說著,周蓉把手里的鋤頭往地上一扔,扭頭就向著村子而去,絲毫不理身后目瞪口呆的高小琴。

  “怎么樣,碰釘子了吧?”

  高小琴尋聲看去,只見趙野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前幾步遠,一臉幸災樂禍的望著自己。

  “嚇我一跳,你走路怎么都沒聲音?”

  高小琴拍了拍頗具規模的胸脯,隨口抱怨出聲后,突然察覺趙野那雙賊眼,正滴溜溜的在她身上亂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是一腳。

  “你往哪看呢,要不要臉啊你?”

  趙野自知理虧,只好結結實實挨了一腳,然后揉著小腿故作委屈的解釋道:“這也不能怪我啊,誰讓你漂亮呢!要是你長的和吳滿貴他婆娘似的豬不叼狗不啃,你就是請我去看,我都沒有興趣!”

  想到吳滿貴老婆水桶粗的腰身,以及那外露的大齙牙,高小琴再也繃不住了,忍俊不禁道:

  “快積點口德吧!我都不稀罕說你,怎么什么話一旦到了你嘴里,立馬就要變個樣,你就不能正經點嗎?”

  趙野卻大義凜然道:“你懂什么!我這叫苦中作樂,保持積極樂觀的心態,時刻準備著為革命事業,拋頭顱灑熱血!”

  “說你胖還喘上啦!就你這樣的,不當蒲志高就不錯了,還拋頭顱灑熱血,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高小琴同志,這我就得批評你兩句了,你怎么能隨口打擊一個有志青年的理想呢!這種行為,也太不符合she會主義價值觀了。”

  在斗嘴的過程中,高小琴突然發現,趙野的棉襖后背濕了一大片,連忙不忍的將她的毛巾遞過去,關切的叮囑道:“趕緊把汗擦擦,千萬別感冒了!”

  趙野客氣的拒絕道:“不用,我自己有。”

  “快別提你那毛巾了,聞到了嗎?都餿了!”

  趙野沒有絲毫不好意思,大不咧咧道:“我今天回去就洗。”

  高小琴不由分說的將毛巾硬塞到趙野手上,口中嫌棄道:“哎,你說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很懶啊?昨天晚上吃飯的時候,韓建國從我身邊路過,那味道把我熏的,差點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你說至于嘛,洗一洗又不費勁!”

  趙野嘆了口氣道:“也不能怪我們啊,這眼看著就要進入四月了,咱們這地還沒翻好,要是錯過了下種的時間,明年指定得餓肚子。

  這種情況下,可不得拼了老命埋頭干嗎?你說這每天累死累活的,一下了地就想倒頭大睡,誰還有閑心去講究個人衛生啊。”

  這話仿佛勾起了高小琴的哀愁,她紅著眼望向天邊道:“趙野,你說這種日子什么是個頭啊?”

  “怎么,想家了?”

  “嗯,我想我爸爸媽媽,還有大哥二姐,不知道他們現在怎么樣了?”

  “沒事,不就是想家了嘛,多大點事,等過兩天忙完了,我騎自行車帶你回吉春看看!”

  不想聽到這話,高小琴忽然情緒失控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引的正在地里干活的黃新華等人都向這邊張望。

  趙野見狀呵斥道:“看什么看,都給我老實干活!”

  說完,他來到高小琴身旁蹲下,用開玩笑的口吻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因為想家就哭鼻子,也不怕人笑你!”

  高小琴將頭埋在臂彎,帶著哭腔回道:“我也不想嘛,可一想到我爸他們的處境,我就忍不住想哭。”

  ........

  再說的難聽點,與高小琴她們這種家庭出身相比,時下更苦更難的人比比皆是,多的人根本就同情不過來!

  當然,不管趙野心里是如何想的,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為了安慰高小琴,他甚至不惜現身說法,拿前身的經歷來博取同情。

  “好啦,凡事都要看開點,我相信黑暗會過去的,光明就在不遠方。而且你要這樣想,你和叔叔阿姨只不過是短暫分離,將來終究還有團聚的一天。

  像我可就慘啦,老爹早已過世多年,老娘又遠走他鄉,這輩子怕是都沒有再見之日,那我該怎么辦,難不成也和你一樣痛哭流涕,日子不過了?”

  聽說趙野比自己過的還慘,高小琴果然漸漸停止了哭泣。片刻之后,她拿出一塊手帕,一邊擦拭眼淚,一邊不好意思道:

  “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的事,我看你平日這么樂觀,就一直認為你家庭很和睦呢!”

  趙野擺擺手道:“不知者不怪,再說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看我現在不也好端端的。”

  “趙野,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

  “那我肯定記得呀,你問這個干嘛?”

  高小琴歪著頭答道:“我當時問你,你父母為什么給你起這個名字,你還沒告訴我呢。”

  趙野聞言一愣,這還真把他難住了,他總不能告訴眼前的姑娘,他老爸是秋官的狂熱粉絲,正巧他出生時,電視臺在重播《大時代》,他爸認為丁野這個名字很橫,便給他也取了個同款的。

  眼見趙野久久無語,高小琴還以為觸及到了他的傷心事,趕緊補充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有點好奇,你要是不方便說就別說了。”

  趙野搖了搖頭,隨口胡謅道:“沒什么不能說的,好像是我媽特喜歡俄國詩人蘇爾科夫的一首詩,詩名叫作《田野的樹脂像眼淚》。所以,就給我取了個這名。”

  “那首詩的內容你記得嗎,能讀給我聽聽嗎?”

  看著高小琴希翼的目光,趙野回絕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于是他起身站在田壟上,用詠嘆的語調背誦道:

  “田野的樹脂像眼淚,

  窄狹的壁爐里火在跳動,

  戰壕里的手風琴對我歌唱,

  歌唱你的微笑和眼睛。

  在莫斯科城下的雪野里,

  樹叢低聲向我訴說著你。

  ..……

  正因為我的愛情的火焰永不熄滅,

  在冰冷的戰壕里我也感到溫暖。”

  其實,在某種程度上,趙野也不算是胡說,因為在前身的記憶中,這確實是他今生那位母親最喜歡的一首詩。

  小時候每當前身睡不著時,那位外國母親就會用她那并不流利的中文,向其慢慢朗讀俄國詩歌,其中念的最多的就是這首。

  “這首詩寫的真美,我一時有些記不住,你能將它寫下來給我嗎?”

  “沒問題,只要高大小姐高興,我趙某人就算赴湯蹈火,那也在所不惜,這么點小事又何值一提。”

  “你又口花花,人家剛看你背詩時還在想,這家伙正經起來挺像那么回事的,結果這一轉頭就原形畢露了,真是的,你就不能多保持一會嘛!”

  “我看是你們女人難伺候才對,這要求也太高了,我要時刻那么端著,那我該多累啊?”

  “哼,強詞奪理!”

  …………

  夜里。

  周蓉披著棉襖從外面解手回來時,就看到高小琴趴在炕上,借著油燈枯黃的光亮正聚精會神看著什么,不禁好奇道:“看什么呢,這都幾點了都不睡,明天一大早還得上工呢?”

  高小琴頭也不抬道:“等我看完這首詩就睡。”

  “詩,誰的詩?快給我也看看看!”周蓉眼前一亮,擠到高小琴旁邊,將頭湊了過去。

  “嗯,字寫的真好!這好像是首俄國詩啊,哪位詩人的?”

  “說是叫什么蘇爾科夫的。”

  可惜周蓉得注意力,此時已不在這上面,她才看到一半,就推了一把高小琴的肩膀,口中調笑道:

  “呦呵,這又是微笑又是愛情的,還是首情詩吶!快點老實交代,是誰給你的,讓我來猜猜,不會是韓建國吧?我今天早上還看到,他拿著本書神神秘秘的,原來是為了向你表達愛意啊……”

  直到發覺高小琴臉上尷尬的神情,周蓉心里一突,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不要告訴我,這是趙野寫給你的?”

  高小琴心虛道:“也不算,這是他抄的。”

  周蓉無語道:“廢話,我當然知道這不是他寫的,我是說他為什么要給你這首詩?”

  高小琴本想實話實話,可話到嘴邊,她卻改變了主意,言不由衷道:“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是為了好玩吧。”

  周蓉氣的轉頭就睡,等油燈都熄滅了好一會,才聽她幽幽道:“高小琴,你可得想清楚了,趙野他不是個好人。”

  “他好不好的,跟我有什么關系?”

  周蓉不屑道:“你就嘴硬吧你,瞎子都看得出來,你對他有意思。”

  “你、你別胡說,誰對他有意思了?”

  “我胡說?是誰天天凈圍著趙野轉的,總不能那個人是我吧?”

  高小琴沉默了。

  良久,就在周蓉幾乎要睡著時,忽然聽高小琴問道:“周蓉,過幾天趙野要回吉春,你跟他一起嗎?”

  周蓉愣了幾秒,回道:“我才不跟他一起呢,你要是想回去,就自個找他去。”

  “真的,那我就不客氣啦!”

  聽到高小琴的歡呼雀躍聲,周蓉莫名覺得有些刺耳,有些生氣的將被子拉到頭上,煩躁的說道:“趕緊睡覺,有事明天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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