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客廳，趁著趙野在書房斟酌藥方的空當，張至達對郭敬業說出了他的想法。
“老郭，我打聽過了，小趙目前在河源鄉吳家屯插隊，并沒有正式的工作單位，我想或許可以想個法子，將他調到咱們醫院上班。”
沒等郭敬業表態，周蓉便連忙豎起耳朵，聽他如何回答。
結果令她喜憂參半，只因郭敬業說道：“老張，這事還用得著你來說嗎？像趙野同志這樣醫術精湛的大夫，是每個醫院都夢寐以求的，我當然也不例外。可問題是……”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李為民和周蓉，猶豫了剎那，才說出了其中的難處：“實話告訴你吧，咱們醫院明年只有五個工作名額，但都已經有了下家。除非……除非小趙能接受臨時工的崗位。”
劉梅馬上提出了反對：“不行，就憑小趙的本事，讓他做臨時工，真虧你想的出來！你不是副院長嘛，就不能想辦法勻出一個崗位來？”
郭敬業苦著臉抱怨道：“副院長算什么，如今連院長說話都不好使。”
聽到這話，大家都陷入了沉默，有些事就算看不過眼，但也只能坦然接受。
忽然，李為民開口了：“院長、主任，我倒是有個主意，或許可以幫上忙。”
早就給趙野打過包票的張至達，急忙追問：“什么主意，快說出來給大家參詳參詳！”
李為民回道：“我大伯不是拖拉機廠的書記嘛，我可以回去求他幫忙，先將趙、我師傅的編制落在廠衛生所，然后我們醫院再出個借調證明，你們說這樣行嗎？”
郭敬業拍著手贊道：“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轉的快，我看這個曲線救國的辦法不錯。老張，你怎么說？”
“我也覺得可行，只是……”張至達頓了下，看著李為民說道：“只是你小子可得跟你大伯把話說到前頭，將來醫院一旦有了空缺編制，我們是必須將小趙調回來的。”
這話倒是給郭敬業提了個醒，他也跟著說：“對，老張這話說的沒錯！小趙可是我們醫院內定的醫生，拖拉機廠要是敢截胡，我就去衛生局告他們。小李啊，你也是咱們醫院的人，可千萬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李為民被擠兌的，趕忙做出保證：“您二位就放心吧，孰輕孰重我心里有數，我還想就近跟我師傅學兩手呢！”
在見識過趙野的本事后，李為民喊起師傅來，那就一個順口，哪里還看的出先前的不情愿？
幾人三言兩語間，就把這事定了下來，接著等趙野一出來，郭敬業便迫不及待的征詢了他的意見。
趙野心里當然是愿意的，否則他今天做這么多又是何苦來哉，不過面上他還是矜持了一番。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幾位了？要我說大可不必，反正我插隊的吳家屯，離咱們吉春也不遠，你們有事言語一聲，我肯定隨叫隨到。”
郭敬業忙道：“不麻煩，不麻煩！像小趙你這樣有本事的人，我們三顧茅廬去請都來不及呢，做這么點事又算得了什么？”
李為民也勸道：“是啊師傅，您就答應吧，要不然我這師傅不是白認了嗎？”
趙野詫異的望向李為民，嘴里玩笑道：“你小子上午在醫院，不是還死不情愿嗎，怎么這會又愿意了？”
李為民搔了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那不是沒轉過彎嘛，現在想明白了，就像師傅你說的，能拜你為師是我的運氣才是。”
看到李為民這個態度，張至達贊許道：“小李能這么想就對了，咱們都是大夫，更應該懂得達者為先的道理。別說小趙和你年紀差不多，就是他比小十幾歲，只要人家有本事，那你拜師就不丟人。”
“是，您老教訓的是，我記住了，以后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說笑了一陣，又在劉梅的招呼下，大家用了一些點心和茶水，約定好下次診治時間后，趙野便攜周蓉適時告辭。
光字片外，走在回家的路上，周蓉時不時就要打量趙野一眼，幾次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態。
趙野見狀，干脆便道：“有話直說，別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看的我怪不自在的。”
“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算計到了這一切？”
“你是說工作的事？”
“嗯。”
見周蓉點頭，趙野直接就認了：“沒錯，今天張至達上門的時候，我就隱約有了盤算，當得知李為民的家世后，就更加堅定了這個想法，所以后面我才故意和他打賭，非要收他當徒弟。
我當時做的兩手準備，一旦醫院這條路走不通了，就從李為民大伯那邊下手，讓其幫忙把我弄進拖拉機廠。”
聽到趙野把算計說的如此直白，自詡清高的周蓉很明顯接受不了：“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市儈了，難道就不覺得難為情嗎？”
對周蓉會有此想法，趙野是一點都不奇怪，原劇里馮化成曾想讓周蓉給她們后勤主任送禮，將房子的事給落實下來，可周蓉卻表現的極為抗拒，差點與馮化成當場決裂。
在這件事上，趙野倒是認為人家馮化成沒錯，因為劇中說的明明白白，以周蓉那時身居教授的地位，本就應該分一套房子。
為自己爭取應得的待遇，這何錯之有？
天經地義的事情，到了周蓉嘴里，卻成了蠅營狗茍，真不知讓人說什么好了。
腦海里閃過這些事情的趙野，當即就決定給周蓉這娘們上一課。
“我問你，你認為憑我的本事，夠不夠資格去醫院當個大夫？”
周蓉如實回道：“雖然我不清楚你醫術到底有多高，但能讓郭院長他們這樣佩服，那肯定是很厲害的，自然夠格做大夫。”
趙野聳了聳肩，反問道：“既然如此，那我為什么要難為情，真正該難為情的，該是那些德不配位、尸位裹素之人才對。”
“你這是偷換概念！我沒和你討論你本事夠不夠的問題，而是在說你做事的方法，不夠光明正大。”
“呵呵。”
“你笑什么？”
趙野回擊道：“我在笑你的天真與自私。”
周蓉皺眉不解道：“我真的想不通，你為什么老是這樣看我？”
“你有哪點想不通的，該想不通的人是我。我他媽就鬧不明白了，你也二十大幾的人，怎么總是活在自個的夢里，難不成在你周蓉的眼里，這個世界就是非黑即白的？
古人都說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只要不是做傷天害理的事，有時候為了達成目標，使一點小手段，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不給周蓉反駁的機會，趙野接下來的話說的更不留情。
“哦，就你清高，就你出淤泥而不染，別人都是污濁不堪！周蓉，你這樣看別人的時候，最好先反省一下你自己的行為。
你每次指使蔡曉光的時候，不也是很理所當然嗎，怎么那個時候你就不覺得難為情了？總不能因為他喜歡你，你就認為人家欠你的吧。
在這里奉勸你一句，別總是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去指責別人。這種行為非但不會讓你看起來更高尚，只會使人覺得你太虛偽。言盡于此，聽不聽在你！”
扔下這些話后，趙野懶得再搭理周蓉，徑直加快腳步，轉眼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周蓉則愣在原地，被趙野翻臉比翻書還快的舉動，弄得久久才回過神來，心亂如麻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說來也是巧了，趙野前一刻才提到蔡曉光，下一刻蔡曉光就出現在周蓉眼里，只見這家伙穿著一身時髦的羊絨大衣，正站在周家院門口，手舞足蹈的和周秉昆說著什么。
看到周蓉回來，他第一時間就舉著手喊道：“周蓉，這里！”
“都這么晚了，你怎么來了？”
蔡曉光回道：“我是來通知你們一個好消息的，同樂區供銷社今年進了一批不要票的豬肉，明天早上五點開始售賣，數量有限先到先得，你們家可千萬別錯過了。”
周秉昆笑道：“放心吧，我今晚連夜就去排隊，這回說什么都得過個肥年！”
“你自己有數就行，這事知道的人不宜過多，免得七大姑八大姨的去上一大堆，到時候買不到肉事小，萬一鬧出了亂子，對誰都不好！”
“放心吧，我知道輕重。”
別看蔡曉光在和周秉昆說話，但視線卻一直停留在周蓉身上，當發現心上人有些心不在焉后，他立刻就關心道：“周蓉，你沒事吧？”
要換成今日之前，周蓉只要有了煩心事，絕對會向蔡曉光傾訴，可被趙野那么一說，她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影響，再也做不到如從前那般坦然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累了。”
“那你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去了，等你開學時候，我再來送你。”
“嗯，你路上小心點。”
目送蔡曉光離開后，周秉昆忽然問道：“姐，你是不是和小野哥吵架了？”
周蓉一怔，下意識說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啊，你們既然一起出的門，那也該一起回來才是。”
周蓉猛地停住了腳步，轉頭直勾勾盯著周秉昆，鄭重其事的說道：“秉昆，姐問你個問題，你一定要認真回答我，不許打馬虎眼，知道嗎？”
“有話你就問唄，說這些干啥，弄得怪見外的。”
周蓉深吸口氣，然后問出了先前問過趙野的問題。
“在你的心里，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周秉昆越發摸不著頭腦，想都沒想的說：“你是我姐啊，還能是什么人？”
“哎呀，不是這個。我是問你，我是不是給人一種特別天真，特別矯情的壞印象。”
“是小野哥這么說的嗎？”
周蓉煩躁的點了下頭，朝著周秉昆抱怨道：“就是他說的，在他嘴里我簡直是一無是處。”
周秉昆出人意料的沒有為姐姐打抱不平，反倒是沉默半晌后，說道：“我不懂小野哥干嘛說你天真，但你有時候確實挺自私的，像之前那幾回，你總鬧著要去貴州，就根本沒想過，媽能不能受得了。”
周蓉委實沒有想到，自己會從親弟弟口中得到這樣一個答案，這讓她的人生觀受到了極大的沖擊，第一次反思起了這些年的所作所為。
…………
接下來的幾天里，周蓉由于心里的小別扭，再沒有出現在趙野面前，而趙野也樂得沒人打擾，趁著春節前的空閑，他為家里添了一些家具和生活用品，又約上水自流和涂志強喝了一頓酒，順帶著打聽了駱士賓的近況。
據水自流所說，駱士賓已然病入膏肓，自打入冬以來，就沒有出過門……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那家伙目前處于等死的狀態，只是時間或早或晚而已。
趙野面上表達了惋惜之情，心里卻巴不得駱士賓早死早超生。
臘月二十七這日傍晚，趙野從黑市回來，路過前頭周家時，恍惚中似乎聽到了周志剛的聲音，好奇之下不由張望了一眼。
果然看到周家院里，不知何時回來的周志剛，正背著雙手站在院中央，指揮著周秉昆用煤渣填著院里的坑洼處。
“呦，周叔，您什么時候回來的？”
周志剛一見說話的是趙野，臉上登時露出喜色，三兩步來到院外，上下打量了趙野一番，笑著說道：“我中午進的家門，倒是你小子怎么回事，都啥時候了還整日不著家？”
趙野抬腿踢了下腳邊的麻袋，小聲解釋道：“這不是要過年了嘛，家里什么都沒有，所以我就去黑市跑了一趟。”
周志剛聞言，立即瞪著眼睛道：“說的什么話，這不是打我和你嬸兒的臉嗎，難不成我們還能讓你一個人過年？”
“老是這么麻煩你們，我這心里也不得勁啊！”
“你小子少跟老子扯淡！聽我的，這事就這么定了，這幾天你哪也不許去，就在我們家呆著。”
趙野面有為難道：“可我這東西買都買了，總不能浪費吧。再說了，這要是秉義哥帶了對象回來，我這不是上門討人嫌嗎？”
“嗨，別提秉義了，他早給你嬸兒來過電報了，他今年要留在兵團值班，不回來啦。”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