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已記不清小時候的元清長什么樣子,但他跟老爺的模樣未免也太像了吧。
一位母親不會認錯自己的孩子,老夫人往前挪動了幾個碎步,微微張著嘴,手帕掩面,激動之意已經按捺不住,但她還有最后一絲理智,“我記得我清兒肩膀后面有一塊胎記,孩子,你讓我瞧瞧。”
其實她心中已然有了決定,但她為求保險,還是要驗證一番。
中年男人滿眼含淚,徑直扯下自己左側衣服,露出肩膀部分。
“母親一看便知。”
果然,母親還記得他。
老夫人繞到男人身后一看,一塊嬰兒巴掌大的黑色胎記十分顯眼的暴露在他的背后。
伸出顫抖的雙手,老夫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滿臉笑容的振臂高呼,“清兒,真的是清兒!”
“我的清兒啊!”
老夫人動容不已,蹲下來摟住元清抱頭痛哭起來。
“嗚嗚嗚~~~”
老太爺看著這一幕,倒也有幾分觸動,假模假樣的跟著掉了兩滴眼淚,顯得他此刻也很欣慰。
元錦意坐回椅子上,看著老夫人拉著男人一邊哭一邊問他這些年的去向,好一番母慈子孝的感人畫面,心中卻波瀾不驚。
元柏昇實在忍不住了,扯了扯元錦意的袖子,壓低聲音詢問,“三姐姐,什么意思,我們又多了位二叔出來?”
他怎么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一位親二叔啊。
元錦意搖搖頭,眼中帶著一抹淺笑,唇角微勾,“別說你了,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想來也不是什么壞事。”
她的目光落在上首拉著老夫人,一臉恭順思念的男人身上,許是她的目光太明顯,男人扭頭看過來,元錦意對他微微一笑,以示親近。
男人頓時也對她報以一笑,仁厚親切。
元徹坐在一旁,輕輕轉動手上扳指,目光若有所思。
眼下老夫人只顧著跟元清敘舊,老太爺插了兩次嘴都在自討沒趣,悻悻的喝著茶,愣是不敢再多說半句。
元錦意見狀,便先行離開了。
出了浣清齋,她大步往自己院子走去,準備回去補個午覺。
老太爺一回來,府上又要不得安生了吧。
元錦意隨手掐下一朵嬌艷的鮮花,但愿他們都有點腦子,別給母親和她找事。
至于她突然出現的二叔嘛,難說!
思索著,元錦意走到自己院子前,兩道嬌俏又暴躁的聲音傳來,她停下腳步,歪了歪腦袋,疑惑看去。
不遠處,一藍一粉兩位妙齡少女正站在她院門口,雙手叉腰的爭吵著。
“我說我要這個院子。”粉衣少女指著元錦意的院子,氣惱的瞪著眼前藍衣少女。
“憑什么,我要,我就喜歡這個,你選別的。”藍衣少女不甘示弱,也要爭一爭,這么好的院子,她還想住呢。
“我可是姐姐,讓給我住。”粉衣少女皺眉,態度堅決,說什么也不讓。
“不行,父親可是最疼愛我的,這院子我要住,你想都別想。”藍衣少女跺腳,兇巴巴的看著她,聲音尖銳起來。
元寶蹲在院門口,一會兒看左邊,一會兒看右邊,就跟看表演一樣津津有味,只是旁邊云亭云渺兩位婢女的表情就顯得格外突兀。
她們說要什么?要誰的院子?她家小姐的院子?
她們沒有聽錯吧??
元錦意走上前,云亭云渺迎上來,元寶也圍著她的大腿打轉。
“小姐,您回來了!”
元錦意指著旁邊的兩人,納悶又好笑的看著她們,“怎么回事?”
云渺呲牙,抓了抓頭發,一時間有點難以組織語言。
“呃....兩位姑小姐...呃....為了誰住您的院子在爭執呢。”
椿陽眼皮抽搐,有病啊,搶她家小姐的院子。
旁邊爭吵的兩人聽到云渺的話后忽然停下來,扭頭看向元錦意,異口同聲的問道,“你的院子?”
元錦意乖乖點頭,看起來十分好欺負的樣子,“是啊。”
有什么問題嗎?
粉衣少女皺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話語囂張,“你是誰?這院子我要了,你趕緊搬到別的院子去,今日就得給我騰出來!”
藍衣女子不干了,上手推了她一把,氣憤的盯著她,“我說了,這院子我要住。元湘書,你要明搶,沒可能。”
國公府精致的院子不在少數,她怎么就非要跟她搶這座呢。
粉衣少女被推了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她瞥見元錦意看好戲的眼神后,惱怒不已。
“你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把院子騰出來。”
瞧著生的漂漂亮亮的,怎么像個傻子似的,干站著做什么。
也不知道是她哥哥的哪位女兒,蠢笨死了。
元錦意嘆息一聲,似笑非笑的盯著她們兩人,“別急,我馬上就滿足你。”
這才入府不到半日就給她找事,看來得幫她們清醒清醒才是。
她拍了拍手掌,聲音清脆的吩咐道。
“來人,將我這二位小姑姑帶去柴房好生安頓,一日三餐只許廚房送饅頭涼水。誰要是敢為她們求情,也一并住到柴房去。”
要想住她的院子,除非變成阿飄!
元錦意話音剛落,唰唰,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來幾個女侍衛,一記手刀下去將兩人打暈,然后扛著她們快速消失在了元錦意眼前。
終于清靜了,元錦意搖搖頭,抬腳走進院子。
元寶屁顛屁顛的跟上,不停用腦袋去頂元錦意的手,哈喇子順著狗嘴往外流。
元錦意低頭,摸了一把元寶的腦袋,沒好氣的剮了它一眼,“傻狗,窩都要被人搶了,還笑呢。白吃我這么多年的肉了,你倒是上嘴咬啊。”
凈知道看熱鬧去了。
元寶歪著腦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圓滾滾的,漆黑一片。什么?主人說什么?
元錦意敲了敲它的腦袋瓜,算了,跟狗說人話有屁用。
躺在床上,元錦意雙手交于腹部,閉著眼睛沉思中。
待她迷迷糊糊睡去,還沒過多久,院子外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元錦意蹙眉,趴在床邊的元寶豎起耳朵,支棱著腦袋往窗邊看去。
她怎么聽到了魏夫人的聲音?元錦意猛地睜開眼睛。
“椿陽?”她坐起來,疑惑的喚了一聲。門口的云渺趕緊推門而入。
云渺邁著小步子走進屋中,聲音輕柔的回答道,“小姐,椿陽姐姐在院外替夫人教訓老太爺的幾位妾室呢。”
“又怎么了?”元錦意揉揉額角,不解的開口詢問。
干嘛呢,搞得她覺都睡不好。
云渺看了眼窗外,乖巧的解疑,“您不是將兩位姑小姐關進柴房了嗎?她們的姨娘找上門來,正巧碰見咱們夫人來找您,就發生了幾句口角。”
元錦意摸了摸柔順的長發,掀開被子,“替我更衣!”
云渺趕緊手腳麻利的替元錦意穿好衣服,梳妝打扮。
屋外爭執聲不斷。元錦意帶著云渺走出屋子,就見幾個穿金戴銀的姨娘跪在院門口,府中粗使嬤嬤摁住不停掙扎的她們,粗糲大掌不停往她們臉上扇去。
“啊!”幾位姨娘慘叫連連,可自己這小身板又掙脫不開嬤嬤的鉗制,面露痛苦之色。
十個巴掌完畢,幾位姨娘被打得頭發披散,小臉紅腫,魏夫人站在旁邊輕輕掃了她們一眼,聲色清冷,“我看在你們是老太爺的妾室份上,對你們已夠優待了。今日這十個巴掌就讓你們長長教訓,若是你們不知好歹,非要在我女兒院子里惹事,我寧可親自去向老太爺請罪,也要將你們趕出府去。”
若只是頂撞她,倒也無妨,但敢在自己女兒院子里撒潑,那就別怪她手下不留情。
跪在地上的幾個姨娘面露害怕之色,連忙點頭唯唯諾諾的應承下來,唯有中間一位衣裙華美的婦人不甘的昂著腦袋,美目險些要噴出火來。
“魏氏,你個小賤人,嘶~~你不過也是妾室上位,也好意思說我們。”
真以為自己當了國公府的繼室就尾巴翹上天了是嗎,敢讓這群老東西打她的臉。
她好歹也是給老太爺生了一雙兒女的人,怎能任由她欺辱。
而且她怎么說都是長輩,居然敢命人打她?
“啪~”椿陽眼眸一暗,立馬走上前去,對準她的臉又是一個大耳刮子,表情嚴肅。
“我家夫人可是誥命之身,正兒八經以正妻之禮重新迎進府中的,也由得你編排。芬姨娘,你的規矩是學到狗肚子里去了,還是跟狗學的,這般無知。”
便是全梁安城的貴眷也不敢這樣辱罵她家夫人呢。
她倒好,滿嘴噴糞。
芬姨娘被打得耳朵嗡嗡作響,差點堅持不住暈倒過去。
“母親!”元錦意走過來,看了一下這些姨娘的慘狀,微抿嘴角,“椿陽,別說了,將她們押去父親面前,告之緣由,讓父親做主吧。”
祖父脾氣怪異,母親不好跟他直面撞上,還是由父親解決吧。
這群姨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腦子缺根筋兒,明明這次回來對父親有事相求,但對母親的態度卻如此惡劣,難道她們不是夫婦嗎?得罪了母親也不怕父親動怒?
“是,小姐!”椿陽點頭,對著幾個粗使嬤嬤一揮手,就把這群人給拎走了。
魏夫人轉身過來,握住元錦意的小手,自責開口,“可是吵到你了?”
“沒有,母親,只是不想讓你為了這群不長眼的人動怒罷了。”元錦意嘴角微彎,拉著魏夫人往里走去,邊走邊問,“母親可是有事尋我?”
魏夫人輕輕點頭,坐在椅子上,面露憂愁之色,“你祖母適才派人來知會我,讓我把府中東面的院子裝點一番,說是......要讓你二叔一家住進來!”
“我就想著過來問問你,你這位二叔是何人?”
她之前忙著安排老太爺的妾室,錯過了老夫人母子相認的場景,所以現在兩眼一抹黑,前來傳話的嬤嬤也不清楚里面緣由,她只好過來問自己女兒了。
而且聽傳話嬤嬤的語氣,老夫人待這位貴客十分喜愛,讓她一切用物皆要是最上等的,她就更迷惑了。
這不,剛忙完,她就趕緊過來了。
元錦意給她倒了一杯花茶,快速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知給了她。
“這么說來,他是你父親的親兄弟?”魏夫人端著杯子半天都沒有送到嘴邊,吃驚的看著自己女兒。
“不錯。”元錦意一笑。
“難怪你祖母要讓我用最好的物件什么的。”驚訝之余,魏夫人感嘆了一聲,心中百般滋味翻涌。
可...這也太奇怪了,她從不知婆母生了兩個兒子,照這么說來,這位二爺是要在府里長住了。
元錦意想起上午的畫面,轉動手中精致的茶杯,輕聲開口,“二叔走失四十余年,祖母內疚欣喜之余定然對他萬般疼愛。”
就是不知道接下來是怎么個疼愛法。
魏夫人俏麗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惆悵,淺抿一口散發著花香的茶水后,幽幽說道。
“但愿你二叔一家好相處,現下府中得虧你二姐....元錦蓮出嫁了,不然更是一團糟。”
好相處?
“怕是要起風了,母親。”元錦意端起手中茶水一飲而盡,眼中閃過一抹深意。
晚膳時分,老夫人在自己院子里擺了桌席面,將元清先介紹給府中眾人認識了一番。
元錦意也從老夫人跟元清的交談中,大概得知了元清現在的處境。
他現在是一個戲班子的班主,之前一直帶著戲班子在各地游蕩,直到遇見元鄺后,他便跟著元鄺一起回了梁安城。
元清說他已有家室,家中兩兒兩女,日子簡單平淡,待過幾日在梁安城安頓好后,就會帶著妻兒上門拜訪。
老夫人一聽,可心疼壞了,不停的給他夾菜。
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漂泊,想是吃了不少苦吧,她聽著都難受。
待吃過晚飯,眾人坐下來閑聊了一會兒,眼看時候不早,元清主動提出要離開。老夫人一聽,表情抗拒,開口挽留,“清兒,你大嫂已經將院子收拾出來了,你就留在府中居住吧。”
幾十年沒有見到自己的兒子,她實在不舍啊。
她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說呢。
元清握住老夫人的手,面帶微笑的開口,“母親,今日能夠與母親團聚,兒子心中欣喜萬分。但我今日出門得急,戲班子和家人初到梁安城,都還沒有安頓好,母親見諒。
若是兒子以后能留在梁安城,母親有的是時間見我,咱們也不必急于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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