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錫澄國防線惠山陣地前面：
重藤千秋支隊在這里受到了登陸以來最大的傷亡。
重藤千秋支隊長再也沒有忍住，從后方趕到這里來了。
它站在第一聯隊的指揮所里面，在已經慢慢暗下來的傍晚，靜靜地看著史營長他們陣地前面鋪滿了尸體的地面。
重藤千秋支隊長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久久沒有動作。
第一聯隊長參謀長大井川陽平，戰栗著陪在邊上。
現在離支隊長最近的是第二聯隊聯隊長五郎部直哉，他的臉上滿是鄙夷和不服。
這個時候，從國軍的陣地上走出來一個雙手揮舞著紅十字旗的士兵。
這個士兵向著這個方向揮舞著紅十字旗，一邊慢慢向這個方向走過來。
重藤千秋支隊長終于從靜立當中醒過來：“出去看看！”
他親自帶頭走出去，臉上的神情看不出來內心的表情。
他們這一行人，一直走出指揮所至少五百米。
就在這里靜靜地等著，那個國軍士兵被帶過來。
步弘壯是一個膽大包天的人，史營長剛才說陣地前面那么的鬼子尸體，應該讓鬼子去清理走。
現在的鬼子被打怕了，到現在都沒有派人出來收斂尸體。
決定派一個人到鬼子那面去通知一聲：你們派人不帶武器前來收斂尸體，我們不打！
步弘壯當時就主動請纓，愿意去打這個信使。
他想要當面看看鬼子聽到這個通知時候的表情。
在離開自己陣地走了近一千米的時候，步弘壯被一隊鬼子攔住。
這隊鬼子沒有為難他，只是問他是做什么的。
知道了步弘壯來意后，這些鬼子的神情明顯緩和了許多。
也許它們是想到了自己這些人，終究也會跟那些現在躺在陣地前面沒有了氣息的尸體一樣吧！
它們也希望自己這些人戰死后，能夠有國軍指揮官發發善心，把尸體送回來。
至少不用一直倒在陣地前面，不停地承受著炮火轟炸和后續進攻士兵們的踩踏。
步弘壯來到重藤千秋支隊長面前的時候，從它佩戴的標志就認出來這是鬼子的一個少將了。
重藤千秋支隊長和顏悅色地問道：“貴使過來是有什么話要說？”
步弘壯從來沒有想到：鬼子的少將見到自己的時候，并不是氣急敗壞的樣子。
相反還是一副謙謙君子一樣。
步弘壯愣了一下，這才說話：“我們營長說了，陣地前面的你方尸體太多。
我方本著人道主義原則，允許你們派譴四百個不帶武器的人員，前去收斂。
那些士兵已經盡力了，不應該再讓他們曝尸荒野！”
重藤千秋嚴肅地說道：“請代我向史營長致敬，他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我方立刻派人前去收斂！”
整個重藤支隊的這些高級軍官，目送著步弘壯大步流星地向回走去。
重藤千秋支隊長，冷冷地對大井川陽平參謀長下令：“讓第一聯隊輜重隊士兵，立刻上去，把所有尸體收斂回來。”
大井川陽平參謀長終于松了一口氣：“報告支隊長，我們要不要趁其不備，突然發起攻擊，攻占惠山？”
“啪！”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大井川陽平參謀長臉上。
重藤千秋支隊長的怒火徹底爆發了：“八嘎！
軍人的榮譽你有沒有？
唐精忠雖然是土著，他還知道死在進攻的道路上。
你這個大禾民族的敗類，整個聯隊的步兵都死在沖鋒的道路上。
你作為聯隊參謀長，竟然還能夠活著。
這是恥辱的奇跡！
知道這么多年，為什么是土著當聯隊長，而你作為大禾民族的一員，卻只能夠當參謀長嗎？
因為你根本就沒有大禾民族的武士道精神，也沒有半點軍人的榮譽感！”
重藤千秋強忍著憤怒，沒有撥出槍來就地正法了大井川陽平。
五郎部直哉大隊長原本也想要說話的，現在這么樣子，誰敢！
沒有一個人開口。
剛才他們這些人，都看到了在進攻的道路上，倒下的全是帝國士兵的尸體。
重藤千秋余怒未消：“一個聯隊，四千多人都死了進攻的道路上。
對面的守軍還怕區區的四百人突然進攻嗎？”
這才是重點！
五郎部直哉大隊長明白過來。
大井川陽平參謀長也明白過來了。
他們明白：也許不是軍人的榮譽，也許無關武士道精神，只是因為對面的守軍既然能夠讓幾千精銳倒在進攻的道路上。
也就能夠讓區區的四百士兵再次倒下。
滿腔的怒氣發泄出去后，重藤千秋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明天無論如何，我要站到惠山陣地前面去。
你們也一樣，不能夠活著站上去。
就讓你們的尸體像唐聯隊長一樣，尸體也要站到陣地前面去。”
重藤千秋說完，看著陣地前面自己派出去的輜重兵們已經打起了火把，正在忙碌著抬起士兵尸體，放上板車。
一車一車的尸體，不停地向后運輸著。
他抬腳向指揮所回去。
大井川陽平參謀長臉上已經腫起一大片，他用含糊不清的話說道：
“對面的守軍**準！下午的時候，航空兵過來指導的六架飛機。
全部被他們打下來了。
將軍派過來的三輛戰車，還沒有能夠抵達戰場。
遠遠地就已經被守軍打爆了。”
重藤千秋支隊長指著作戰地圖：“你們的火炮陣地在什么地方？”
大井川陽平參謀長指向地圖：“在守軍陣地正前方，雙方距離一千五百米。”
“一千五百米？他們竟然還敢沖出來搶炮？”重藤千秋自言自語。
五郎部直哉大隊長心中一直對唐精忠這個土著當上了第一聯隊聯隊長就不服氣。
現在知道他竟然能夠讓對面的國軍沖出來一千五百米把自家的火炮給搶跑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事兒。
只是今天的支隊長心情不好，五郎部直哉大隊長不敢說話。
怕挨打！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重藤千秋支隊長在地圖上指點迷津。
惠山這個地方已經成了支隊長的心魔，他是一定要在明天把這個地方攻下來的。
為了達成目的：重藤千秋已經在命令自己支隊的所有炮兵隊伍，全部向這里集中了。
同時他還再次向煙峻六司令申請派來了一個重炮部隊。
日軍第十五獨立野戰重炮旅團，旅團長上川內圣郎少將。
這一次第十五獨立野戰重炮旅團的動作非常快，在接到命令后，第一時間就開始行動起來。
上川內圣郎少將率領著整個旅團，一共有十二門“八八”式一百五十毫米加家炮。
這種炮是日本自己生產制造，口徑一百四十九點一毫米，炮身長五千九百六十三毫米，火線高一千四百一十五毫米，射擊時候全長九千零九十毫米。
炮身三千五百五十五公斤，戰斗時候全炮重達十噸。
高低射界負五度到正四十三度，方向射界左左右各二十度。
發射速度每分鐘一發，最大射程一萬八千五百米。
上川內圣郎旅團還配備有十八門“三八式”一百二十毫米榴彈炮。
這種炮的口徑就是一百二十毫米，炮彈足足有四十斤。
最大射程一萬四千五百米。
這三十門大炮全都是需要機械化運輸才能夠行動的。
現在有了煙峻六司令官的命令，上川內圣郎
率領著的第十五獨立野戰重炮旅團連夜布置到位。
黑夜當中，整個旅團四千多鬼子，忙碌著布置炮兵陣地。
重藤千秋支隊的所有火炮也在重藤千秋的強令下，連夜趕路。
無論如何，今晚所有的炮兵全部都要就位。
航空兵已經在這里墜毀了六架飛機，明天的戰斗重藤千秋也就沒有計劃它們的指導了。
這一回他也吸引了教訓，命令自己的炮兵陣地，在遠離惠山五千米的地方布置。
整個夜晚，重藤千秋支隊都在忙碌著、準備著。
它們派出去收斂尸體的輜重隊，足足忙碌到了晚上十點半，這才胡亂地清理完畢。
到底有沒有把所有鬼子尸體都清理走，它們也不知道。
畢竟天黑看不見。
就在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這天，林凡率領著特種縱隊的一千多人回到江陰要塞的時候。
立刻引起轟動：一是他們今天出去的時間比起以往要長得多。
二是他們今天出去時候一門炮拖著，回來的時候拖著了四門炮。
并且十二輛軍車上面堆滿了物資。
士兵們身上能夠明顯地看出來戰斗過的痕跡。
這一次不只是要塞司令許康驚動了，就連整個江陰防線總司令劉興上將也驚動了。
劉興上將帶著自己的警衛連趕到特種肖山炮臺的時候。
林凡正在指揮著士兵們把繳獲回來的物資分類呢。
他已經給李顯下了死命令：就在明天，一定要把這些繳獲回來的皮鞋、皮帶，各種裝護具加上前些天開回來的快艇出手。
不論價錢！
今天繳獲回來的幾千條槍，也要找一個穩妥的線路送出去。
林凡知道接下的時間，整個錫澄線會立刻冰消瓦解。
就連南京也會被鬼子占領，這個時候能夠把這些武器送出去一批，就是賺到了一批。
劉興上將前來，許康少將當然要陪著了。
何和頌參謀介紹道：“林連長，這位是江陰防線總司令劉興上將。”
他又對劉興司令介紹：“這位就是八十八師特種連少尉連長林凡。”
在來這里之前，劉興已經跟許康了解過林凡這個連長的由來了。
許康跟孫元良兩人為了這個連隊爭執得非常厲害，因此也把林凡這個連隊的來歷調查得清楚。
他們都清楚，林凡這個連長是自封的，連隊的名字也是自己取的，所以才會這么不倫不類。
這個連隊最初的士兵，全是林凡收集的逃兵，甚至林凡為了立威，射殺了兩個士兵的事情。
他們全都打聽得清楚。
這了收集這些資料，張柏亭參謀長可是親自進了五四二團被“收容”的那個難民營里去的。
許多情況都是由當初那些不愿意跟著林凡走的特種連士兵們了解到的。
至于這次林凡回來后，連隊突然增加到一千多人，他們也是特意向一二八師長顧家齊打聽了的。
顧家齊一點也沒有隱瞞，直接承認了這些兵就是自己兩個團的殘余，并且這些兵都有些紅化的現象。
這是一支紅色的部隊！
正因為這樣，林凡現在這一千多人的隊伍，國軍還是只承認他是一個連。
劉興司令興致勃勃地看著特種縱隊的士兵們把那些鞋子、皮帶往下搬，不解地打聽：“這些東西，你們是怎么得到的？”
林凡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就有正在高興搬東西的士兵笑著說道：“從鬼子腳上、身上扒下來的。”
劉興、許康他們這一行有十幾個人，一起把目光向林凡看過來。
林凡頂著這些目光，大聲說道：“報告司令！
我們還很窮，我們的人民也還窮。
這些鞋子、衣服、皮帶送到后方去，洗一洗，染一染都是好東西。”
劉興指著那些士兵們小心翼翼搬運的槍枝問道：“這些呢？”
林凡嚴肅地說道：“抗戰形勢嚴峻，這些槍支我們從戰場前面多搶一枝回來，鬼子就會少了一枝。
我們準備把這些槍送到后方去，就會多一支跟鬼子戰斗的隊伍。”
劉興笑了笑：“聽說你們今天是出去拉練的？”
“是！”
“不用這么拘束，講一講經過！”
林凡放松下來：“今天我們只是例行訓練，準備從江陰到無錫之間去走走。
檢驗一下隊伍的拉練能力。
走到惠山的時候，聽到前面有槍炮聲，前出偵察的小隊報告有鬼子。
于是我們就沖上去跟鬼子干了一仗。
撿了這些東西回來。”
劉興指著三門大炮：“這也是撿的？”
林凡面不改色地說道：“鬼子欺負我們的兄弟部隊沒有炮兵。
竟然把炮兵陣地設置在我軍防線正前方一千五百米處。
于是我派出了兩個班，把它們的炮兵陣地上面的六門炮，連同它們的炮彈一起搶回來了。
兄弟隊伍太窮了，連炮都沒有，所以就給他們留下了三門“九二式”七十五毫米步兵炮和所有炮彈。
另外送了他們幾十挺機槍。
其余的繳獲我們都帶回來了。”
劉興沉靜地問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拉練到無錫？”
林凡說道：“這門炮有快速移動的功能，我準備的是平常訓練好，等到打起來時候，突然出擊，給鬼子的海軍一個驚喜。”
“你準備怎么做？”
“我們準備有機會的時候，拖著這門炮，從肖山陣地出擊，向前運動十公里，打它一個措手不及。”林凡胸有成竹地說道。
面對劉興司令官，林凡沒有把自己的計劃全部說出來。
跟著劉興、許康一起過來的這些官兵們，看著這些士兵們正在搬運的東西。
心里都在暗暗是吃驚：這些鞋子，每一雙都是從鬼子腳上脫下來的。
他們這是打死了多少鬼子？
至少好幾千個了。
劉興司令明顯考慮的不同：“你們是怎么能夠從敵人的炮兵陣地里面把這些炮搶回來的？”
林凡解釋：“我們在陣地前面，全殲了進攻的鬼子。
乘勝追擊一直向鬼子的炮兵陣地沖鋒。
同時我們有自己的迫擊炮，阻止了鬼子的援兵。
鬼子當然是不愿意看到它們的大炮被我們拖走的。
不過在戰士們勇敢地還擊和炮兵準確的轟炸當中。
那些鬼子怎么也沒有能夠沖破我們建立起來的臨時防線。
大炮就這么被搶過來了。
接下來鬼子就發瘋了，他們用人海戰術向惠山陣地進攻。
我們原本的迫擊炮，加上新繳獲了六門炮，直接把那些進攻的鬼子全部殲滅了。”
林凡說得平淡無奇，聽他說話的這些人卻是震驚無語。
鬼子的戰斗力肯定不會低的。
這支隊伍竟然能夠沖進沖出，這戰斗力肯定比鬼子還強。
林凡對自己帶回來的幾門炮并沒有多么喜歡，實際上他喜歡的送出去的那三門步兵炮。
輕便容易帶走，是它最大的優點。
只是林凡知道，史營長他們的防線上比自己需要的更急迫些，這才咬牙送出去了的。
現在他又咬牙把剛剛拖回來的三門炮送給了兩位司令，讓他們自己去分配。
劉興司令高興地帶著三門炮和所有炮彈離開。
林凡還送出去了三十挺重機槍和一百支步槍。
許康的炮臺上各種各樣的火炮不少，并不在意這樣的山炮。
不過他對林凡送上來的輕機槍還是非常高興地笑納了。
劉興司令現在安排在江陰外圍的防線上，當然需要這樣的火炮，機槍，再多也不會嫌多，多多益善。
送走了前來視察的這批軍官，特種縱隊的士兵們又開始了例行的識字學習。
這是怎么也不能夠放松的：學習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不但如此，識字學習過后，各個分隊的分隊長，都在命令自己手下的這些人：
“體能訓練，一個都不能少！
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這些日子里，你們也看到了，我們打鬼子的時候，受傷的人都很少。
這就是你們每天流下的汗水換來的結果。”
這個晚上，特種縱隊一夜無事！
二十四日的清晨，史營長他們這個營的士兵們，指著遠處天空中的一個黑點：“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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