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腦海里，又反復想起宋嶼的話。
——和你沒關系。
這一句話是抑制性的良藥，克制著她不失控、不質問，保持外觀的冷靜。
是的，沒關系，他和誰上床，都和她沒關系。
深深往胸腔灌輸氧氣，閉眼，再睜開，眼底是克制的壓抑。
江鹿無比平靜地看著他，捏緊的拳一點點松開，有什么從指尖一點點流逝：“兒子由你撫養，我同意，但是，我要有探視的時間。”
一句問候都沒有，開口即是正事。
只是因為，她一分一秒都不愿在這里停留。
容遲淵的視線，從她雪白的腳踝，移到她纖細的腰肢。
她一身素黑的裙子，幾乎和房間的漆黑融為一體，襯托之下，膚色有種病態的冷白。
“嗯。”
最后，他眸光落在她淡若無痕的眼睛里，唇側提起諷意，“看見我還活著，心里可失望？”
大概是不在乎，所以看到這樣的場景，她無動于衷。
江鹿細眉極其微妙地擰了下。
與他視線相觸的瞬間，迅速彈開，生生壓下眼角的澀紅，她笑了笑：“我不想和你聊孩子以外的事。”
話語疏離，更多是責怪和氣憤。
看到他平安無事，她心里有多慶幸，多感激。
他卻輕飄飄地，問她是否失望。
容遲淵點頭，自嘲地笑想，已經決定和她斷了，又問的這些是什么話？在期待著什么？
“嗯。”他側過身，指尖點了下桌上早已備好的文件，“撫養條款。”
江鹿走過去，裙擺擦過他的小腿，她身上很淡的奶香，一陣香風般鉆進他的呼吸里。
她將那文件拿在手里，指尖細細翻過。
他支著下頜，側著一點視線，等待她的反應。
事關孩子，江鹿看得很細致，每個字都斟酌了許久。
她仔細時，細眉擰在一起，呼吸放得很輕，漆深的杏眸有種固執的認真。
看到最后，江鹿有點生氣地把文件放在桌上：“這就是你的態度？”
他往沙發后靠了靠，半瞇著心不在焉的視線：“江小姐有什么不滿？”
一句江小姐噎得她如鯁在喉。
抿了抿唇，江鹿眼神冷了幾分，蔥白的指嘩嘩翻到第六頁，甩到他微微敞露的胸膛里：“憑什么我一年只能見兩次兒子？”
“憑我是孩子的合法監護人。”他唇角揚起慵懶的弧度。
江鹿生氣時的模樣，抿鼓著粉唇，眼眸清凌凌，像從冰川里撈出來似的。
她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見他依舊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江鹿繃著唇，一頓道理同他講：“我作為生母，必須要確保你能夠給孩子良好的教育環境，孩子在成年前的成長環境很重要，像你這樣歪風邪氣……”
話說一半，眼睛移到旁邊凌亂的床鋪上，瞳孔深處被刺了下，“你這樣私生活混亂的父親，我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你。”
他輕輕嗤了聲，修長雙腿交疊著：“江小姐，別太高看了自己，兒子姓容，在生下那一刻，他就屬于容家的血脈。”
“一年兩天探望，已經是看在過往的顏面上給你的，畢竟，容家所有人，包括我，早視你為眼中釘。”
他淡淡笑了下，“未來，如果孩子會有后媽，這份協議還會根據她的意見，進行修改。到那時，孩子更不需要見你了，聽懂？”
一巴掌終究是沒忍住，落在他臉頰上。
江鹿雙眼深紅地看著他，心臟在一點點崩裂成渣。
齒縫間溢出哽咽的兩個字：“混蛋！”
俊容偏在那，指印在他冷白的臉頰上明顯，他唇角是笑著的：“彼此彼此。你我都不是好人，所以才會結合相配，但我終究狠不過你，不是嗎？”
江鹿記不清自己是怎么離開的。
失魂落魄蒼白著臉頰，到門口時，雙腿發軟，就那樣坐倒在地上。
屋內，一室窒悶壓抑的氣息。
容遲淵沉著眼眸，碎發掩住他深黑的眼眸。
年芙從外面走進來，半靠在墻壁上，看著他，有幾分惋惜：“江小姐離開時，帶走了孩子的一樣玩具。”
他眸色黯然不動，細看像死潭，一絲波瀾都無。
年芙嗓音淡淡：“叫我來配合你演戲，利用感情傷她，都不算什么，但你用孩子要挾，你可知道走到這一步，你跟她，再無回頭的可能？”
那人終于是動了下，手握拳咳嗽了兩聲，嗓音沙啞疲憊，像耗盡了全部力氣：“你走吧。”
年芙不是喜歡插手別人事的人。
彼此都是聰明人，有些話，點到為止。
她隨手拿起衣架上的大衣一披，轉身離開。
男人坐在那，微仰著下頜，陽光灑在臉上卻是冰涼的感覺，他指尖觸碰著臉頰上，被她手掌刮過的地方，那樣滾燙。
*
關于撫養權的事，江鹿一直未能松口。
輾轉找了無數個律師，得到的口徑都是一樣的——
江小姐，雖然原則上孩子在兩歲前應該交由母親撫養。但是，考慮到您和孩子父親經濟狀況的差距，判給您的可能性并不大。
這話第一次聽是心如刀絞，第無數次再聽見，卻已經徹底麻木。
“我已經在找工作，我會向法官證明我有能力撫養，即便這樣也沒有勝算嗎？”
“恕我直言，江小姐。”
律師搖搖頭，嘆了口氣，“每年和容家起爭端的當事人不少，大大小小，我都經手過，但幾乎沒有上訴成功。您只身一人和他們對抗，實在是勢單力薄了些。我勸您，先答應他們的條件，安心攢自己的資本，未來，會有機會把孩子帶回身邊的。”
*
一周后，容遲淵結束了會議回到辦公室，才將西服外套脫下時，就見秦淮敲門而入。
“容總，江小姐來了電話，說撫養協議，她同意簽約了。”
他扯著領帶的動作一頓，聽到那個名字恍惚了下，隨機眼神淡了下來：“想通了？”
“是的，但是江小姐說她有一個條件。”
“說。”
“就是見小少爺的那兩天，請您不要出現在她的視線里，打擾她和孩子的共處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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