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神宮之內。
血色的殘陽逐漸劃落，暮色降臨，為這廣袤而輝煌的宮殿染上了一層落寞的余暉。
片刻過后，一道空間裂縫緩緩浮現而出，兩人也自那裂縫中走了出來。
“......”
走在這鋪著青石的小路上，東方戎凝望著面前這片樓宇，眼中閃過一抹黯淡之色。
或許是猜到了她的心情很是復雜，常習羽并沒有直接將法陣鏈接到內殿，而是定位在了這宮廷外圍。
東方戎沒有開口，常習羽也沒有主動去問，一路上，兩人就這么并肩而行，卻都顯得很是沉默。
作為武國皇室開國以來所修筑的宮殿，重明神宮已經漂浮在這空際不知多少歲月，時間并沒有在它身上留下難以磨滅的刻印，可它仍然在逐漸衰落消亡。
直到現在，已經沒有了所謂的皇族。
沒有皇子，沒有妃嬪，沒有公主，甚至連宮女與侍衛也沒有。
那些當初還留在宮內的老人都走了，雖只是去閉關潛修，卻也和離開了這里沒什么區別。
只留下了東方戎獨自一人。
比起往日繁華的殿堂，現在的神宮，更像是一座墳墓。
所幸，她還有唯一的同伴。
......
————
那偏僻的小道并不長，須臾過后，兩人便回到了內殿。
看著那始終沉默著的東方戎，常習羽終于開口了，“那赤陽秘境，沒了他就一定去不成么？”
“......”
東方戎微微搖了搖頭，“不一定，可他比任何金身境修行者都要適合。”
“那你怎么不強行帶他過來？”
聞言，常習羽頓時納悶地看了她一眼，低聲道：“我看那小子也沒什么不愿意的。”
“......”
緩緩走到那龍椅邊，東方戎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變得有些復雜，“朋友之間......豈能如此？”
“嘖......”
常習羽有些無語地撇了撇嘴，“那如果到時候他沒能突破，你又打算怎么辦？別告訴我，你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再去請出一位供奉便是。”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東方戎的神色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冷聲道：“我東方家養了這群人這么些年，若連此事都不愿意出手，還留著何用？”
“好吧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
常習羽擺了擺手，“明天我再去找老李頭商量一下吧，畢竟在他們的地盤里。”
“對了，東方。”
說到這里，她突然又湊到了東方戎身邊，臉色嚴肅了幾分，“實話告訴我，那詛咒的侵蝕程度是加快了么？”
“......”
似是猶豫了一瞬，東方戎點了點頭，手臂輕揚，旋即扯開了那貼身的戰甲。
映入眼簾的，是那大片雪白的肌膚，然而，在那肌膚之上卻是浮現出了數道猙獰而妖異的墨色紋路，如同烙印一般。
與此同時，東方戎周身金色戰甲神光大盛，浩然而威嚴的氣息瞬間彌散在內殿，一束耀眼的金芒浮現在她胸口，旋即朝那猙獰紋路匯聚而去。
那是帝皇的力量。
嗤！
神光交錯之間，一縷黑色的煙氣升騰而起，但那浩然的帝皇道則卻也瞬間黯淡下去，失了光彩。
最終，竟是兩股力量同時消散于無形之中。
很明顯，即算是帝皇大道也只能與這詭異的紋路僵持，并沒有將其消除的能力。
“......”
看著那逐漸消散的紋路，常習羽眉頭緊鎖，低聲自語道：“這究竟是什么......”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有過如此疑惑了，每次看到東方戎這些舉動時，她心底都會再度升起這種念頭。
她很清楚，這種紋印的極限并不止于此，若是再與其僵持下去，東方戎真的會死于這種詭異的力量，連帝皇道則都無法阻擋。
雖然還未到那種地步，可她卻毫不懷疑這種紋印能夠抹殺掉一位至強道則的合道者。
因為她曾經親眼見到過一次。
......
————
片刻過后，東方戎指尖微動，那金色戰甲光芒一閃，又重新貼在了她身上。
瞥了一眼還在冥思苦想著的常習羽，她微微搖了搖頭，低聲道：“多種道則的融合......并不只有一種力量。”
時至如今，東方戎早已理解這道紋印的構成，卻無法追溯其形成的性質。
對于她而言，那是完全陌生的道則，無法理解其道則的特性，也就無法得到破解之法。
到了最后，即算是帝皇，也逃不過被其抹殺的命運。
“......”
拋開心底那些雜亂的思緒，常習羽眼中閃過些許擔憂之色，沉聲道：“明天我會派人去供奉堂一趟，這幾天，你......”
停頓了片刻，她猛地一咬牙，“東方，你還是別去上朝了吧。”
“......”
聞言，東方戎幽幽地嘆了口氣，沒有回答。
......
————
方外之地，一處浩瀚的祭壇之內，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盤坐在中央，手中握著的寶珠閃爍著妖異光芒。
粘稠的血液流淌在地面，逐漸蔓延在祭壇里，濃郁的災厄氣息逸散在這片天地間，為這祭壇更添上一抹不詳的意味。
溢出的鮮血仿佛無窮無盡一般，沒人知道老者究竟流了多少血，但那深入大地的猩紅之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
似是感知到了什么，那老者緩緩睜開了雙眼，目光有些無神，卻也絲毫掩蓋不住那濃郁的猙獰之意。
“快了，快了......這是第幾個了？”
晃了晃昏沉的腦袋，老者似是很認真的思考了一陣這個問題，不過很快，他又放棄了這無謂的舉動，咧嘴一笑。
“只差最后一點了......此陣若成，世間再無帝皇。”
刺啦！
話音未落，一道略顯虛幻的金色龍影倏然出現在老者胸前，還不等他反應，只聽見那龍影一聲驚天咆哮，不過剎那之間，遍地流淌著的鮮血已是化為血霧升騰而起，一股浩然的威壓籠罩在他頭頂之上。
噗嗤！
再度噴出一大口鮮血，可那老者卻是絲毫沒有意外，嘴角的猙獰笑意更盛，“因果反噬么......我已經受夠了啊......”
殘破的身軀再度塌陷下去半分，見那龍影仍舊未散，老者猛地抬起手臂，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心臟，旋即悍然捏碎。
“破！”
四散的碎肉瞬間便融入了周身血霧之中，迅速凝成了一道猩紅色的手印，印在了那龍影之上。
吼！
......
浩然的金芒染上了猙獰血色，片刻過后，那龍影已是消失在了祭壇里，只留下一聲痛苦的嘶吼回響在這片天地之間。
......
————
乾坤殿內。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逐漸暗了下去，等陸長歌回到石屋時，空中已是繁星閃爍，明月高懸。
緩緩推開門，映入他眼簾的，是那床頭閃爍著耀眼光芒的萬象劍。
“嗯？”
見此情形，陸長歌不禁一時有些發愣。
這是......發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萬象劍內還在發生一場有些特殊的斗爭。
......
————
“不準出去！”
用力捂住少女的嘴巴，劍靈有些氣急敗壞地開口道：“要去也不能現在出去！”
“唔唔......”
感受到她逐漸加大的力道，萬象那小臉上的神情復雜到了極點。
有想去見陸長歌的欣喜，也有對于劍靈如此憤怒的畏懼與不解，數種不同的情緒顯露在她臉上，卻又說不出話來，顯得極為有趣。
“蠢丫頭，聽到沒有！”
“嗚嗚......！”
萬象掙扎著點了點頭。
“呼......”
見她點頭，劍靈微微松了一口氣，放緩了幾分聲音，“我也不是不讓你出去，想出去可以，只要記住剛才教你的那一點就行了。”
“嗯嗯......”
萬象又像是小雞啄米一般點了點頭。
“很好。”
劍靈滿意地看了她一眼，“該喊他什么？”
“......”
聞言，萬象頓時小臉一紅，下意識地開口道：“主......”
劍靈眼中閃過一道兇光。
“姓陸的。”
少女脖子一縮，迅速改口。
“很好。”
劍靈的眼神又緩和下來，“就該是這樣。”
她早就想教育教育這個蠢丫頭了，只是奈何之前不能相見，她也只好把自己的想法憋在了心里。
到了現在，萬象源氣復蘇，魂力凝實，她也終于能夠如愿以償。
首先當然是改正這丫頭對陸長歌的稱呼。
天天主人主人的，也不看看到底合不合適......
兩人畢竟是同根同源，姿容也是極為相似，每當這丫頭叫陸長歌主人時，劍靈看著那張神似自己的俏臉，恍惚之間，就像是......
總而言之，不能接受。
誰知道，這蠢丫頭死性不改，她教了半天也沒見出多少成效。
“唉......”
想到這里，劍靈不免又長嘆了一口氣。
頭疼。
“姐姐......”
然而，當她還在回憶剛才的辛酸故事時，身旁的少女卻又打斷了她的思緒。
扭頭一看，便對上了萬象那滿是希冀的清澈眼眸。
“去吧去吧......記住別再叫錯了就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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