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旻坐進了馬車,一路上眉眼發沉,手指緊攥,不知在思忖著什么。
回了宮里,剛好又到了侍疾的時間,他端著藥碗剛走到皇帝寢宮門口,就聽到了里面傳來的說話聲。
“誰在里面。”上官旻問門口的小太監。
小太監還沒回話,殿門便從里打開。
總管太監殷勤接過他手里的藥碗,遞給他一個眼神,轉頭獻寶似的回稟,“陛下,貴妃娘娘,憫王殿下來了。”
許貴妃抿唇一笑,“瞧瞧,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婧姝,快來見過憫王殿下。”
她身邊一位身段豐腴的姑娘立刻起身,朝上官旻行禮。
“臣女見過憫王殿下。”
上官旻笑容沉靜,一派溫文,“免禮。不知這位是……”
“這是我娘家內侄女,行三,小字婧姝,與殿下年紀正相仿呢。”許貴妃看著他,笑容別有深意。
上官旻眼眸微瞇,頓時了然。
昨日水榭剛達成同盟,互惠互利,今日許家便送來一個嫡女要與他聯姻,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呵,說是聯姻,不過是放個自己人在他身邊,堂而皇之的充當眼睛耳朵,把他當傀儡罷了!
上官旻恍若未聞的別開眼,“父皇,該喝藥了。”
竟像是沒聽見似的,沒有半點表示。
許貴妃頓時笑容消失,再看許婧姝,也是漲紅了臉十分局促。
嘉德帝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心底反倒是更放心了些。
“老三,你如今也到了年紀,若是有喜歡的姑娘,盡管提,父皇給你做主。”
上官旻聞言手一頓,勺子里的藥液差點灑出來。
長這么大,這還是他第一次聽到皇帝對他流露出一點身為父親的關愛。
可惜,他早已不再需要了。
他嘴角緩慢勾起一抹冷笑。
“多謝父皇,若是有,兒臣定會求父皇做主的。”
他叫湯勺遞到嘴邊,親自試了一口藥,這才重新舀了一勺,遞到皇帝嘴邊。
“父皇,喝藥吧。”
嘉德帝無比欣慰的看著他,喝下他喂來的藥。
這孩子真正是個孝順,性子也沉靜穩重,瞧著是個可靠的。
他反復猶豫好幾天了,到底要不要讓他監國。
可是只要一想到當初把他從冷宮里救出來的那個畫面,他都不免心頭一跳,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再等等,等等再看吧。
他將一肚子話又壓了下去。
上官旻瞧見嘉德帝方才欲言又止的樣子,等了半天,卻見他又閉上眼躺了回去,沒有要開口的意思,越是也垂下了眼眸。
“朕乏了,都退下吧。”
嘉德帝擺擺手。
一行人于是行禮告退,全從殿內出來。
“兒臣還有事,先走了。”
殿門口,上官旻對著許貴妃行禮,轉身便走。
“且慢!”
許貴妃喊住了他,慢慢踱步到他面前,
“殿下既喊我一聲母妃,母妃總也要多提點殿下幾句。”
“不成家無以立業,便是市井街頭的百姓,也要先娶了媳婦再分家,殿下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上官旻抿了下唇,忽而一笑,“母妃說的有理。”
“只是尋常百姓縱然娶妻,也都會尋些聰慧嫻熟勤勉持家的,不會找些癡肥愚笨的濫竽充數,還望母妃知悉。”
此言一出,許婧姝頓時臉色紅成了豬肝,跺了跺腳,頭也不回的哭著跑了,竟連半點儀態都顧不上了。
上官旻扯了扯唇角,譏諷一笑。
許家就是個暴發戶,養出來這樣的女兒,當真不足為奇。
“旻兒這話未免太過分了些!”許貴妃不出意外的一臉慍怒,“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心里惦記著哪個小賤人!”
“那樣的出身,也就配做個侍妾,連側妃都不夠格!我許家嫡女比她尊貴一千倍一萬倍,你不要不識抬舉!”
上官旻頓時眉心蹙起,眼看要說些什么不中聽的。
“殿下,娘娘,陛下剛睡下,這會兒怕是聽不得爭吵。”總管太監適時插嘴進來,打斷了二人的僵持。
“娘娘與殿下情同母子,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呢?莫要讓外人落了笑話。”
許貴妃最先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染著丹蔻的手輕輕幫上官旻撫平衣襟,“說的是呢,母子有什么隔夜仇呢?”
她掛著慈愛的笑意上下打量他,像是看著自己的兒子一樣,目光殷切且期盼。
“本宮的將來,許家的將來,都系在你一人身上,著實讓人心慌。旻兒若是想安本宮的心,就該明白要怎么辦。”
“本宮等你想通。”
說完,她轉身走了。
上官旻沉沉盯著許貴妃的背影,臉上頓時顯出陰郁之色。
“殿下……”總管太監一臉要勸的意思。
“閉上你的嘴。”上官旻轉頭打斷他,“你更沒資格左右我的想法。”
總管太監頓時臉皮抽搐了下,頹然低下了頭。
————
鏡花水月閣里,紅玉一進門就哇的哭出來。
“姑娘!奴婢終于見到姑娘了!”
阮嬈忍著腰痛,連忙將她扶起來,“你可有受傷?這些日子,苦了你了。”
她滿臉愧疚,漸漸也紅了眼眶。
紅玉一愣,淚汪汪的茫然道,“奴婢、奴婢一直在府里伺候老太太啊!受什么傷?倒是姑娘,竟然被世子爺欺負成了這副模樣!嗚嗚嗚嗚!是奴婢無能,那時候被人打暈從船上帶走,醒來就被扔回了府里,不能去救姑娘!”
阮嬈頓時啞然失笑。
原來,裴璟珩是故意讓她們互相擔心彼此,實際上卻不過是嚇唬她們而已。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阮嬈拉著她坐下,主仆二人說了好一會兒話。
“老太太聽說姑娘回來了,高興的跟什么似的,許是一會兒吃過飯就會過來探望姑娘了。”
紅玉握著阮嬈的手,壓低聲音道,“聽之前老太太念叨那意思,許是要挑個最近的日子開始籌備姑娘和世子爺的婚事了!”
阮嬈一驚,不由緩緩攥緊了手心。
她根本不想再嫁入裴家,延續舊夢。更不愿跟同一個男人反復糾纏,尤其是知道,這個男人喜歡的根本不是她這個人,而是另一個人的皮囊罷了。
她干嘛要上趕著替別人做嫁衣?
她現在就想去河西和父兄團聚,把阿嬤一家也接過去,在那邊弄個生意,掙掙銀子,過過平靜日子,她覺得余生就夠了。
情愛什么的,不過是個錦上添花的玩意兒,只有日子先過舒坦了,才有心情想別的。
反正,她如今朝不保夕,屬實沒什么心情
“你去給我弄些熱水來,我想要沐浴更衣,一會兒好見人。”
紅玉點頭,連忙去了,不一會兒便動作麻利的把熱水提了上來。
阮嬈褪去衣衫,后背上滿是紅痕,雙腿一酸一軟的邁進了浴桶里。
紅玉看著她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紅痕,難過的擦了擦眼。
“世子爺簡直太禽獸了!還沒成婚就……姑娘那般嬌嫩的肌膚,他倒下得去狠手!”
阮嬈笑了笑,連忙安撫她,“傻丫頭,不疼的,你知道的,我稍稍一磕碰都要青紫一片,這些只是看著嚇人罷了。”
紅玉依舊抽抽噎噎。
“行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洗就行了。”阮嬈無奈道。
“那奴婢接著去燒水。”紅玉擦著淚下去了。
不多時,又去而復返。
阮嬈聽到后面有腳步聲進來,卻半天沒聽到動靜,不由下意識轉頭去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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