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面色冷峻，道：“你可知道‘絕地天通’？”
董雙成愣住。
作為一個炎夏人，自然不會不知道絕地天通。
絕地天通，是指人與神各司其職，互不干擾。
柏舟道：“《國語楚語》中記載，上古時代，人和神居住在一起，民神雜糅，人們一遇到困難，不想著如何去解決，只想著祭祀神靈，將自己的財物獻給神靈，以換取神靈賜下的風調雨順和豐衣足食。”
“于是巫術大行其道，各種祭祀盛行，導致百姓將大量的財物和精力都耗費在獻祭供養神靈之上。”
“于是上古帝王顓頊令“重”管理天上的神事，又令“黎”管理地上的民事，這樣，‘民神雜糅’就被禁止了，天神和人類各司其職，互不干擾，是為‘絕地天通’。”
柏舟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道：“我們已經為他們點亮了科技樹，又為他們選擇了一個賢明的君主。他們已經可以依靠自己過上好日子，我們就必須盡快離開。”
“若是我們留下來，他們就會一直依靠我們，不管有什么事，只要來求我們就行了，久而久之，只會讓他們越來越懶惰，文明越來越停滯不前。”
“他們，不需要神明。”
眾人如夢初醒。
“說得對。”安法嬰道，“之前我在外面采風作畫之時，就有百姓來問我，能不能給他們畫一座房子，他們以為我所畫的一切都會變成真的，他甚至還想讓我給他畫個媳婦。我告訴他我做不到，他就跪在我面前不停地磕頭。”
碧霞元君的眉頭皺了起來，道：“這可不是個好兆頭，他已經學會用這種方式來要挾我們了。”
太真夫人管理流民，似乎也感覺到了，嘆息道：“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意思是：和他們親近，他們就對你不恭敬，遠離他們，他們就怨恨你。
“我們才來三年，時間還不長。”柏舟道，“若是時間長了會如何？”
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那這些老百姓更加離不開他們了。
她們忽然明白了柏舟的良苦用心。
她們不僅要走，還要走得越快越好。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不管百姓如何挽留，甚至到工坊去堵她們，她們也不搭理百姓，還用一些小法術把百姓嚇唬走。
好不容易終于將各項工作都交接好了，農田的收割也終于結束，這天晚上，柏舟將所有人都叫了起來。
眾人一邊穿戴一邊低聲道：“我覺得今天的女術師有點奇怪。”
“我也覺得，好像變了一個人。”
“沒有吧，她一直面癱啊。”
“眼神！我知道了，是眼神！她眼神變了。”
即便眾人心有疑惑，卻最終什么都沒有問，而是跟著她一起走出了黃金屋。
此時的捷城已經安靜得只能聽見蟲鳴，這幾天城內實行宵禁，晚上出來閑逛的全部都要被巡邏的士兵請去“喝茶”，因此大家早早就睡下了。
“你到底是誰？”云華夫人，也就是黑蝶，站在柏舟的身邊，眉頭卻皺得很緊，壓低聲音道：“你不是女術師。”
柏舟側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似乎一點都不驚訝，眼中還有幾分笑意。
“我就是我。”她說，“自始至終都是我。”
說罷，她又高聲對眾人道：“各位，準備好了嗎？我們要回家了。”
眾人早有預料，但聽到這句話，還是心情激蕩。
柏舟拿出了投影儀，將她們的影像實時錄下來，然后投射到半空，就像她們全都飛在了空中。
這個位置，正好全城人抬起頭來就都能看到。
她還用音響放出了激蕩人心的音樂，聲音放得特別大，把全城人都給吵醒了。
城里的百姓們都滿臉震驚地跑到窗戶邊，抬頭看著夜空，柏舟用舌燦蓮花道：“我等下凡，是為護佑百姓，救黔首于水火。如今圣君已成氣候，我等是該回上界了。”
此言一出，全城都是哭聲。
“王母棄我乎？”
柏舟沒有管那些悲戚之聲，繼續道：“我等已將安身立命之法傳授爾等，爾等需將之發揚光大，不得敝帚自珍，令神技失傳。”
“我等去矣。”
仿佛神明的吟誦，柏舟調整投影儀，她們的影像朝上而去，就像是飛升去仙界一般。
滿城大慟，哭聲震天。
而柏舟也將所有人都拉入了自己的通靈境界之中。
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來到了一片鴻蒙世界，她們看了看四周，什么都沒有，只有白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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