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垃圾桶倒一下。”
“好嘞！”
“小秦，八號床打掃。”
“這就來！”
“小秦，金嗓子還有么？”
“有！”
“小秦……”
繁忙的醫院里，秦戰跟小蜜蜂似的四下亂轉，無論醫護還是病患，只要一開口，準能看到他一瘸一拐的身影。
眾醫護的三餐加夜宵，給房車加水、倒灰水、黑水，打掃診室、鋪床疊被、端屎端尿，這就是他的醫院日常。
“哎，他多大了？”
兩位剛換班的小護士竊竊私語，其中一位拿胳膊撞了撞同事，打趣道：“怎么，看上了？”
“胡說什么呢？”
另一位輕打同伴：“我是覺得他挺不容易的，瘸了一條腿，還在這個時候來醫院打零工，家里一定很困難。”
“唔，有可能！”
挨揍的那位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又道：“那你犧牲一下，免了他的彩禮？”
“呸！越說越沒正形，我看是你想嫁吧？”
兩人嬉笑著奔赴崗位，渾沒發現身后還站著個表情古怪的副院長。
“小秦吶。”
江海興強忍笑意走到秦戰身后，有心拿護士們的話調侃幾句，可想起自己的嗓子和紙尿褲，只好直奔正題：
“接貨吧。”
“好嘞！”
秦戰回答的干脆利落，讓人一聽就充滿干勁兒。
江副院長笑了笑，正要邁步，卻聽身后有人厲聲嘶吼：“別說那些沒用的，我就問你，呼吸機能不能安排？！”
他急忙回頭，只見不遠處的診室門前有個高壯男神色激動，半傾著身體。
被壓迫的醫生微微后仰，語氣卻依舊平緩：“先生，根據檢查結果和您兒子的癥狀，目前并不需要呼吸設備。”
“少來這套！”
男人額頭血管暴起：“我娃咳的都上不來氣了，現在不上呼吸機，難道等他憋死再上？！”
“您孩子只是因為咳嗽導致呼吸不暢，不是……”
“我不管！我現在就要用呼吸機！你就說行還是不行！！”
“抱歉，呼吸機已經排滿了。”
見他不講道理，醫生也沒了耐心，畢竟后面還有病人等著，沒必要在這浪費口舌。
可此話一出，男人卻勃然大怒，高聲道：“我看你們就是把呼吸機給當官的用了！我娃活不了，你也別想活！”
說著，他竟一把扯掉口罩，另一手伸向醫生！
江海興嚇的心跳都停了！
這里可是收治XG患者的最前線！誰都不敢保證空氣里是否存在病毒，一旦失去防護，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住手！”他高聲喝止。
然而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卻疾沖上前，繞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一個轉身便鉆進了男人和醫生中間。
緊接著那身影一扭、又一挺，男人便踉蹌著退了開去。
“你敢打我？！”
男人大怒，伸手去薅秦戰衣領，卻被一攤一伏輕松壓下。
“冷靜點兒。”
秦戰側身躲過一腳，又踏前半步，用胯輕輕一擠，再次將對方擠了個踉蹌。
“冷靜你M！”
男人赤紅著雙目，狀若瘋魔般又撲了上來。
秦戰扎起二字鉗羊馬，雙臂交叉一翻，只一式上交叉攤手便將對方雙臂頂的高高揚起。
隨后他雙臂一轉、自然下翻，同時鉗羊馬變進馬，又用下交叉耕手貼著對方胸腹一推。
“屮！”
男人第三次踉蹌后退，他喘著粗氣四下看了看，居然一把抄起了打吊針用的輸液架！
秦戰目光轉冷。
他是看在對方救子心切的份兒上才一忍再忍，否則剛剛那式下交叉耕手只消用短勁兒在肝上一沖，對方早躺了！
可那家伙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抓醫生口罩不說，甚至還搶起了輸液架，那上面還掛著其他病人的藥袋呢！
“夠了！”
秦戰爆喝一聲，腳下一錯，人已沖到對方身前，一手攥住輸液架，另一手豎起，掌根貼著對方下巴輕輕一振。
轟！
男人只覺天旋地轉，不自覺的松開輸液架，搖晃兩下，一屁股栽倒。
他想起身，手腳卻不停使喚，只能連蹬帶踹，嘴里不干不凈的叫罵。
秦戰松了口氣，正想讓平時牛×轟轟，關鍵時刻卻躲在一旁的保安把人制住，一道小小的身影卻狂奔而至。
“爸爸！”
小豆丁大概七八歲，眼里泛著淚花，可能是發燒的原因，奔跑間有些搖晃。
眼見男人還在胡亂踢蹬，秦戰趕緊把他抱住：“乖，你爸沒事，他只是……”
話沒說完，臉前一涼。
誰也沒想到，在胡亂掙扎中，小豆丁竟一把扯掉了他的口罩，甚至還啐了兩口：“呸！呸！放開我！放開我！”
完了！
秦戰的大腦一片空白。
或許在孩子看來，打不過就啐是技巧，可他不知道自己已經感染了病毒，而且是傳染性極強、甚至可能致死的XG病毒！
“小秦！”
“秦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一道是江海興，另一道……
秦戰呆愣愣的回頭：“周女神，你不下班了嗎？”
“放開我娃！”
這時，那男人也從眩暈中漸漸恢復，看到自家孩子被秦戰抱在懷里哭鬧掙扎，頓時怒吼著從他背后撲了上來。
下一瞬，勁風乍起！
周醫生跨步踩住男人左腳，雙臂勾住對方小臂往懷里一帶，隨后五指如拈花般一抹，食指入鉤般抹向男人眼珠。
男人本能閉眼。
但食指的主人卻猶豫了一下，又變鉤為抓，四指扣住對方肩頸，拇指在鎖骨上方用力一按。
“啊！！”
男人忍不住痛吼，感覺半邊身體都麻的無法動彈，隨后周醫生又如法炮制，在他另一側的鎖骨上方也按了一下。
這下，男人徹底失去了行動能力。
一旁，江副院長用力眨眼，嚴重懷疑自己眼花。
秦戰倒是看的清楚，口中還喃喃自語：“勾、摟、踩、掛，刁、纏、崩、打，這是螳螂拳？”
周醫生又氣又好笑：“都這時候了還管什么拳？趕緊把孩子放下，帶上口罩，跟我檢查去！”
“哦……”
秦戰這才想起自己還抱著個熱乎乎的小肉球，臉上還掛著他的口水，當即嫌棄的咧了咧嘴，旋即愣了兩秒。
“想什么呢？”周醫生急的不行。
“不用查了。”秦戰慌亂的表情忽然消退，指著臉道：“離的這么近，百分百感染。”
“不管感沒感染，先做個檢查再說！”周醫生眼眶泛紅：“都怪我，要不是……”
她語帶哽咽。
早知如此，男人扯她口罩時她就動手了，現在XG死亡率這么高，萬一秦戰有個好歹，她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秦戰搖了搖頭：“不說這個，我先洗把臉，其他的等我回來再說。”
看著他臉上的口水，周醫生只能點頭。
……
「警告！警告！」
「遭受不明病毒，開始評估……」
「評估完畢」
「風險等級：低，此病毒將導致宿主出現咳嗽、發燒等不良反應，無致命危險」
衛生間里，秦戰邊往臉上潑水邊看系統。
其實小豆丁吐口水的時候系統就有反應了，只是那時他被嚇的大腦宕機，根本沒注意到。
“系統，無致命風險啥意思？會致殘不？”
「否」
“有后遺癥不？”
「無」
“那咳嗽發燒會持續多久？”
「預計小時后退燒，小時后止咳，小時后痊愈」
“還行。”
秦戰無所謂的點了點頭，燒一天、咳四天、一周痊愈，比剛被吐口水那會兒預想的生啊死啊的輕了不知多少倍。
然而沒過多久他就后悔了。
發燒是免疫系統跟病毒斗爭的結果，好的越快，斗爭也就越激烈，沒等檢查結果出來，秦戰的體溫便開始攀升。
冷！
說不上來的冷！
流著冷汗的冷！
疼！
說不上來的疼！
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暈！
天旋地轉，跟下巴挨了一記重拳似的暈！
別說站，坐著都暈！就連躺著也暈！
相比之下，嗓子疼反而不叫事兒，因為燒的太厲害，已經沒感覺了。
“他好點了嗎？”
“高燒41度9，有并發性炎癥，其他指標基本正常。”
“唉……”
迷蒙中，秦戰似乎聽到了一段對話，但不確定是不是真的。
因為他現在的聽力特別好！
鄰床的咳嗽聲，房門的開關聲，走廊的叫嚷聲，以及衛生間的放水聲和樓上的腳步聲，都一股腦的往耳朵里鉆。
他甚至還聽到了百米開外、隔著一棟樓的附屬廚房里，大師傅的切菜聲！
應該是幻覺吧……
秦戰這樣想著，畢竟他現在腦子里什么想法都往外冒，根本不受控制。
什么斷刀大賽、荒野求生、洗地毯、擠膿瘡、修牛蹄子、修廢汽車、奧德彪拉香蕉，
什么子彈、炮彈、導彈、原子彈、氫彈，
什么鋼鐵洪流進行曲、德二進行曲、環太平洋主題曲、加勒比海盜主題曲……
到最后，腦子里甚至響起了《水滸傳》中的嗩吶聲，于是眾曲褪散，開啟單曲循環。
果然是幻覺！
秦戰艱難的笑了笑，心說胡思亂想也挺有意思的。
這時，清涼的觸感突然自唇間綻放，隨后牙齒被輕輕撬開，一道水流緩緩注入口中。
他本能的咽了下去。
咝~疼！
秦戰的眼角不受控制的抽動，現在不管咽什么，嗓子里的感覺都像在咽玻璃碴子。
似乎還有點兒甜？
他咂了咂嘴，腦海中縈繞的嗩吶聲響忽然莫名消褪，耳邊傳來一道欣喜的女聲：“有反應了！再來袋葡萄糖！”
葡萄糖啊……
秦戰撇過腦袋，還想想找回之前的嗩吶神曲，嘴里還胡亂嚷嚷：“丞相且慢！待俺砍了斯巴達三百褲衩的鳥頭，再來見哥哥！”
“噗！哈哈！”
“這是燒糊涂了。”
“周醫生，我看還是轉精神科吧，這家伙明顯不正常啊。”
“要不要問問滇省的同事？聽說吃見手青也有類似癥狀。”
“沒救了，燒了吧……”
趁下班前來會診的醫生們笑的前仰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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