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拂，波瀾漸起。
旺仔妹按老秦的意思發了條微博，只不過與大多數女生一樣，她也在發送前點開了「插入位置」選項，于是信息量瞬間激增。
受邀應戰，地點是公安大學？
班昶是誰沒人知道，但公安大學卻大名鼎鼎，所以眾人看到微博的第一反應就是公安大學有個叫班昶的發出挑戰，老秦應戰。
大瓜啊！
上周日老徐被一招撂倒，有人說這是打假斗士作假，也有人認為他遇到了高手，不想爭論還沒平息，另一位主角就又開打了。
嘶……這可得好好看看。
老徐做沒做假不好說，但公安大學應該不會拿名聲做假，況且有圖有真相，等比賽視頻上傳到微博，是真是假到時一看便知。
吃瓜群眾自然只惦記吃瓜，相關人等卻要思考其中利弊。
朝陽區東山三環，某處形似大褲衩的建筑內，麥殊盯著短短幾個字的微博看了半晌，手指幾次挪到轉發鍵上又遲遲不敢落下。
蘇州，宋雅寧給不喜歡刷微博的老江打了個電話，而老江亦是猶豫良久才聯系的老徐，希望能從專業人士那里得到一點提示。
公安大學教學樓男廁，借尿遁的虞永文在窗口前向下張望，手機屏幕時明時暗，各大網站負責人的電話號碼也隨之忽隱忽現。
中戲……
首都醫科大學……
詠春堂……
昆侖決……
總之，無論為了利益還是友誼，老秦的朋友和利益相關方都不敢輕易轉發，只能與吃瓜群眾一道等待結果，并做好兩手準備。
好在，他們并沒等太久。
……
由于前兩次都是班昶發起進攻，所以此時擺出防御式并不違反規則，倒是老秦必須主動進攻，否則裁判就會判定他在消極比賽。
而老秦也沒有拖時間的習慣。
這世間沒有無懈可擊的防御，鐵盾高膝也不例外，他繞著班昶轉了幾圈、又看了片刻，忽然感覺對方這姿勢有些接近木人樁。
無非是樁腿高了點、樁臂長出一截，外加會移動反擊而已，只要距離夠近，這些問題都不是問題，木人樁還多出一根樁臂呢。
所以，難點只在于怎么接近。
計議已定，老秦蹭蹭兩步躥到班昶身前，用上交叉攤手配合轉馬推開對方直蹬腿，繼而雙臂一舉，將將架住緊隨其后的右拳。
不虛晃，不騙招，硬打硬進！
直蹬腿接重拳，這是為了防備散打的接腿摔，然而詠春拳除了左右轉身摔之外根本就沒有摔技，而且老秦也沒打算使用摔技。
按規則，一旦對手倒地，比賽即時中止，這廝冒著被膝撞的風險拉近距離可不是為了得點，狂風暴雨一波帶走才是他的風格。
班昶的右腿被轉馬帶偏，重心不穩，一時無法退避，情急之下他眼中兇光閃爍，右臂前探、身體前傾，試圖攬住老秦后脖頸。
裁判當即瞪大雙眼。
散打和泰拳都允許摟抱，但散打禁止膝擊，泰拳卻允許摟住對手的脖頸以膝蓋攻擊，只是現在還無法分辨班昶用的是哪一種。
嚇唬誰呢？
老秦撇了撇嘴，左腿斜踏、以胯骨頂住班昶小腹，同時擰腰轉馬，將對方幾乎伸到腦后的右臂連同半片身體一并擠向另一側。
胯打！
東方哥哥興奮的直想大吼出聲，裁判也暗自贊嘆，腰胯一歪，班昶身形不穩，不管有沒有犯規的心思都沒辦法再提起膝蓋了。
趁他病，要他命！
老秦狗眼一瞪，左臂繼續保持按壓，一記日字沖拳從臂彎處沖出，重重的砸在班昶那張既怒且驚的臉上——不過沒使暗勁兒。
因為他不想馬上結束比賽！
班昶腦袋一偏，眼角處有爆炸狀的光芒閃過，這是視覺神經受激之后的反應，他來不及多想，邊搖閃邊后退，借機找回重心。
老秦哪會給他機會，先是后腳一蹬、腳趾緊抓地面，以更勝一籌的速度追上，繼而膝蓋傾斜，貼著班昶的膝蓋向外輕輕一頂！
膝打！
東方保大開眼界，老秦似乎是有意教他，不僅膝打、胯打都在實戰中輪番使用，仔細想想，架開班昶手臂時好像還用了肩打。
找回平衡是人類本能，班昶亦不能免俗，慌亂間護在臉側的雙臂不可避免的出現破綻，于是另一側眼角也閃過爆炸狀的光芒。
“啊——！”他雙眼血紅，憤怒的低吼了一聲，徹底拋下規則，手肘橫立，拳心抵胸，肘尖如槍尖一般隨身體轉動猛然橫掃。
犯規！明顯犯規！
裁判瞳孔收縮，身形一動就要中止比賽，然而老秦卻斜跨一步擋住了裁判的腳步，讓過肘擊的同時腳下也扎穩了二字鉗羊馬。
“哼！”
班昶一肘落空，面門大開，老秦蓄謀已久的一記日字沖拳當即砸在他的鼻梁上，還特意冷哼了一聲，聽的旺仔妹一臉疑惑。
擤氣？丫學過八極？
這貨哪會擤氣，閻宮傷成什么樣他又不是不知道，可他更知道自己的拳頭多重，班昶鼻梁骨斷了，他擔心裁判會終止比賽！
時間不多了！
散打比賽通常采用三局兩勝制，每回合凈打三分鐘、回合間休息一分鐘，操場上雖然沒有計時鐘，可系統屏幕上卻有倒計時。
還剩五秒！
老秦提膝攤手攔住蹬踹和擺拳，再右進馬照對方臉上連砸兩記日字沖拳，而此時裁判才繞到兩人身側，看到班昶狂噴的鼻血。
四秒！
班昶飛膝直撞，老秦以膝對膝，仗著重心更穩，將對方膝蓋連同大腿撞的橫向偏移，落腳后雙臂上提，以雙托掌沖砸班昶臉側。
三秒！
裁判忍不住想要終止比賽，然而班昶剛剛還在犯規，直接終止有失公平，就在為難的短短一秒，老秦左腳前踏，又是一記胯打。
兩秒！
班昶已經被徹底打懵了，腰胯一沖，整個人向前便倒。老秦左掌伏、右掌攤，嵌住對方右臂，同時膝頂、肩撞、腰擰、背躬。
“嗵！”
胯打、膝打、肩打、背打一氣呵成，班昶被重重的摔在塑膠墊上，老秦不等裁判上前便連退兩步，第一局結束的鑼聲剛好響起。
“珰——！”
裁判只是看了一眼就雙臂交叉高喊醫生，班昶血流滿面，鼻子明顯歪了，躺平后還被倒灌的鼻血嗆的連連咳嗽，神智已然模糊。
“過肩摔，這才是過肩摔！”
東方保喃喃自語，教導員瞪了他兩眼，考慮到過肩摔是他的拿手絕活、而且此時其他學生也在低聲討論，想了想便沒再追究。
“爽！太特么爽了！”
蘇林從牙縫中悶吼，興奮到身體戰栗，手心不停的在褲子上抓蹭，若非前方不遠就是校長等一眾大佬，他真想大吼兩聲。
同伴看不下去了，低喝道：“閉嘴！班昶跟你是內部矛盾，現在他被外人ko，而且傷的這么重，你還好意思幸災樂禍？”
“屁的內部矛盾！”蘇林低聲反駁：“那些糟爛事回頭跟你解釋，總之別拿他當同志，他就不配當警察，秦戰打的好！”
同伴眨眨眼，不吱聲了。
他們這些參賽選手站在最前排，距離擂臺不遠，老秦耳朵微微抖動，若有所思的看了蘇林一眼，隨即又將目光轉向校長。
那意思很明確：還打嗎？
打個屁打！真以為老子不知道你什么情況？老黃沖校長點了點頭，指著那廝笑罵：“臭小子，看什么看，還不趕緊滾下來！”
“哦。”
這貨其實就是做做樣子，連同吳賽楠在內，他跟警校生打了六場，又跟班昶打了一場，即使體力尚可，精神上也難免疲憊。
上了擂，誰都不敢保證一定能贏，不管是陸寬、東方保，還是喬龍、吳賽楠，每個人都有長處，稍不注意就會陰溝里翻船。
班昶更是難纏。
別看老秦打的風生水起，其實神經一直繃的極緊，泰拳手能把鋼管踢彎，老秦鍛骨膏使用時日尚短，根本不敢跟對方硬碰。
雖然比賽時間加起來不過八分多鐘，但在注意力極度集中、半秒都不敢松懈的情況下，莫說老黃，校長都能看出他的疲憊。
“小秦，辛苦了。”
“嘿嘿，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沒收住手。剛才打鼻子那下重了點，好像把鼻梁骨打壞了。”這貨邊說邊把手藏到身后。
兩人齊翻白眼，心道藏什么藏？拳套上到處都是血，當我們眼瞎？校長輕咳一聲，不動聲色的看向老黃，這位才是領隊來著。
“這個……拳腳無言，格斗比賽難免會有閃失，既然裁判沒判你違規，那就下不為例。”老黃似有意似無意的點了那廝一句。
“一定、一定。”
老秦點頭哈腰的表示收到，畢竟現在只是集訓，出征大名單還沒確定，偶爾出現傷病還說得過去，再多的話老黃也承受不起。
“小秦，講兩句？”
等老黃給出結論，校長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打的很精彩，尤其是那個過肩摔，我們在格斗課上也常教，給大家分享分享？”
“呃……”
老秦有些為難，輕聲辯解道：“不是我不愿意分享，主要是過肩摔的要領之前都講過，而且班昶有些動作不怎么規范……”
“這有什么為難的？”校長大手一揮：“有一說一，許他做就許人說，過肩摔講過那就講講別的，錦鵬同志，你的意見呢？”
“我同意。”
老黃想都沒想就把師侄賣了。老秦氣的直翻白眼，校長是真不懂，師叔卻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他是考慮班昶死活的人嘛？
他是懶得耽誤時間！
不同于前五位警校生，班昶的身體素質和搏擊經驗都可圈可點，每一招都有他的用意和變化，但正因如此老秦才不想多說。
“唉，行，我老實交代。”
這貨瞪了老黃一眼，蔫頭蔫腦的道：“有些東西不適合多講，不是啥秘密，主要是講的多了，可能會對學長們產生反作用。”
“哦？”校長似信非信。
“這么跟您說吧，警察不是散打運動員，「一招鮮」其實最適合他們，講的太多太雜就容易分心，反而不利于集中精力。”
“嘖，讓你講你就講，哪那么多廢話。”老黃吹胡子瞪眼，“什么分心不分心，公安大學有這么多教授，用得著你操心？”
“用，怎么不用？”
校長忽然打斷了老黃，語重心長的道：“學無先后，達者為師，教授未必就比小秦更懂實戰，錦鵬同志，不可盲從啊。”
“呃，您教訓的是。”
老黃縮了縮脖子，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校長眼中閃過失望，正想再說什么，笑面虎一溜小跑的趕到身前，點頭哈腰的道：
“領導，視頻資料給您。”
“給我干嘛？你應該給技術部，讓他們趕緊拷貝，讓各班組織學習！”校長大發雷霆，笑面虎嚇的一激靈，敬了個禮就想撤。
“等一下！”
校長又把他叫住，吩咐道：“先給小秦一份，他還要上傳微博，嗯，通知宣傳部轉發，之前那幾場也一并上傳到學校官網上。”
“這……”
“領導！”
笑面虎和老黃罕見的達成一致，老黃面色驚慌，急聲道：“領導，咱們關起門私下交流，您這……學校的名聲……那個……”
“什么這個那個的？”校長虎目圓睜，“輸了就要認，挨打要站穩！你們也是老d員了，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還用我提醒？”
“呃……”
這下兩人不敢言語了，只是免不了在心底吐槽：屁大點事兒，您老至于上綱上線嘛？而且我們不也是為了學校名譽著想嗎？
“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
校長話鋒一轉，笑瞇瞇的看著老秦：“這樣吧，我代表公安大學聘請秦先生做顧問，之前那幾場就當顧問給咱們露兩手了。”
“啥？”
那廝吃瓜吃的正爽，莫名其妙就挨了一槍，不是說好了看大佬教訓手下嗎，咋就說到我了？我是誰？我在哪？我該咋答？
在線等，挺急的！
“臭小子，還不快謝謝校長。”老黃大喜，心說就知道領導肯定有目的，合著就等著我和李智聰開口呢，果然姜是老的辣。
笑面虎都快哭了。
這擺明了是要挺黃錦鵬啊！網監跟學校往來的少，他是近水樓臺，可一旦那小子成了顧問，姓黃的也就有理由常來常往了。
找師侄、碰巧遇見校長，順便談談工作，匯報匯報思想，請教幾個工作中遇到的問題，再聊兩句家常，這套路簡直不要太熟。
問題是明知不妙他還不敢攔，今天的錯已經讓他由智聰變成了智聰同志，再忤逆領導，恐怕距離李副校長的官稱也就不遠了。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
校長沒好氣的瞪了副手一眼，心說老子好不容易才打了這小子一個措手不及，你不趕緊把事定下，等他反應過來不同意咋辦？
“等等！”
果然，那廝明白過味兒了，跟炸了毛似的連連擺手：“校長，我過幾天就要回洛杉磯了，無功不受祿，前面那幾場還是算了吧。”
“不行！必須發！”大佬背對著他揮了揮手，沉聲道：“我說過，輸了就要認，你要是不同意，大不了我豁出老臉背個處分。”
靠！這不是耍無賴嘛！
老秦張了張嘴，到底沒敢說「那您就背處分吧」，笑面虎見狀嘆了口氣，不情不愿的把u盤交給他，再去完成大佬的吩咐。
老黃明明急的不行，臉上還得故作淡然：“領導，他還小，顧問這么大的名頭對他沒好處，依我看，還是給他個助教吧？”
“不行！”
校長再次拒絕，頓了頓，低聲解釋道：“助教進不了課題組，就算我硬把他塞進去，身份不夠，說出的話也沒人聽，懂？”
“課題組？課……”老黃念叨了一遍，忽然瞪大了眼睛，急聲道：“領導，這萬萬不可，他是外籍，不符合規定啊！”
“哪條規定？”
“這……”
“泰拳是本土武術？柔道是本土武術？馬伽術是本土武術？研究人家的東西都行，請華人教老祖宗的功夫為什么不行？”
校長連番發問，老秦眨了眨眼。
直覺告訴他，這回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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