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楚臻從蕭家老宅的大門出來，解開領口最頂端的扣子，呼出一口氣。
蕭赟跟在他身后，站在門外的臺階下送客。
“蕭總不用送了。”楚臻說話時的語調很冷，算不上倨傲，卻也沒一點對長輩的尊重，“雖說清凌的事是誤會，但還請轉告蕭沉眠，下次出手前最好看清楚對象，要是一不小心落個襲擊同伴的罪名，協會那邊也不好交代——蕭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楚臻的言下之意很明確，清凌的事發生第二次，他會直接捅到協會那里去。
他們這些家族，雖說都是聯盟的骨干，但或多或少會有自己的小算盤，楚臻既然敢提協會，肯定抓住了蕭家不能為外人知的小辮子。
楚臻其人，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真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蕭赟心里明白，臉上卻不動聲色，只含著笑，客客氣氣地說道:“阿臻說的是，這次是沉眠惹了麻煩，還要多謝你的照顧。”
楚臻輕笑一聲，瞇起眼睛，溫聲道:“蕭總客氣。”
多謝他的關照？
他記得楚楚打斷了蕭沉眠兩根肋骨，就算除妖師身體素質遠高于普通人，蕭沉眠起碼也要在床上躺半個月。
這種事到了蕭赟嘴里變成了對蕭沉眠的照顧，呵，他到底是什么想法，楚臻自然摸得清楚。
只不過現在楚家和蕭家實力相當，若是撕破臉只會給其他人可乘之機，楚臻不是傻子，蕭赟也不是。
更何況，蕭家明面上能拍板做決定的人不是蕭赟。
車子緩緩停到門口，助理替楚臻打開車門。
蕭赟笑著送客:“賢侄慢走。”
楚臻微微頷首，單手搭在車門上，準備彎腰上車。
半山清冷，夜間的風帶了秋日的涼意，一輪彎月孤零零掛在空中，徒增幾分蕭索。
楚臻的目光掃過月亮，頓住。
有刺眼的冷色劃破月光，從天而降，倏然間逼近，風聲烈烈，凜然的殺意催得樹枝亂晃，古宅的磚瓦被狂風掀起，噼里啪啦摔落在地上。
“先生小心！”隱在暗處的除妖師們傾巢而出，將蕭赟護在中心。
迎著劍光，楚臻瞇著眼睛，漆黑的眸子冷冷盯著落下的利刃，寸步未動。
這里是蕭家老宅，長陵蕭氏一族的根據地，里里外外結界重重，襲擊者是如何悄無聲息地跨過結界沖到這里來的？
襲擊的時間過于巧合，讓他不得不懷疑這是蕭赟為他準備的“厚禮”。
瞬息之間，各種念頭在楚家家主腦中轉過。
如果真是蕭赟的設計，那真是抱歉，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利刃如電光般落下，激起一片煙塵。
強大的靈壓撲面而來，圍繞著蕭赟的除妖師們立刻展開防守結界，卻依然沒能抗住來者強力的攻擊。
一時間，碰撞聲，驚呼聲，血肉撕裂的聲音交雜而起。
蕭赟被靈壓逼得退開兩步，勉強穩住身形。
一擊落下，敵人再無動靜。
他抬手揮開遮擋住視線的灰塵。
如果沒有看錯，剛才那一擊，主要攻擊落在了楚臻身上。
不管大膽突破結界沖到這里找死的襲擊者是誰，要是他能把楚臻解決掉，他一定好好感謝他——至少給他留個全尸。
蕭赟全神戒備，凝神看向攻擊的中心。
以楚臻為圓心，周圍的青石板四分五裂，爬滿了宛如蜘蛛網一樣的可怕紋路，停在楚臻面前的小車也被壓矮了一截，玻璃寸寸碎裂，可見這一劍力量之強。
只是楚臻并沒有如他所愿被一劈兩半。
他安然站在原地，舉著右手，食指和中指穩穩夾住了落下來的長劍。
劍刃在距離他脖頸一寸處停下，再也難進分毫。
“咦？”一擊不中，握劍的少年抬頭，一雙貓眼定定看了楚臻兩秒，喃喃，“不是。”
他猛地收劍后撤，腳尖在地面輕點，剎那間的退到數丈開外。
“先生！發生什么事了？”
“老大！你沒事吧！”
“……”
腳步聲紛亂，古宅里的人被驚動，開始朝這邊靠攏。
少年收劍，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
他的速度很快，轉眼之間，靈活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
蕭家層層疊疊的結界無他來說，竟是擺設一般毫無作用。
煙塵漸漸散開。
剛才保護蕭赟的除妖師們被少年的靈壓波及，四仰八叉地倒了一地，形容狼狽。
楚臻單手插兜，冷眼看向蕭赟，譏誚道:“蕭總，這是什么余興節目嗎？”
看到楚臻毫發無傷，蕭赟失望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楚臻畢竟是楚家家主，協會議事會主干成員之一，要是在蕭家出事，他們不好交代。
面對對方輕佻的質問，蕭赟斂眉肅目，沉聲道:“今日之事是意外，我會調查清楚給賢侄一個交代。”
他斜眼看趕來的管家，厲聲問道:“結界怎么回事？擺設嗎？”
這個問題的確是他比較在意的——那個襲擊者是誰，為什么能悄無聲息地穿過他們的結界？
若是他的目標是蕭家人，又能在蕭家結界來去自由，以后整個蕭家只怕都不得安寧了。
管家垂下頭，恭聲道:“先生稍等，我這就帶人去檢查。”
蕭赟問責的時候，楚臻吩咐助理換了另一輛車過來。
臨上車前，出于同事情誼，他扔下一句話:“蕭總，那個人非常強，若真是你們蕭家的敵人，你們日后可要小心了。”
這句話不是威脅，而是實事求是的忠告。
那個有著一雙貓眼的少年非常強。
他能感知到他落下的一擊并未拼盡全力，否則就算是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蕭家什么時候惹了這么強勁的敵人，會不會，和他正在調查的那件事有關？
楚臻的車駛出結界，蕭赟收回望月的目光，咬牙低聲道:“給我好好查，那東西到底是什么來歷！還有，他的那把武器……”
楚臻說的沒錯，如果他的目的真是蕭家，以他剛才展現出的力量，蕭家大部分除妖師都不是他的對手。
今天若不是楚臻在場，或許，這里的人都會成為少年劍下的亡魂。
等暗衛領命退下，蕭赟轉身走進宅子。
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宅子里外的破磚碎瓦已經被收拾干凈。
蕭赟雙手背在身后，慢慢走著。
“看不出來啊，楚家傳承了這么多年，還能有如此厲害的術士——楚臻啊楚臻，是我小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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