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嘯,夜幕降臨。
177廢棄工廠里,混混們還沒有離開的打算。
“這妞兒好像不行了啊,馮哥,怎么辦?”
“要不找個地方埋了吧?這里沒什么人,警察找過來我們打死不承認就行了。”
“那個逃跑了的慫貨,派幾個人去威脅兩句,保證屁都不敢放。”
“免得惹上官司,弄死埋了?”
“行。記得拖遠點,別在這附近。”
“好嘞!”
小混混們達成共識,草草收拾好東西,其中一個走到昏迷的女孩身邊,伸手掐住她的脖頸。
“喵——!!!”
黑暗中,角落里響起一聲凄厲的貓叫,驚得混混們齊齊轉頭。
月光灑落,一雙雙貓眼好似燃起的燈籠,在角落里、窗臺上、大門口亮起。
不同品種和毛色的流浪貓不知被什么東西吸引,潮水般涌向177工廠。
它們發出警告的低吼,緩慢地逼近幾個混混。
“馮哥……這、這是怎么回事?”
“艸,怎么突然來了這么多野貓!”
“馮哥,野貓朝、朝我們來了……怎么辦?”
“怕什么?一群畜生!給我全部打死!”
隨著混混的怒吼落下,風聲,貓叫聲,咒罵聲,撞擊聲……在工廠里響起。
半個小時后,幾個混混落荒而逃,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全是抓痕。
“媽的!明天叫人來端了你們老窩!給老子等著!”
……
驅趕了小混混們,流浪貓毛絨絨的腦袋抵在女孩的頰邊,蹭來蹭去,嘗試喚醒昏迷的女生。
……
她知道她死了。
她的身體已經破碎,心跳已經停止。
她終究沒能實現自己的心愿,陪伴著女孩直到老去。
或許,流浪貓的命運就是悄無聲息地死在某個寒冷的冬夜,就像她的母親,就像她的那些同伴。
北郊的冬天真的特別冷,但她再也感受不到了。
再也……
有溫暖的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熟悉的,溫柔的,讓她留念的氣息。
“乖啊,小福。”
“沒事的,已經不痛了,小福。”
“結束了……都結束了……所以,已經不痛了。”
“乖哦。”
貍花貓的尸體靜靜躺在地上,映照過男生逃跑背影的瞳孔里倒映出女孩踉蹌離開的身影。
她緩慢地走出工廠,游魂一般,消失在濃郁的夜色中。
……
“你聽說了嗎,經常來這里喂流浪貓的那個小姑娘死咧。”
“知道,她爸和我一個公司的,那孩子長得很漂亮,學習成績也好,上次來公司找她爸還和我打過招呼……真是可惜了。”
“說是從樓上跳下來,摔得血肉模糊,她媽趕過去看了一眼就暈過去了,是真的嗎?”
“真的,年紀輕輕的,真可憐啊。”
“兇手都判刑了吧?不過聽說有兩個年紀還小,判得比較輕。”
“嗯,有什么辦法呢?哎。”
“劉家那孩子和她是同班同學,當時也在現場……老劉家的婆娘說了,還好自己兒子跑得快,不然會被那些小混混打死咧。”
“切,她兒子跑了也不去報警,不然嚴家姑娘怎么會跳樓?”
“哎,還是小姑娘慘,家里人也可憐。”
“……”
……
嚴家的女兒跳樓自殺了。
逃跑的男生本來有機會報警,卻什么也沒做。
傷害了她的幾個混混被判了刑,但是其中兩個因為年紀小,判得很輕。
善良的人死了,作惡的人還活著……他們憑什么活著?
他們都該去死,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他們憑什么活著!
……
“咦?這么重的怨氣,本來以為是厲害的大妖怪,沒想到是你啊。”
那個陌生男人站在她的白骨旁,眼里帶了幾分好奇。
“你有未了的心愿?”他說,“看你這么可憐,我可以幫你一把。”
……
她的身體已經腐爛,他送了她一個軀殼,是個穿著公主裙戴著小洋帽的木偶娃娃。
她久久未散的靈識在木偶里安了家,從此有了新的身體。
“要小心哦,一旦做壞事就會被除妖師發現,你這么弱小,落在除妖師手里只有死路一條。”
分別的時候,男人好心好意給了提醒。
一旦落在除妖師手里,只有死路一條。
有什么關系呢?
她堅持到現在就是為了報答女孩的恩情,只要能替她報仇,再死一次又有什么關系?
死了的話,可以見到她的小主人……
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要再次成為她的貓,聽她溫柔地呼喚她的名字。
……
把匯報材料遞交給韓映,宋妤安靜站著,等少年給出最后的結論。
韓映迅速翻看一遍,挑眉道:“嗯,為了報恩……這個貓妖倒是情深義重。”
他完全是在自言自語,宋妤明智地不接話。
“我會把報告交給其他長老。”韓映道,“至于怎么處理那只貓妖,等議事會商量以后再說吧。”
宋妤頷首。
“如果,議事會最后的結果還是處決她……”少年抬頭,漆黑的眸子直視她,問,“你會怎么做?”
宋妤道:“我尊重協會的一切決定。”
韓映盯著她看了片刻,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不以為意地說道:“你做了這么多,難道不是為了替她求一條生路?”
“我能做的都做了。”宋妤以玩笑的語氣說出試探的話,“老師的意思難道是讓我去劫刑場?”
“嘖。”韓映扔下文件,冷冷道,“你出去吧,出了結果我會通知你。”
“那我回學校了。”
“……”
女孩離開辦公室,輕手輕腳地關上門。
韓映重新拿起資料,認真看了一遍,起身朝會議室而去。
……
因為傷害人類,貓妖被判處死刑。
收到這條消息的時候,宋妤正拎著大袋的貓糧和貓罐頭在北郊喂貓。
那些流浪貓很警惕,因為食物的誘惑陸續出現在荒草之中,卻沒有一只上前。
宋妤也不強迫它們,自顧自把貓糧倒在三個大碗里,再把碗挪到屋檐下,確保不會被雨淋濕。
她去了177號廠房,在墻角找到了小福化成白骨的身體。
……
木偶被判死刑,執行者是溫曉泉。
對于這種作惡的小妖怪,無非打散魂魄,焚燒容器。
把失去靈識的木偶扔進紅蓮業火里燒毀,溫曉泉雙手合十,低聲道:“要是有下輩子,別再作惡咯,畢竟能重生一次已經很幸運了。”
……
陽光明媚,秋風瑟瑟。
深林巖外,年輕的男人停下腳步。
“再往前是妖怪的地盤,除妖師不方便入內。”坐在深林巖上曬太陽的大妖怪懶洋洋地提醒,“聯盟的天才長老,來我們妖怪的地盤所為何事?”
少年未答,只放下拎著的貓包,從里面抓出一只大白貓放在地上。
白貓的動作有些呆,嘗試走了兩步,不協調的四肢變得靈活起來。
她一躍而起,穿過深林巖,停下腳步,回頭看少年,神色復雜。
收起貓包,少年懶洋洋揮了揮手:“祝你好運,小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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