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愿。
聽到這個名字,北楓微微挑了挑眉,淡淡道:“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
她很冷靜,完全沒有被識破身份的慌亂和緊張,只安靜站著,藏在鏡片后的眸子似笑非笑,似乎在嘲笑他們的興師動眾。
“聞傾師兄說,長老們找我是為了了解宋妤的情況。各位想知道什么?”
她完全無視了唐從容的話,自顧自換了個話題。
從沒有學生在面對長老壓迫性的問話時,能表現得這么淡然從容。
這是北楓,他乖巧沉默的小徒弟?
陸錚深邃的眸色沉了沉,歪頭打量幾步開外的女生。
被女生的態度激怒,唐從容把桌邊的文件袋扔到她面前,冷冷道:“你隱藏得很好,我們看中你的才能,想將你作為重點培養對象,所以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身份。”
文件袋落在地上,里面的照片散了一地。
北楓低頭,目光落在她腳邊的那張照片上——兩個女孩舉著棉花糖擠在一起,看著鏡頭伴鬼臉,少年側身而立,空洞的目光注視著前方,對身邊的歡聲笑語充耳不聞。
“你混進協會,利用身份之便為你的同伴通風報信,使得協會和蕭家一次次追捕失敗。”唐從容道,“我們原本只以為是巧合,可巧合次數太多,只能是必然。”
北楓蹲下身,撿起腳邊的照片。
目光停留在女孩熟悉的面容上,腦中不期然浮現出那日的歡笑,她的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神色間劃過一抹懷念和悲戚。
陸錚安靜地看著她,被欺騙的薄怒在看到女孩恍惚的神色后消散無蹤。
在唐從容告知他,他的小徒弟是叛徒時,他只覺得荒謬——叛徒不該巧舌如簧去贏得所有人的信任和偏愛么?他的這個小徒弟敏感又木訥,作為叛徒來說,完全不夠格吧?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一張張照片看下來,不相信也只能相信。
他認得照片上的少年——那個握著把軒轅劍把蕭家攪得雞犬不寧的罪魁禍首。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燦爛,兩人舉止親密,形似戀人。
他舔了下后槽牙,當場揉碎了照片。
他從不知,他的小徒弟也有過那般肆意張揚的時候。
目光始終停留在女孩身上,陸錚注視著她的神色變化,心里一時思緒萬千。
剛開始得知背叛這個消息時,他只想把她抓回來揍一頓——小小年紀不學好,竟跟著壞小子做壞事。
他氣惱于她的隱瞞,卻又無可奈何。
不能否認,即使是他也能感覺到,北楓和他并不親近。
不只是他,她和協會里的任何人都保持著同事的關系,不遠不近,不會過分熱忱,也不會太過疏離。
她甚至連任務都是能推則推。
這樣的人際關系,能從協會得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哪有做臥底做得這么任性的?
看來是他這個老師不盡責,才讓她這種不稱職的叛徒在協會隱藏這么久。
想到這里,陸錚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似是嘲諷。
沒注意到陸錚神色間的變化,唐從容還在說話:“時愿,如果協會的調查沒有出錯,你父親也是聯盟的除妖師,你這般行徑,若是你父親知道,該有多失望?”
“哈!失望?”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女孩捏緊手里的照片,抬眼看向唐從容,譏誚地笑道,“唐長老,既然調查到這么多信息,那你有沒有查到,我爸是怎么死的?”
唐從容一愣,沉默。
時家并非什么名門世家,調查顯示只有她父親覺醒了靈力,被蕭家當時的家主提拔,算是蕭撰的助理,后來蕭家給出的報告只說任務中遇害。
聯盟每年都會有除妖師在任務中遇害,協會不可能每一個都去詳細追究死因。
“看來沒有調查啊。”女生摘下戴著的黑框眼鏡,明亮的眸子映出長老的身影,似能一眼看透他內里的不堪,“也對,你們有什么調查的必要呢?畢竟,死掉一個籍籍無名的除妖師,對你們來說,根本不是什么大事。”
沒等唐從容回話,女生眨了眨眼睛,眼里溢出潮濕的恨意。
“你們沒有調查,所以根本不知道,他不是死在任務里,而是被自己的同伴用最殘忍最骯臟的手段殺死!”
“不只是我爸,還有我的姐姐,她甚至不是除妖師……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可是你們都不肯放過她!”
“胡扯!”面對女生的指責,孫梅梅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協會中人絕不會殘殺同伴!你說你爸被同伴弄死,那個殺人兇手姓誰名誰?你說出名字,我給你報仇!”
“蕭赟。”女生毫不猶豫吐出兩個字。
孫梅梅憤怒的表情一僵,皺眉道:“蕭赟?”
“你說蕭赟殺了你父親?”溫曉泉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當然是為了掩飾他們蕭家的秘密。”時愿笑得詭異,“說實話,有時候我真的很同情你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事到如今還來問我為什么,真是像極了跳梁小丑哈哈哈。”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唐從容活了六十多年,見慣大風大浪,自不會被女孩幾句話激怒。
“不覺得奇怪嗎?”時愿撿起一張少年的單人照,放在桌子上,歪頭輕笑,“他為什么可以使用蕭家的神器?”
“你……”
“蕭家上任家主蕭撰其實有兩個兒子。”大眼彎彎,時愿毫不避諱地再次扔出一個重磅炸彈,“他叫蕭止夜,是蕭承夜的親弟弟,十八年前……哦,應該是十九年前,蕭止夜剛出生沒多久,就被蕭撰作為祭品獻給了魔神,以此來換取挽救家族衰敗的強大力量。
“但是蕭撰沒能如愿,獻祭儀式被楚懷卿和聶朝遠打斷了。
“最初,魔神選擇寄居的身體其實是蕭止夜,儀式被打斷,嬰兒的身體因為承受不了獻祭的魔力而崩潰,聶朝遠只能選擇宋妤作為容器再次封印。
“但是很神奇,蕭止夜沒有死,他活了下來,哪怕被祭獻了身體,他依然像個行尸走肉一樣活了下來。
“他活了下來,蕭家人就慘啦——和魔神的交易不可能半途而廢,魔神的詛咒如付骨之蛆,蕭止夜沒了,就換成蕭撰,蕭撰死了,就成了蕭承夜哈哈哈,都是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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