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蕭赟房間出來后,宋妤和時愿臉色都不好看。
陸錚倒是神色如常,看一眼等候在外的蕭沉眠,道:“我讓卿醫生來一趟。”
卿卿是協會后勤的主要負責人,除了醫術高明,對詛咒也深有研究。
“沒用的。”不等蕭沉眠回話,時愿冷冷道,“除非殺死魔神——蕭赟身上的詛咒沒有其它破解之法。”
小徒弟自從叛變以后,越來越不把他這個老師放在眼里了。
陸錚單手捏著下顎,打量她。
被他盯著看,時愿默默別開臉,不與他的視線接觸。
陸錚從不是感情用事之人,眼看小徒弟移開目光,他視線稍微偏移,落到呆呆的男生身上。
“殺死魔神之后,他是不是也能找回自己被奪走的靈識和無感,變成正常人?”
聽了陸錚的問題,宋妤看向蕭止夜。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仔細地打量蕭止夜。
男生和她同齡,因為單薄的身體和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比她年紀要小。
他的眼神很空洞,臉上沒有表情,垂手站著時就像乖巧懂事的大學生——完全看不出把蕭家整得人仰馬翻的狠戾。
“不知道。”時愿道,“他到我家就是這個樣子。”
小時候,她一直以為他是先天性癡呆。
所以無論是上學還是出去玩耍,她都不喜歡和他一起,因為會被小朋友們嘲笑。
想到過去那些不愉快的回憶,時愿抿唇,垂下眼簾避開眾人的打量。
宋妤道:“我估計不行。”
陸錚有點興趣:“哦?為什么?”
“他的身體已經被蕭撰祭獻給了破印的法陣,而不是祭獻給魔神,魔神只是從破印法陣中獲取了力量,所以……就算殺死魔神,他也不可能變得和正常人一樣。”宋妤說完,看到時愿呆滯的神色,道,“這只是我的猜測,具體情況,或許可以請卿醫生來看看?”
“……”
……
陸錚跟議事會匯報了長陵發生的事,得知宋妤和蕭止夜都在長陵,唐從容的第一反應是立刻派人去把他們看管起來。
“最好不要。”陸錚道,“如果宋妤所言屬實,眼下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宋妤和蕭止夜,而是薛逸和逃竄在外的魔神殘識。”
唐從容道:“宋妤的話可信?”
陸錚:“可信。”
她完全沒必要說謊,畢竟眼下協會里沒人是她的對手。
“上次是怎么回事?”唐從容問道,“那個占據了她身體的魔神……”
“宋妤解釋是簽訂了契約的借用。”陸錚道,“再者,上次魔神并未傷人。”
“……”
沉默許久,唐從容無力地嘆了一口氣。
“知道了,我這邊會立刻安排卿醫生去長陵。”
“多謝唐老。”陸錚道,“至于其它事情,還請唐老幫忙多多周旋。”
“知道了!盡給我惹麻煩!”
……
好不容易有了和好友聊天的機會,宋妤坐在廊下,喝了一口酒,看著逐漸升起的太陽。
“卿醫生馬上就要來了,蕭止夜的情況說不定沒有那么糟。”
時愿和她碰杯,含糊不清地說道:“我早就看開了,大不了我照顧他一輩子。”
說著,她低聲笑了,自嘲道:“其實他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只是反應有點遲鈍,看起來有點木訥,腦子不太靈活……但是至少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離了我也不至于把自己餓死。”
“他以前,更糟糕嗎?”
“對啊,非常糟糕。”時愿看著破云而出的朝陽,哽聲道,“我聽媽媽說,他是爸爸帶回家的。”
作為一名除妖師,男人沒有對家里人言明自己的身份。
她只知道爸爸工作很忙,經常出差,但是工資很高,所以媽媽沒有要求他辭職換工作。
后來有一天,爸爸忽然滿身是血的回到家,同時還帶回了一個嬰兒。
那個嬰兒就是蕭止夜。
不知道爸爸和媽媽說了什么,媽媽同意留下了那個孩子。
“我那時還小,聽姐姐說,那時的蕭止夜情況很不好,他們都以為他活不了了,結果,他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
“后來呢?”
“后來……”時愿“咕嘟咕嘟”干了一瓶啤酒,把瓶子捏得咔咔響,“蕭撰的人找上門,爸爸和姐姐都死了,我和蕭止夜逃了出來,被孤兒院收養。再后來,我進入協會,一方面是為了報仇,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調查破除詛咒的辦法。”
她將捏成一團的酒瓶扔進垃圾桶,又開了一瓶。
想起什么,她忽然湊近宋妤,拉出掛在脖子上的項鏈,打開小小的相框,遞給宋妤看。
“這就是我的姐姐。”看著照片,時愿眼里漸漸染上一層霧氣,“媽媽在我還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和蕭止夜都是姐姐照顧長大的。”
照片上的女孩和時愿有幾分像,梳著麻花辮,笑起來陽光明媚,讓人不自覺跟著揚起嘴角。
“那些人為了問出蕭止夜的下落,用很殘忍的手段折磨我的父親,還有我的姐姐。”
女生壓低聲音。
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和微微發白的指尖暴露出她的憤怒和仇恨。
“等我和蕭止夜回家時,爸爸已經死了,姐姐還有一口氣……那些人還沒有走。”
宋妤心頭一緊:“然后呢?”
“蕭止夜把他們都殺了。”時愿突兀地笑了一聲,隨即爆發出抑制不住的暢快的大笑,“他把他們都殺了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她開始低聲嗚咽。
“可是有什么用,姐姐和爸爸再也不會回來了……”
宋妤攬住她,輕輕拍拍她的肩膀。
時愿把臉埋在她肩頭,失聲大哭。
“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
……
送時愿回房間休息,宋妤退出房間時,看到了等在走廊里的陸錚。
陸錚朝她晃了晃手機。
宋妤走過去,探頭看手機上的文件。
“時晞。”她喃喃,“時愿姐姐的名字?”
“嗯。”陸錚道,“時愿逃出協會后,我特意調查了時家的情況。時長武以前是蕭撰的下屬,為了保護蕭止夜,他辭去了除妖師的工作,帶著一家老小輾轉多年,找了個很落后的小城鎮定居。
“期間,他妻子去世,他便一個人帶三個孩子,直到蕭撰的人找上門。
“時晞比時愿大六歲,死的那年正好十八歲。”
看著資料上女孩的照片,宋妤喃喃道:“一個十八的普通的女生,本來可以有很美好的未來——就因為聯盟里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們剝奪了一個無辜女生的生命,和踩死一只螞蟻一樣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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