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傻子,居然會問姐姐的名字。
夜間躺在床上,想到少年握著筆認真寫“晞”字的畫面,時愿完全沒有了睡意。
她為什么不問她的名字?哼哼,肯定是太笨了,問了也學不會。
不對,管他問誰的名字呢?跟她有什么關系?
他只要以后別跟個牛皮糖一樣黏著她甩不掉就行。
她可不想因為他破壞自己接下來的中學生活。
她翻了個身,扯起被子蓋住腦袋。
不過,還算他有點良心,知道這么多年照顧他的人是誰。
付出得到了回應,姐姐一定很高興吧。
……
次日清晨,她洗漱完拿起書包走出房間,看到少年仍然坐在昨晚的位置,低著頭練字。
她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他還在鍥而不舍地寫“晞”字。
比起昨晚初落筆時的歪歪扭扭,眼下他已經能流利地落筆,方方正正寫出一頁正楷。
“喲?”看著地上掉的紙和桌子上厚厚的一疊,她震驚地問道,“你一整晚都在這里寫字嗎?”
少年不答,還在認真地繼續寫。
聽到她的聲音,時晞從廚房里探頭,道:“包子和牛奶在桌子上,你記得吃早飯。”
“姐!”她跑去廚房,指著陽臺,“他他他一整晚都在寫嗎?”
時晞無奈道:“是啊,讓他去睡覺不聽,我撐不住就去睡了,早上起來一看,他還在寫……這孩子真有毅力啊。”
“他到底想干嘛?”她咬了口包子,含糊道,“我看他現在寫得挺工整了。”
就一個字,還能寫出花來嗎?
時晞嘆氣:“我去叫他吃早飯。”
吃完早飯讓他去休息。
沒等時晞走到陽臺,少年自己過來了。
看到她,他舉起手里的紙:“晞……最好的。”
時晞一愣,看到紙上工工整整的“晞”字,心頭軟得一塌糊涂。
“寫得真好。”她接過那張紙,仔仔細細地看,“我們小晝進步真快呀,寫得比我還好。”
他歪了歪頭,有些僵硬地扯動嘴角。
“他是在笑嗎?”盯著少年嘴角的弧度,時愿夸張地感嘆,“姐,他在對你笑耶!”
時晞看了眼手表:“你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她一驚,往包里塞了兩個包子和一瓶牛奶,火急火燎地出門。
“姐,晚上吃粉蒸排骨!”
“知道啦!”時晞道,“路上注意安全,放學早點回家。”
……
少年將那張寫著最完美“晞”字的方格紙擺放在自己床頭。
他躺在床上,偶爾會偏頭看那張紙。
“看夠啦?”時晞覺得他的小動作太過可愛,忍不住伸手揉亂他的頭發,“看夠了就快點睡覺。”
他乖乖閉上眼睛。
“止夜。”
他睜開眼睛。
女生忽然傾身抱住他。
她把臉頰埋在他頸間,低聲道:“我好開心,真的。看到你寫我的名字,我好開心。”
有溫熱的液體落在他的皮膚上,轉瞬冰涼。
這是什么?
他有些茫然,怔怔看著天花板,片刻后,抬手回抱了她。
“時……晞。”
他輕輕呢喃她的名字,收緊手臂,就像擁抱著自己唯一的救贖。
……
等少年睡下后,時晞拿出書和試卷開始自學。
為了照顧弟弟妹妹,她高中畢業以后沒有去讀大學。
在母親去世以后,她承擔起了原本屬于母親的責任,盡職盡責地照顧教養弟弟妹妹。
特別是對少年,她付出了遠超同齡女孩該有的耐心和溫柔。
她希望他能如正常人一樣生活,哪怕她不在他身邊。
她想,等少年和妹妹能自己照顧自己,她可以重新參加高考,把失去的大學時光補回來。
做完一張試卷,她看到桌子另一側擺放的方格紙,拿起一張細細觀摩,感嘆少年的認真和執著。
不久之前,他還不會用筆,如今,已經能工整地寫出她的名字了。
不過——
看了下其它方格紙,時晞輕笑。
——寫了一整晚,還是只有這個“晞”字能看。
……
時愿在學校被堵了。
堵她的就是龔曉萌和她的那群小狗腿子。
為的自然是昨天的恩怨。
哦,還有今天,她特意趕了一大早,把這位同桌的書本作業全部扔到了教室外面。
龔曉萌來的時候,看到走廊里散了一地的書本,氣得差點又和她動手。
好在老師及時來了。
面對龔曉萌的指責,她死不承認扔東西的是自己,加上她平日里表現優異,老師只教育了兩句就讓她回教室去了。
龔曉萌心里有氣,等放學后便喊了一群人把她堵在了學校旁邊的巷子口。
雙拳難敵四手,她挨了一頓揍,鼻青臉腫的很是凄慘。
等那群人散去,她坐在地上休息時,少年找了過來。
他逆著光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臉上的傷,微微皺眉。
“打架……不對。”這話當然是時晞灌輸給他的。
她啐了一聲:“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架了?我這明明是被別人打了!”
狼狽模樣被討厭的人看到,她煩躁地把書包扔到他懷里,扶著墻壁起身:“你怎么來了?”
“喊你,吃飯。”
估計是時晞看她太久沒回去,讓他出來找她。
真是奇怪,從小到大,不管她躲在哪里,他都能精準地找到她。
“知道啦。”她走了兩步,全身都疼,扶著墻不停地吸氣。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轉身,微微彎腰:“來。”
“啊?”她皺眉,“干嘛?”
他重復:“來。”
“嗯?”她猜測他的意思,“你要背我?”
“嗯。”
她震驚:“你居然要背我?”
不等他回話,她麻溜地跳到他背上,摟住他的脖子。
“天吶,你居然還知道照顧傷患?時晝,你長大了哈。”
她說著調侃的話,催促他:“快走快走,回去讓姐看看,你居然會背人哎!”
興奮地嚷嚷著,她似乎聽到了他無可奈何地嘆氣。
但她裝沒聽到。
“爸爸回來了嗎?”
“嗯。”
“晚上有沒有粉蒸排骨?”
“有。”
“你是不是很喜歡姐姐做的辣子雞?”
“嗯。”
“你……”
少年背著女生,踩著月光,穿過小巷,一路朝家的方向走去。
往后很多年,每每回憶起這一幕,時愿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嘗嘗會想,如果那天她沒有挑釁龔曉萌,是不是就不會在放學后被他們圍堵?
如果沒有被圍堵,蕭止夜也不用出來尋她。
如果蕭止夜在的話,爸爸和姐姐是不是就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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