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慶祝找回女兒,宋再新和聶無憂為宋妤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儀式。
她穿著鑲著碎鉆和紅寶石的公主裙,站在宋再新和聶無憂的中間,聽他們一遍遍把她介紹給來參加宴會的親朋好友。
年輕的男人握著香檳杯,和宋再新輕輕碰杯,熟絡地聊著天。
“終于找回來了,宋小姐生得真是漂亮啊,聽說你把她轉到清凌一中去了?”
“嗯,無憂還給她請了家教,怕她跟不上一中的進度。”
“挺好的,我和一中的校長有點交情,到時候讓他幫忙照顧一下小侄女。”
“哈哈,那就多謝了。”
“跟我客氣什么呢?”
聽著大人們無聊的談笑,宋妤輕輕嘆了一口氣,趁宋再新不注意,提著裙擺悄悄溜進花園。
花園里沒什么人,月光清亮,燈光曖昧。
宋妤輕車熟路地避開傭人,找了個無人的走廊,踢掉鞋子伸了個懶腰。
她雙手撐在石凳上,身子微微后仰,看著垂落的紫藤花和皎潔的月光。
這般盛大的歡迎儀式,這般親切溫柔的父母……原來,她內心深處有過這樣的渴望嗎?
哈,說來也是可笑啊。
身后響起一陣腳步聲,不急不緩,穿過走廊朝她這邊靠近。
似乎沒想到這里有人,那人很快停下腳步,驚訝地說道:“宋小姐?”
這個聲音很是熟悉。
宋妤面無表情地回頭,看到還是少年模樣的顧清珩。
他穿著黑色的禮服,從頭發到鞋子都搭理得纖塵不染,白凈的臉上,那雙黑色的眸子溫柔澄澈……她當初,就是被他那雙眼睛欺騙,才會對他生出不一樣的期待的吧?
現在回想起來,那雙眼睛里的清澈色彩到底是什么時候消失的呢?
再見少年時代的顧清珩,她心底最后一絲怨氣也徹底消弭。
她穿上鞋,站起身,坦然和記憶里的顧清珩打招呼:“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宋妤。”
她想起他們真實的初遇。
他站在陽光下,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等待顧母和李遐告別。
她被管家領下車,站在走廊的陰影里等待宋再新的認領。
他看到她,露出詫異的表情,朝他微笑頷首。
而她則立刻移開了偷偷打量他的視線,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實際是在掩飾自己的緊張和怯懦。
后來,她不只一次后悔自己的閃躲。
如果那時自己能大大方方和他打招呼,是不是會改變自己在他心目中膽小懦弱的印象,讓他想拿她消遣時,都要思量再三?
至少在她回憶起這段往事,可以不至于這般懊惱。
想到這里,宋妤忍不住勾唇自嘲地一笑。
想什么呢,過去那么久的事情。
只有傻子才會糾結于過去的尷尬記憶,以此來懲罰現在的自己。
“你好,宋妤。”顧清珩看著她的目光里有疑惑和審視,最后都化為溫柔的笑意,“我是顧清珩。”
果然還是未經世道污染的少年的笑容最美好啊。
宋妤在心里感慨著,朝少年點了下頭,準備繞過他離開。
“等等。”顧清珩伸手拉住她的手腕,還沒來得及說話,遠處竄來一道白色的影子,一躍而起,張口咬在他的腕子上。
什么東西?!
顧清珩定睛看過去,就見白花花毛絨絨的一長條,掛在他的手腕上,很有些分量。
他舉起手。
白狐沒有松嘴的意思,直挺挺掛著,裝死一樣一動不動。
“噗嗤。”這場面實在滑稽,宋妤沒忍住笑出聲。
顧清珩看向她。
宋妤連忙整理表情,伸手抱起狐貍,道:“抱歉,我家小白比較認生。”
被女孩抱在懷里,白狐被迫松嘴。
它下嘴很有分寸,在少年手腕上留了幾個牙印,卻沒有出血。
宋妤摸摸它的腦袋,再次跟顧清珩道歉后離開紫藤花長廊。
……
好不容易挨到送走客人,宋妤回到房間,看到蹲坐在她床上的白狐,點了點它毛絨絨的腦袋。
“你很有勇氣啊,敢咬顧清珩。”
聽到這個名字,白狐氣惱地轉了個身,屁股對著她,一副愛答不理的高冷態度。
宋妤撲到床上抱住他,臉頰貼著它的腦袋輕輕蹭,低聲道:“江鄞,你是江鄞吧?你是來幫我出幻境的嗎?”
雪白的尾巴尖尖小幅度晃動,白狐瞇起眼睛,把腦袋擱在她的手臂上,漆黑的眸子溫柔地注視著她。
“果然是你啊。”宋妤抱緊狐貍,滿足地說道,“我就知道,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
次日,聶無憂替她整理好校服和課本,送她出門。
“小妤,要是不適應的話就給媽媽打電話,媽媽去接你回來。”隔著車窗,聶無憂一臉擔憂,不停地叮囑,“千萬不要勉強自己知道嗎?”
她擔心女兒從鄉下回來,會被班上同學排擠。
宋妤看著她,乖巧地點點頭。
她想,聶無憂要是活著,聶無憂的婚姻若不是一場騙局,她是不是也會和幻境里一樣,有恩愛的丈夫和可愛的孩子?
如果可以的話,她多希望她能遠離除妖師的紛爭,作為一個普通人,平安快樂地活下去。
“媽媽。”她朝她揮揮手,“再見。”
聶無憂的笑容愈發的幸福,也朝她揮揮手。
宋妤看著她的笑容。
在她有限的幼年記憶里,從來沒有見聶無憂這么開心的笑過。
車子駛出莊園,宋妤還是忍不住回頭,看那個逐漸模糊的影子。
……
和聶無憂擔憂的恰恰相反,新班級的同學完全沒有排斥宋妤。
他們對宋妤非常友好,主動和她一起逛超市,一起吃食堂,分享筆記,談天說地……當然,這些待遇,在現世世界里,宋妤也是沒有享受過的。
剛轉學的那段時間,她被全班孤立,到哪里都是形單影只的一個人。
時間久了,她也就習慣了。
……
放學后,是宋再新親自來接她。
對宋再新,宋妤實在難以表現出自己的善意——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存在于她想象里幻象。
“感覺怎么樣?”等她系好安全帶,宋再新發動車子,看了她一眼,問道,“新同學沒有欺負你吧?”
宋妤搖搖頭:“沒有。”
“那就好。”宋再新道,“我還擔心你剛回來,適應不了。”
宋妤看著窗外,不想和他說話。
完全沒察覺她的冷漠,宋再新問道:“現在的生活,喜歡嗎?”
嗯?這個問題……宋妤轉頭打量他。
宋再新立刻補充道:“你媽一直很擔心你更喜歡鄉下自由自在的生活,怕你不喜歡大城市的生活節奏。”
這樣嗎?
宋妤微微笑道:“挺好的,我很喜歡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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