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廷今晚有任務,后半夜又出去了。

  蘇小小再一次感慨,來京城后,衛廷忙了許多。

  “早上的顏值暴擊又沒了……”

  蘇小小打了個呵欠,抓了個小團子到懷里當抱枕,呼嚕呼嚕地睡著了。

  天不亮,蘇陌便過來了。

  蘇小小在灶屋做早飯。

  見到她,蘇陌微微驚訝:“你昨晚睡得不錯。”

  經歷了這么大的事,這丫頭居然睡得著?

  到底什么鋼鐵心性?

  “還行叭。”蘇小小道。

  又不能和男人這樣那樣,一覺睡到大亮,有毛睡眠質量不好的?

  “叔父還好嗎?”蘇陌問。

  “還沒告訴我爹。”蘇小小道。

  蘇陌點了點頭:“晚些時日,等叔父慢慢適應了再告訴也不遲。姑祖父的情況如何?”

  蘇小小把整理好的面團切成條:“留觀了一晚上,沒大礙,給他喝的藥里有安神的成分,估摸著得再一兩個時辰才能醒來。吃早飯了?”

  蘇陌著急過來,根本沒吃東西。

  蘇小小就道:“給你做兩個。”

  蘇陌……沒有拒絕。

  蘇小小攤了兩個蔥油餅,裝了一小碟泡蘿卜,擱在灶屋的小桌上。

  “要去堂屋吃嗎?”

  她問。

  侯府公子沒在灶屋吃過東西,也從來沒吃過街上的蔥油餅。

  蘇陌難得露出了呆呆愣愣的表情。

  他看向蘇小小,只見她又去灶臺前忙活了:“你不吃?”

  “我吃這個。”蘇小小指了指灶臺上剛端出來的蒸紅薯,“一會兒吃,我得先把家里人的早飯做了。”

  “我等你。”

  蘇陌在小板凳上坐下。

  蘇小小道:“不必了,涼了就不好吃了。”

  “全是你一個人做的嗎?這也太辛苦了,我明日給你挑兩個丫鬟送過來,哪兒有讓你一個人照顧一大家子的?”

  話音剛落,院子里傳來腳步聲。

  赫然是衛廷回來了。

  衛廷肩上扛著一捆柴。

  他半路上遇到鐘山,鐘山的馬車壞了,老人家一個人扛得吃力,衛廷二話不說把柴火接了過來。

  衛廷并不知蘇陌也在,進屋了才瞧見他。

  蘇陌也很意外,他看著衛廷……確切地說,是看著衛廷肩上那捆柴,嚴重懷疑自己看錯了。

  打仗的人是很能吃苦的,但戰場上的苦與生活里的苦不一樣。

  衛廷不是從最低等的雜役做起的,他出身衛家,頂著衛家嫡孫的光環,進了軍營就是正規軍。

  砍柴挑水這種活兒,衛家少爺怕是這輩子也沒干過。

  “回來了。”蘇小小與衛廷打了招呼。

  “嗯。”衛廷從蘇陌身上移開目光,自然而然地將柴火放下,又麻溜兒地搬了個小馬扎在灶膛口坐下。

  蘇陌以為他要干嘛,就見他自然而然地拿過一塊厚麻布,鋪在了自己的右腿上。

  他修長如玉的手抓過幾根細細的柴火,壓在腿上一折,啪的一聲,柴火斷了。

  他把折好的柴火丟進灶膛,用火鉗撥了撥。

  若非親眼所見,蘇陌是打死也不相信堂堂衛家少爺居然會燒火,還燒得……如此順溜。

  不知道的,還當這家伙不打仗,改行做伙夫去了。

  蘇小小把鍋蓋蓋上,解下自己做的圍裙,對衛廷道:“大虎他們好像醒了,我過去看看,鍋里在熬粥。”

  她出去后,衛廷果真認認真真地看火。

  蘇陌與衛廷打的交道不多,即使碰上了,也是不冷不熱,幾乎不怎么交流的那種。

  其實按年齡算,他今年二十二,只比衛廷大一歲。

  “那個……我來試試。”他對衛廷說。

  衛廷大大方方地搬著小馬扎往邊兒上一挪,蘇陌帶著小凳子坐過去。

  衛廷把火鉗與柴火遞給他,腿上的厚麻布也給了他。

  他學著衛廷的樣子,折了柴火往灶膛里放,放完后拿火鉗撥了撥。

  結果沒一會兒,鍋里的粥沒動靜了。

  蘇陌納悶道:“怎么回事?火燒得挺大的呀……”

  衛廷不咸不淡地拿起火鉗,把堆疊在一塊兒的柴火均勻撥開:“人要實心,火要空心。”

  “你還懂這個?”

  蘇陌可太驚訝了。

  想到什么,蘇陌一言難盡地問道:“你該不會就是憑這些……本事……討我叔父和表妹歡心的吧?”

  “沒有。”衛廷大言不慚地說道,“我靠臉。”

  蘇陌:“……”

  蘇陌今日來是有正事,結果被衛廷一句騷話弄得差點兒忘了自己是干嘛。

  穿戴整齊的三小只來后院洗漱,聞到香味兒順便就進來溜達了一圈。

  蘇陌來過幾次了,三小只認識他,乖巧地叫了一聲蘇叔叔。

  見沒啥好吃的,又噠噠噠地出去了。

  “真是你兒子?”

  蘇陌問衛廷。

  “昂。”衛廷淡淡應下。

  “孩子的娘呢?”蘇陌問答。

  他是不會允許有另外一個女人跑出來與表妹爭風吃醋的。

  不論他對蘇小小有無感情,這都是作為蘇家繼承人,應該去維護的蘇家尊嚴。

  衛廷的目光往外瞅了瞅:“喏。”

  蘇陌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看見的是給三小只準備小臉盆的蘇小小。

  三小只拿小腦袋在她身上一個勁兒蹭,粘到不行。

  蘇陌深吸一口氣,這家伙不肯說。

  也罷,他自己查。

  衛廷一宿沒睡,燒完火就回屋補覺了。

  他有自己單獨的屋子,就在蘇小小的隔壁。

  蘇陌就看不明白了,這倆人到底——

  另一邊,秦滄闌醒了。

  服用了安神湯的緣故,他這一宿睡得很沉,醒來后頭也不疼了,也沒犯惡心了。

  武將的身體素質真是過硬,蘇小小收了血壓計:“你可以回去了。”

  “啊……”

  秦滄闌舍不得走。

  可事情還沒解決,他留在這里沒有任何幫助。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事,他必須要調查清楚。

  “我能……先去看看你爹和你弟弟嗎?”

  秦滄闌從未有過如此卑微的時刻,似是擔心被拒絕,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什么也不會說的!”

  蘇小小合上小藥箱:“好。”

  秦滄闌去了蘇承屋。

  父子倆睡得正香,平日里看著兇巴巴的,睡相意外老實。

  秦滄闌目光灼灼地看了許久,看得喉頭都在脹痛。

  蘇二狗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半夢半醒地問道:“姐,是要賣餅了嗎?”

  賣餅……

  他的嫡親孫子……竟然過著在鄉下賣餅謀生的日子……

  蘇小小走了進來:“今天不賣餅,你睡吧。”

  “哦,賣的話你叫我啊。”蘇二狗翻了個身,又暈暈乎乎地睡了。

  秦滄闌背著門口的方向,兩手扶住大腿,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蘇小小把疊好的衣裳放進柜子,望著秦滄闌的脊背道:“早飯好了。”

  秦滄闌抬手抹了把發紅的眼眶,吸了吸鼻子,語氣如常地說:“知道了,我馬上過來。”

  ……

  蘇小小的手藝極好,隨手做的包子饅頭,比店鋪里賣的還香。

  可越是如此,秦滄闌心里越不是滋味。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若非流落民間,她何須洗衣煮飯?

  秦嫣然連剝玉米棒子都不會,她卻已經能熟練地干那么多粗活兒累活了。

  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你們在鄉下……也是這么過的。”

  “那倒沒有。”蘇小小說。

  秦滄闌正要松一口氣,就聽得蘇小小道:“城里可比鄉下舒坦多了,在鄉下除了洗衣做飯,還得去村口打水,去山上砍柴,去地里摘菜,日子好的時候喂豬、養雞,日子不好了連豬都沒得喂。”

  秦滄闌的心里刀割一般。

  蘇小小接著道:“后來,家里開始做點心的營生。”

  秦滄闌愣愣問道:“也……也起這么早嗎?”

  蘇小小風輕云淡說道:“比這個早多了,三更天起,五更天出攤,寒冬臘月的,我和二狗的脖子上掛著托盤,往錦記門口一站……錦記,我們鎮上最大的點心鋪子。二狗大聲吆喝‘賣餅啦——’,‘又香又甜的老婆餅——’。我胖,扛凍。二狗瘦,穿的又單薄,手背與耳朵上全是凍瘡。”

  “我問二狗,喜歡賣餅嗎?二狗說喜歡,因為賣了餅子,就不用再餓肚子。”

  秦滄闌終于再也控制不住,滾燙的老淚吧嗒一聲砸進了碗中。

  ……

  蘇陌安排了兩輛馬車。

  前面一輛馬車里坐著秦滄闌,他與蘇小小坐第二輛馬車。

  “你方才那些話……全是真的吧。”蘇陌開口。

  蘇小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反應過來他指的是自己在飯桌上對秦滄闌的一通“訴苦”。

  她說道:“你不是調查過么?”

  蘇陌道:“是調查過。”

  可聽別人的稟報,與聽她親口說,心境截然不同。

  整個過程她沒有一句埋怨,也沒夾雜任何悲憤的情緒,可她越是輕描淡寫,越是讓人心生震撼。

  ——究竟是經歷多少困苦,才會在提起來時如此冷靜?

  蘇小小把衛廷查來的消息說了。

  蘇陌濃眉微蹙:“你的意思是……秦滄闌極有可能已經發現了叔父,并且故意找了個幌子將姑祖父引開,然后派了人過來——查探還是——”

  滅口。

  最后兩個字他沒說。

  也不必他說。

  蘇小小也考慮過這一可能。

  “那他又為何沒動手?”蘇陌不解。

  蘇小小淡道:“這不是秦滄闌來了嗎?當著秦滄闌的面動手,是生怕秦滄闌認不出來?”

  蘇陌點了點頭:“可看見那個人長什么樣了?”

  蘇小小搖頭:“沒有,衛廷說,他一直戴著斗笠,把臉遮住了。”

  蘇陌沉吟:“這件事,怕是沒這么簡單。”

  --

  護國公府。

  秦徹在書房坐了一夜。

  天大亮時,終于有下人來報——老太爺回來了。

  秦徹望著窗欞子透進來的光,突然感覺有些刺眼。

  “國公爺,國公爺?”

  小廝喚了兩聲。

  秦徹回神:“你方才說什么?”

  小廝被秦徹突如其來的呆滯中透著一絲詭異的眼神,嚇了一大跳,戰戰兢兢地說道:“老、老太爺回來了,在書房等您。”

  “該來的終于來了……”

  秦徹瘋癲一笑,嚇得小廝臉都白了。

  國公爺今兒是怎么了?

  秦徹撣了撣寬袖,站起身來,對著銅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含笑問小廝:“我這樣子,看上去可失禮?”

  小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不失禮,挺好!”

  一般國公爺只有在上朝的日子才會如此注重儀表,小廝心里毛毛的,嘴上又不敢問。

  “走吧。”

  秦徹笑著說。

  他步伐瀟灑地去了秦滄闌的書房。

  秦滄闌額頭上的包尚未消退,想來正是被蘇承一棒子敲的。

  秦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父親。”

  秦滄闌對屋子里的下人道:“你們都退下!”

  “是。”

  眾人乖乖退了出去,最后一人不忘為二人合上房門。

  秦滄闌不是一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這大概是許多武將的通病,太過耿直,不屑于耍心機手段。

  打仗除外。

  秦滄闌在主位上坐下,如有實質的目光冷冷地落在秦徹的臉上。

  “別叫我父親,我已經知道了。”

  轟——

  秦徹的腦子響起一聲驚天炸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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