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深吸一口氣道:
“你記得這么清楚嗎?確定沒記錯嗎?”
阿曼認真地點點頭,她輕聲道:
“我絕不會記錯!我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祖安的雨下得特別特別可怕,是因為皮城的毒氣和污水造成了祖安頭頂那片毒云的暴動,導致一場可怕的工業酸雨落了下來……”
阿曼喃喃地說著,像是陷入了回憶中:
“那場可怕的酸雨,幾乎讓整個祖安都陷入癱瘓了。”
“我從未見過,那么可怕的雨,淋在人身上都會要人的命……”
“那場雨又大又長,足足持續了半個月……就連那些強大的祖安英雄們,都不得不被酸雨攔下腳步……”
……
轟隆一聲!
一道炸響的雷霆,在祖安毒霧中響起。
二十年前的祖安,迎來了一場可怕的工業酸雨。
“他媽的!那幫皮城的狗雜碎越來越囂張了!竟然發動大規模酸雨,咱們干脆跟他們拼了!!”
怒罵聲在地溝的遠處響起。
祖安呼吸站中,留著臟辮的黑哥們罵罵咧咧地走過來。
他旁邊跟著個蹦蹦跳跳的約德爾人,背著一身炸彈,語氣非常火爆。
“艾克,那是皮爾特沃夫發動的工業酸雨呀!看來戰事緊急,他們知道咱們要開戰的消息了,這是在鎮壓咱們。”
黑哥們叫艾克,是祖安非常著名的野火幫老大。
他冷笑道:
“哼!我知道他們什么意思,無非想略施手段懲戒祖安,但這一次我們提前研發出三代煉金科技,維克托博士的三代煉金部隊已經集合,皮爾特沃夫現在還是二代海克斯科技,我們一定能輕松拿下,占領那座城邦!!”
說到這里,艾克露出一種激動笑容:
“這一年注定會在歷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我要稱之為‘祖安煉金革命’!如果再過幾十年,祖安的下一輩人會懷念我們,吉格斯、金克斯、艾克……還有維克托博士,我們會成為被人銘記的英雄,哈哈哈哈!!!”
艾克在得意的大笑著,那個約德爾炸彈人也哈哈的笑了起來。
然后就在這時,一道平淡的聲音傳過來:
“沒那么簡單,皮城為了阻止這場戰爭,使用了大規模酸雨,這讓我們的機械大軍無法前進,至少要持續半個月,這無疑為他們拖延了時間。”
手持機械法杖,身披鋼鐵的維克托博士出現在這里。
他沉聲道:
“皮城的科學家,肯定在日以夜繼地研發三代海克斯科技,我們此戰不成功便成仁,我們的主力金克絲必須……等等……”
維克托的聲音忽然變冷起來:
“金克絲去哪里了!這瘋丫頭怎么又開始到處跑了?”
……
祖安。
地溝。
可怕的工業酸雨,瘋狂地肆虐著這里。
讓這里的可憐地溝孤兒們,更加沒有活命的希望。
一道又瘦又長的身影從黑暗中走來,她有一頭幽藍色的長發垂到腳踝,被扎成了兩條麻花辮,身上背著巨大的機槍與重炮,她獨自來到了這里。
她就是金克絲,她來這里有個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她在皮爾特沃夫當條子的姐姐,今天要給她一個內部消息。
“妹妹,皮城那邊已經下死命令了。”
有一道站在嶙峋巨石下方的身影轉過身來。
這塊巨石形成一個天然的巨大雨傘,擋住了從天而降的酸雨。
很多成群的地溝孤兒瑟瑟發抖地縮在這里,一是為了躲避酸雨,二是因為溫度太冷只能抱團取暖,這些孤兒們與其說是一堆人,不如說是一堆擠成一團的蟑螂,這在祖安極其常見。
二人在巨石下碰面,金克絲問道:
“什么命令?”
身穿皮城執法官制服的薇沉聲道:
“通往皮爾特沃夫的所有通道已經關閉了,并且三大升降裝置統統被停用,所有用來排放毒氣和污水的管道被皮城堵塞了,現在祖安人已經沒任何方法前往皮城,這場仗并不好打!”
在她對面的金克絲露出滿不在乎的笑,看上去些許瘋狂,猩紅色的雙眸閃動著:
“不好打,也要打!升級裝置停用,下水管道沒法偷渡,我們就順著懸崖爬上去,你知道我的,我不怕這些。”
“可是妹妹,你高興得太早了!皮爾特沃夫沒你們想的那么弱,我現在皮城當差,我最清楚那里的實力,你們很有可能一去不回的,我沒有開玩笑!”
薇咬著牙,抓緊對方的肩膀道。
“噢,那又怎么樣呢?”
金克絲笑了笑,用手指著身邊蹲在地上的地溝孤兒們:
“讓祖安繼續這樣下去?你希望這樣無家可歸的可憐孩子越來越多?還是你已經被皮城的家伙洗腦了,認為我們應該屈服命運放棄反抗?嘖嘖……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樣,能被皮城的大人物看上成為人上人的,我愚蠢的姐姐。”
蹲在人群中的地溝孤兒,并不知道那個背著機槍和大炮的大姐姐指著自己在說什么。
但她們看見金克絲伸手,就像乞丐一樣激動站起來,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她們下意識認為,金克絲要給他們東西吃。
看到這一幕,薇露出一種痛心的表情。
這是祖安的常態,更是地溝中的常態。
金克絲有些自嘲地笑道:
“看見了么,姐姐?這就是你的故鄉啊,這是祖安!這是一個當你伸手,這里的孩子會和狗一樣向你乞討食物的卑賤地方,我們還能做什么?我們只能發起戰爭,這才是反抗命運的唯一選擇!”
但是薇憤怒地道:
“我是為你們好,妹妹……你們的力量是不夠的,難道非要戰死才可以嗎?”
金克絲固執地搖頭:
“不,我堅信我們能勝利!維克托博士已經研發出三代煉金科技,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
金克絲從身后的口袋中掏出大批的干糧,朝地溝孤兒們拋去!
一道無比嬌小的身影沖在最前方,她一把就抓到了好幾個,這就是她接下來活命的糧食。
這個女孩有著褐黃色短發,眼神如麻雀般機靈,身手快的離譜。
這讓金克絲露出笑容:
“這孩子不錯,一定能活過十五歲的。”
“我看不夠。”
薇抱著雙臂,搖了搖頭道:
“她光有速度,沒有力量,在正面的競爭面前起不到作用。”
一個巨大的拳頭當場打來,那個小女孩后腦勺被重重打了一拳,直接砸飛出去,眼淚嗚嗚地流出來,她手中的干糧全被搶了。
薇聳聳肩:
“我說吧?”
金克絲眉梢一挑,滿臉不屑道:
“光有力量,沒有腦子,遇見更強的人,免不了被人活活打死。”
但出奇的是,二人只是評價,卻并未插手這一切。
而是放任那個大孩子毆打小女孩。
這同樣也是祖安地溝的生存法則,凡事只能靠自己。
就在這時,忽然一道歹毒的身影沖過來!
一個留著漆黑長發的女孩就像一條毒蛇陡然暴起,手中抓著一個尖銳的石塊,狠狠砸在那個大孩子頭上,血流頓時不止,后者痛呼一聲跌倒在地,扭頭一看,是一雙無比狠厲的眸子。
那雙毒蛇般的眸子把大個子嚇到了,他咽了口唾沫,內心浮現恐懼,乖乖地將干糧交給她。
金克絲和薇同時眼睛一亮,同時贊道:
“有力量,有速度,我猜她能加入呼吸站的黑幫,用實力養活自己。”
然而這個時候,事情并沒有結束。
因為其余的地溝孤兒們,被頭破血流的一幕嚇壞了。
流血事件對年紀還小的地溝孤兒們是很可怕的,他們紛紛開始躁動起來。
一場小型暴亂似乎就要出現了。
但在這個時候,那眼神狠厲的小女孩兒左右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將干糧收起來,然后逐一地分發下去,包括那個挨他揍的大孩子。
一時間,躁動的地溝孤兒們安靜了下來。
那個小女孩拿了較多的干糧,安靜地走了。
很顯然,并不是因為她心善,而是她不想讓人群發生暴亂,所以阻止了它。
“嘖嘖……真不錯啊。”
這個時候,薇忽然贊不絕口道:
“是我低估她了,這丫頭不僅有速度和力量,還有腦子,我現在覺得,她可以成為呼吸站的老大。”
她來到那個小女孩的面前蹲下,撥開她凌亂的發梢,笑瞇瞇問道:
“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顯得無比緊張,她的瞳孔開始收縮,仿佛感覺到無法言喻的危機感。
“不要怕,我沒有危險。”
薇再次問了一遍: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咽了口唾沫,她緊張地道:
“我叫……阿曼。”
……
…………
“接下來半個月,你們哪也不要去了。”
薇站在巨大的巖石下方,她大聲道:
“接下來我說的,會關系到你們生命,現在外面下著很可怕的酸雨,上一次下酸雨的時候,祖安死了幾萬個你們這樣的可憐鬼,所以想活命的話,就給我乖乖地老老實實待在這里,等酸雨過去了,你們再出去覓食,聽到我的話沒有?”
回答她的聲音寥寥無幾,只有三個聲音,就是之前給她印象較深的那三個孩子。
她問過才知道。
這三個孩子分別叫做小純、阿虎,還有阿曼。
“這或許對你們是好事,至少這期間,會有人照顧你們一段時間,珍惜這十五天吧。”
薇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接下來,這幫地溝孤兒才知道。
祖安迎來了一場無比可怕的大酸雨,這對他們而言是致命的。
好像是上面的人為了不讓祖安人爬到上面,故意下的雨。
不過這兩個姐姐心腸似乎很好,每天都會來照顧他們。
當然也算不上照顧,就是和第一次那樣拋出食物,看著他們搶奪。
值得一提的是,期間有個不知死活的孩子貿然闖進酸雨,沒走幾百米便被腐蝕得不成人樣。
只有阿曼從小就對危險有著近乎變態的感知,她的瞳孔縮成針尖大小,這一刻她瞬間意識到,這兩個姐姐沒有騙自己。
酸雨瓢潑的世界,太過危險,不是她能夠踏足的。
“怎么了,阿曼。”
一道似笑非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藍頭發的姐姐走過來道:
“祖安就是這樣,你長大后遇見的,會比這危險無數倍,害怕么?”
阿曼咽了口唾沫,她輕輕搖頭道:
“我不怕。”
“你為什么不怕?”
“因為怕也沒有用,膽小鬼才害怕!”
金克絲嘖嘖驚嘆地望著她,忽然在她額頭親了一口,抱住她道:
“阿曼,你真可愛,我就喜歡你這樣的孩子!”
阿曼被她抱住,木頭般呆在原地。
她感覺內心浮現從未出現的暖意,但很快就被酸雨的冷風吹散了。
因為她清楚溫暖只是暫時的,十五天后這些姐姐們就會離開。
“小阿曼,在祖安活下去可不簡單,尤其是你們這些地溝孤兒。”
金克絲交叉著腿坐在地上,她伸了個懶腰道:
“不過,看在你這么討我喜歡的份上,教你一些活下去的知識吧。”
她問:
“祖安是個什么樣的城市?”
小阿曼茫然搖頭:
“不知道……”
“我現在告訴你,祖安是個靠科技吃飯的城市,這里雖然窮,但不落后,只要你腦子夠厲害,上面的人會求你去做科學家……當然這對你或許有點遠。總而言之,現在酸雨還有十五天停,期間我教你一些基礎的物理知識,能學多少看你了,聽到沒有?”
小阿曼乖乖地道:
“聽到了。”
就連金克絲都沒想到,小阿曼有著堪稱恐怖的學習能力。
這種能力給她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枯萎的植物在瘋狂無止境地吸取著知識的養分。
那種學習的欲望和速度,簡直讓她驚心動魄,甚至感到恐怖。
僅僅五天時間。
小阿曼已經學會了最基礎的物理知識。
在接下來的五天,金克絲嘗試著教她一些進階的科學知識,這些深奧的邏輯理論,全都被她輕而易舉掌握了。
以至于金克絲徹底被震驚了,她簡直驚為天人,親自將她帶到維克托的身邊。
“這孩子是個天才!她一定能成為科學家的!!”
金克絲激動地沖維克托叫道。
可惜,結果當然是遺憾的。
阿曼只有學習能力,卻沒有創新能力,這注定意味著她成不了一個杰出的科學家。
可即使如此。
短短十五天,阿曼學到了從出生到現在都比不上的知識。
這些知識對大人或許不算什么。
但在同齡的孩子中,其實是地溝孤兒中,讓本就狠辣能打的阿曼,更掌握了知識上的優勢。
十五天內,是能發生很多事情的。
比如很多人發現,那些沒有主見的地溝孤兒,見到阿曼時會下意識聽她的話。
她做什么,其余人就跟著做什么。
這其中包括麻雀般機靈的小純,還有巨熊般蠻力的阿虎。
他們都被阿曼折服了,心甘情愿地跟著她,叫她大姐大。
一個小小的地溝孤兒小團體,就這樣在不經意間誕生。
沒人會預料到,正是因為這場酸雨,讓阿曼遇見了終生難忘的貴人。
就像環境極端惡劣的土地里,迸發出一支野蠻生長的嫩芽,在吸收了少許養分后,開始瘋狂地發育成長起來,給人以恐怖的生命力。
從這天起,阿曼將帶領這些地溝孤兒們,一步步成為地溝中最橫行霸道的小幫派。
這個幫派會隨著阿曼和這些孩子們的逐漸長大,開始如蠶食般將其余的地溝孤兒們吞食兼并,并在若干年后,發展成為一個集打手、小偷、騙子、皮條客、流氓、地痞、噴子于一體的新起幫派。
這個幫派會在以后的某一天,打進呼吸站,宰了微光酒吧的老板,占領這個地方。
而阿曼則會徹底成為整個祖安下層的龍頭老大。
這就是優勝劣汰。
祖安的終極生存法則。
……
“阿曼這丫頭潛力很大,我很看好她的!”
金克絲這樣說著,向其余的人介紹她。
她很喜歡小阿曼,因為她和自己一樣,會在陷入絕境時變得瘋狂起來,從而出現可怕的爆發力。
這和年齡無關,性格相投的人就是會成為好朋友。
小小的阿曼仰著頭,望著一張張陌生的面孔,他們渾身都散發著可怕的力量感。
“不過酸雨結束后,我們會離開,到時候你只能靠自己了。”
這一天,金克絲將阿曼帶到了呼吸站。
她們站在酒吧最高的樓頂,仰望著那片毒云。
金克絲指著毒云的后方,道:
“在祖安這個地方,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沒見過毒云上面的東西,那是所有人想去的地方,但那里生活著我們的敵人。”
阿曼不解道:
“既然都是敵人,為什么祖安人會向往哪里?”
金克絲有些神經質的笑道:
“因為那里的日子太幸福啦!那里有新鮮的空氣、有可愛的寵物、還有甜美的點心,更重要的是,那里能保證生命安全……多少人都向往那里呀,那里簡直是天堂!”
阿曼張了張嘴,她疑惑道:
“所以你們是要去上面……過幸福的生活嗎?”
所有人都被阿曼逗笑了,就連維克托博士都發出金屬的哈哈笑聲。
艾克大聲道:
“傻孩子,我們是要去打仗的!”
炸彈人嘿嘿笑道:
“真是天真的娃娃,我可一定要炸翻他們!”
阿曼更加不解了:
“既然是天堂,為什么不是去過幸福的生活,而是去打仗?”
“哈哈,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金克絲揉著阿曼的腦袋道:
“你只要知道,祖安人想要過上好日子,就得不斷地往上爬!”
她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對阿曼道:
“尤其是你這種地溝的可憐孩子,阿曼!你們從出生開始,想要活下去,就必須爬出地溝,爬出地溝后你要繼續爬到呼吸站,爬到呼吸站后你還得去祖安的中層……你需要不斷不斷往上爬,而當有一天,你能爬出祖安翻過那片毒云……”
金克絲深吸一口氣道:
“如果有一天,你能親自去到那座城市……你就會知道,我們到底為何要去毒云上面的地方,我們到底為何而戰,即使冒著付出生命的代價!”
阿曼搖頭道:
“我聽不懂。”
“聽不懂就對了,你畢竟還是個孩子。”
她忽然蹲下來,抱住阿曼道:
“所以阿曼,請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假如我們一去不回,以后祖安的希望,便全寄托在你這樣的人身上了,假如那個時候,祖安還有希望的話。”
說完,她在阿曼額頭輕輕地親了一下。
這一次,阿曼感覺內心的暖意更充足了,因為冰冷的酸雨,已經停了。
可這也意味著。
這些照顧他們的大人們,要離開這里了。
“阿曼,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向任何事物低頭,一步步地往上爬,只有這樣,祖安這個地方才會有希望!”
臨走前,金克絲說完最后一句話,她朝阿曼揮了揮手,轉身朝一片未知的黑暗中走去。
阿曼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置身無盡黑暗。
她眼睜睜看著一道溫暖的光,正離自己越來越遠,從這一刻起,一顆小小的信念種子牢牢種在阿曼心中。
她要永無止境地向上爬!
如果人生的道路需要動力,那么這就是她的最大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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