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內，走來一名身穿文士袍的老夫子。
老夫子身材削瘦，額有皺紋，手中拿著一卷書冊，雙眸清光有神。
面容冷峻，見到王猛，沒有半點客氣。
王猛有些不滿，書院里的這些個讀書人，真是各個傲氣。
“這位老夫子，王猛奉右將軍命，特來征辟貴院學生許閬，還望告知許閬蹤跡。”
征辟？
王猛一副要綁人的樣子，哪有半點像是征辟？
許閬是書院里這一代最聰慧的學生之一，熟讀儒家、兵家等書籍，此前在鹿山萬平軍大戰中，嶄露頭角，被北中郎將元宗所看好。
右將軍征辟文士，是當朝的官場上的尋常操作。
一般讀書人在用人制度上，可以通過春秋兩闈考試，獲得功名和正經的讀書人身份，尤其是春闈會試，各地舉人應試，在神都貢院內舉行，錄取者便成了“貢士”，也就是中進之人，若果再經過殿試，就能獲得進士身份，可充任神都中樞官員。
而征辟制是另外一條路，是高級官員自行任用屬吏的一種制度，一般起碼也要中樞三品以上大官，開府之將軍，才有這樣的權利。
在乾元，地方上的一州府主，也可以征辟屬吏。
兩相比較，互有利弊，而征辟制對被征辟的人并不具有強制力，更多的是一種禮請，意思是“請你出山”。
故而經常會遇到一些有才華的人，如果對征辟者不滿意，選擇“托辭不就。”
王猛來之前，就被秦虎囑托過，對方可能會找借口不出任右將軍府的官員。
王猛做好了準備，沒想到對方找的理由這么爛。
這老夫子也是眼高于頂，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冷冷開口道：“大人說笑了，許閬昨日出院游歷四方，腿長在他的身上，我等如何得知他去了哪里？”
王猛眼睛一瞪，一身煞氣就要散開。
那老夫子也是凜然不懼，書生意氣當頭，絲毫不把身家性命放在心上。
就在這時，王猛身后冒出一人，拉住了王猛。
老夫子一看，又是一員魁梧的軍中猛將，身高竟比王猛還稍微高出一點，只是看這相貌，倒是十分清秀的。
曹肅拉住了王猛，開口問道：“前輩，既然如此，我等也就不打擾了。”
哎？
王猛一愣，不是說好了一定要完成任務的嗎？
他心中疑惑，卻下意識的選擇相信曹肅。
老夫子見對方這么容易就放棄了，感到有些驚奇。
曹肅的相貌，他不認識，也不知道曹肅在秦虎軍中到底是什么地位。
下意識的感覺曹肅的地位應該不低，可能還在王猛之上。
臉色沒有絲毫緩和，冷冷的沒有回答曹肅。
曹肅拉著王猛出門，離開書院時，忽然回頭問道。
“前輩，可曾聽說過一個人？”
“什么人？”
老夫子警覺起來。
曹肅微微一笑：“陳震。”
老夫子勃然色變，指著曹肅，露出了震驚之色。
........
虎軍駐扎鹿山，曹肅王猛等人，平日里就完成一些小任務。
主職工作還是操練軍士。
曹肅是三千人將級別的奮威將軍，但麾下掌管近萬的部隊。
這部隊都是之前樊龍留下的班底，此刻全都以曹肅為尊。
因為曹肅斬殺了裴石，是真正在危難時刻，解救全軍的英雄人物。
個人魅力極高，軍隊凝聚力很強。
秦虎也不把曹肅當成普通的千人將來看待，有重大軍事會議時，也會邀請曹肅前來參加。
像今日來邀請許閬，秦虎為了表達誠意，一次性派出了兩名高級將領。
曹肅和王猛二人，可以說誠意十足。
不過人家未必愿意加入秦虎的小團體，這些讀書人，可不會輕易站隊。
所以王猛滿懷信心的沖過來，曹肅則一直都沒有報什么希望。
征辟失敗后，曹肅和王猛各自回營。
在自家營地里，曹肅迎來了一位軍中高管。
“魏師。”
曹肅微微一笑，把魏楷請入營帳里。
魏楷還是那副削瘦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一名力境高手。
曹肅此刻能夠感覺到，魏楷的實力也就只有六品而已，而曹肅武道實力已經完全反超了魏楷。
昔年剛剛加入武館時，魏楷實力深厚，曹肅一度高山仰止。
經過了兩年修煉時光，曹肅反超魏楷。
魏楷見到一身煞氣的曹肅，也是神情微微一晃。
曹肅的進步速度，太驚人了。
兩人坐在營帳里，曹肅給魏楷倒了杯茶水。
魏楷不會無事前來晃悠，到曹肅營中，必然是有要事告之或者安排。
果然，魏楷接過茶水后，便開門見山：“曹肅，大軍回朝之后，你有何打算？”
大軍班師回朝之事，軍中沸沸揚揚。
曹肅自然也是知曉這板上釘釘的事情，黃門侍郎在此時，大軍不動，等侍郎率領的天使團返回神都，這大軍就該一起班師回朝了。
屆時，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回朝。
一些原本編制不在虎軍中的地方府軍，理當遣反回家。
曹肅聽聞魏楷言語，當然是表現的積極一些：“魏師，大軍回朝，我身為朝廷命官，自然也要回神都聽命的。”
魏楷聽聞曹肅所言，啞然失笑。
他笑著說道：“你麾下本部兵馬，都為悍勇之士，能征善戰，班師回神都的大軍中，有你們一分名額。”
曹肅聞言露出喜色。
魏楷又道：“黃門侍郎挑選的禁軍新軍名單已經出爐，原本你也應該在此名單之中。”
魏楷說了一半，便停頓下來。
曹肅聽到這件事，注意力更加集中。
這可是軍中的大事件。
魏楷這是什么意思，原本他在名單中，那現在應該不在嗎？
魏楷見曹肅面色平靜，笑道：“不過后來，你又不在名單中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已經說服右將軍秦虎，今年秋闈，舉薦你參加國子監的會試。”
嗯？
曹肅一怔。
我堂堂軍中一流猛將，真的要去讀書了？
這合適嗎？
魏楷一眼就看出曹肅心里在想什么，開口笑道：“你也不必謝我，舉薦你去國子監讀書之事，雖然困難，但你本身在此次大戰中，立下汗馬功勞，加上你年紀又輕，位列鳳雛榜，得到右將軍青睞也是情理之中。”
曹肅：.........
魏楷今天話明顯多了不少：“上次與你說過，國子監乃是朝廷集賢院，藏書萬冊，天下一等一的青年才俊都想要進入國子監里錘煉修行。”
“國子監乃是官家親設，從國子監里出來的青年才俊，等于是擁有了一個新的出身，在中樞的諸多勢力眼中，也不會再是江湖草莽之類的人物，將來你進入中樞，必然還是要有一個足夠亮眼的出身的。”
在神都，各大勢力交錯復雜，本朝頂尖宗門匯聚一堂。
若是一介寒門，想要在神都出人頭地，難上加難。
但國子監是一條特殊的渠道，與會試一樣，國子監里出來的學生，天然就擁有了一層新的身份，掩蓋住了單槍匹馬的寒門瑕疵。
甚至在一些勢力的眼中，國子監里的寒門俊杰，更是值得籠絡的人才。
曹肅就是典型的寒門，祖上幾代都沒有做官的。
去了神都，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國子監里既能夠安心修煉，獲取知識，還可以結交一些新的朋友，拓寬人脈，的確是絕佳的進修之地。
所以曹肅雖然對讀書不感興趣，但對于去國子監里鍍金并不反對。
曹肅笑道：“魏師，那去了國子監，我這朝廷五品大官的身份........”
魏楷愣住了：“你不是從五品的奮威將軍嗎？”
從五品就不是五品了？
曹肅當然不會去計較這么細小的錯誤，今時之軍功，將來他必定可以升至五品萬人將的。
魏楷笑道：“你這種非舉人身份的武官，去了國子監里，也只能是附課學習，軍中官職身份不會丟的，大概率會安排你做一個神都同級的閑職吧。”
“點卯當值，學院讀書，兩不耽誤。”
曹肅一聽，搞了半天，老子居然還是個走讀的在職旁聽生。
虧他還有些熱血沸騰，以為要去讀個異世研究生，提升一下自己的學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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