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天，西關外。
蹋青過后寒食前，魂斷草連天。
凜冬的寒氣尚未散去，初春的味道便已逐漸向山頭靠攏。
無論世間如何變化，春夏秋冬的人間亙古不變。
這是最適宜生存的環境，改變了這類環境，人間不復。
駐扎在此的曹軍大營，內外春意盎然。
眾將士不愁吃喝，隔三差五的還有娛樂活動，士氣不跌。
等王猛、魏楷率軍前來時，看到的便是曹軍喊殺震天的訓練，無數曹軍飛騎在曠野山頭上飛奔。
幾人靠近后，不多時，營中鼓聲如雷。
曹肅身著玄甲，率領百余飛騎竄出。
尚未靠近，便聽到他朗朗笑聲。
“館主，魏師，你們來了！”
這兩聲稱謂，讓王猛、魏楷二人恍如隔世。
多久沒有聽到這兩個稱謂了，兩人心中都涌出了一絲暖意。
曹肅身騎戰馬，勒馬懸停，隨后從馬上翻身躍下。
王猛、魏楷也立即從馬上躍下。
三人會面，王猛如悶雷般的講話聲格外令曹肅感到親切。
“阿肅，好久不見！”
王猛話音剛落，魏楷淡笑道：“還叫阿肅，該稱平西將軍了.......”
曹肅是正四品的重號將軍，位高權重，無論是個人武力、麾下兵力還是社會地位，都已經在王猛和魏楷之上。
兩人見到曹肅，總感覺一切都不太真實。
短短三年光景，曹肅就爬到了如此高位，當真是平城走出來的第一號人物，后生可畏。
曹肅大笑了兩聲：“稱謂不重要。”
他帶著王猛、魏楷往里走，隨后張恪、李離、羅藝等曹肅從平城帶出來的大將，一一和王猛會見。
這三人如今都是力境七品巔峰的水平，距離突破到力境中品一線之隔。
如今曹肅隊伍里，力境越來越多，中品也不少，幾人身居高位，壓力很大。
王猛詫異的看了一眼曹肅身旁的少年。
馬超桀驁不馴的抬頭望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傲嬌勁。
“五品？”
王猛大吃一驚，這么年輕的少年，居然就已經達到五品境界了？而且看這職位，似乎只是曹肅的親兵護衛？
兩人越看越心驚。
隨后石勇跑來向王猛和魏楷見禮。
“館主、魏師。”
石勇是以前武館里的外門大師兄，與王猛、魏楷十分熟悉。
王猛連忙扶住了石勇，連聲道好。
“不錯不錯，都力境了。”
曹肅陣營里，有著顯著的平城特色，王猛踏入軍營后，便感覺十分親切。
曹肅把他引到了內帳，隨后軍中高層一應俱全。
軍中搬出了好酒好肉，好生招待前來助力曹肅入關的“使者”隊伍。
王猛喜好酒肉，曹肅搬出好酒好肉招待，令他更是歡喜。
他開口笑道：“曹肅，走出平城時，可曾想過如今日這般飛黃騰達？”
“今時往日，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老友見面，總要聊一些往事。
曹肅搖頭道：“我沒有什么變化，昔年在平城，我是一個癡迷于練功的小小武夫，如今在神都、在其他地方，我依然是一介武夫，癡迷于練功，追求更高的武道境界。”
總結下來便是八個字——不忘初心，砥礪前行。
當然在王猛等人的眼中，曹肅怎么可能沒有變化。
以前他是純粹的武夫不假，現在他是朝廷的四品大官，是掌握實權的朝廷青年將領，麾下聚集了一群以他為核心的政治群體。
幾人聊了一會兒以前的事情。
隨后魏楷把話題拉回到了正事上。
魏楷輕聲道：“此番我等奉命前來，就是為了幫你入關。”
曹肅其實現在在關外也挺開心，這幾日練功練得勤快，消耗掉了之前的一些精義，內勁逐漸充盈起來，連摘星功都有重大進展。
但他還是裝出了一副憤懣不滿的樣子。
“西關守將朱明忒可惡，這家伙阻攔在這里，我如何輕易過關？”
過關只能智取，絕對不可動武，曹肅可以操作的都已經操作過了，現在的態度就是擺爛。
能不能進關，就看關內人的決心有多大了。
魏楷默然道：“朱明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之一，原本應該也能位列前后左右四大將之一，但在先前的萬平之亂中，朱明跟隨林霄出征萬平軍，后林霄敗于萬平軍之手，朱明因此也被削了一階。”
“先帝臨終前，將朱明調任至西關，就是要讓朱明守住西關，確保神都安穩。”
曹肅問道：“那神關呢？神關守將也換人了嗎？”
魏楷點點頭：“沒錯，神關也換人了，都是原來羽林軍出身的將領。”
“羽林軍中人才濟濟，像朱明也是上三品的高手，朱明而今就認準了必須要拿到天子詔書或者手令，才能放你入關。”
曹肅皺眉：“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入關了。”
“怎么可以不入關？”
王猛嗓門很大。
曹肅無奈道：“朱明認死理，我又是區區四品武夫，弄不過他，如何進入關內？”
魏楷左右看了看，向著曹肅低聲道：“再過不久，便到了西關守將復命之日。”
西關守將復命日，是守關制度之一。
按照乾元國制度，像神關、西關這樣的重要關隘，每隔一段時間，守將都會回到神都復命，直接向大將軍匯報近期的守關情況，再由大將軍將情況呈交給天子。
“偷渡？”
曹肅下意識便想到了這個詞。
他立刻就想要拒絕，他堂堂的平西將軍，正四品的朝廷大官，豈能做偷渡這種事情？
魏楷一看曹肅的樣子就知道曹肅想偏了，于是便將過關前和過關后的身份轉變利害關系說給他聽。
“過關之前是平西軍，過關之后便是禁軍。”
“大將軍會親自將爾等劃歸到新的長水營中，咳咳.......由你來做長水校尉。”
長水校尉是禁軍八大校尉之一，雖只是校尉一職，但由于地處神都，位高權重，不能以普通的校尉身份來看待。
之前的八校尉，各個都是神都的重臣子弟。
或是大將軍身邊的紅人，或是內侍集團的人，亦或者與榮太尉、丞相等走的比較近，但總結下來，沒有一個是平民出身。
曹肅若是做了長水校尉，等于是第一個平民出身的長水校尉。
他不解道：“黃郝呢？”
黃郝是之前的長水校尉，曹肅對此人印象也比較深刻。
主要是此人在曹肅出征之前，還特意挑撥了一下曹肅，雖然未能起到任何效果，但他成功引起了曹肅的注意。
魏楷凝聲道：“黃郝已經調入羽林軍。”
羽林軍與禁軍之間的調動是通暢的，但一般來講，只有羽林軍調入禁軍，很少有禁軍調入羽林軍。
曹肅皺眉問道：“黃郝我見過，武藝一般，他也能進羽林軍？”
“怎么，你還看不起他？”
魏楷樂了，曹肅的語氣中，對黃郝倒是頗為看低。
曹肅沒有這個意思，人家能在之前坐上長水校尉，想來也是有他過硬的本領，他又怎么會看輕人家呢？
曹肅淡淡笑道：“黃郝若是成為了羽林軍，那長水校尉的位置空出來，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能輪得到我？”
一旁的王猛大笑道：“曹平西，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自你從平城出來之后，你哪一戰不是取得了勝利？”
“如今你雖然只有二十歲，但你戰功赫赫，放在整個朝堂之上，也是少見的。”
“此番平定西州，本來應該能讓你更進一步，奈何天子突然駕崩，這賞賜的事情，就只能是由其他人代勞。”
曹肅明白了，代勞的人就是大將軍。
這是大將軍楊銘給他的選擇，如果他與大將軍戰在一起，就應該接受這樣的提議。
先趁著朱明離開偷入關內，隨后擔任長水校尉一職，踏入到神都的大亂斗里。
曹肅眉頭緊鎖，他現在看出來了，神都是一堆爛攤子。
渾水是可以摸魚，但也可能讓人一蹶不振。
神都的收益與風險同時存在。
如何抉擇？
他陷入了沉思，沒有第一時間答應王猛、魏楷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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