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情小說 > 貞觀榮耀 > 第九十一章 弘文殿敘話
  挑了兵器、鎧甲出來,天色就不早了,再挑馬肯定是來不及。眼看這宮門要落鎖了,李寬與太子話別,路過弘文殿,卻被尚書省的書吏攔住了。

  聽到是房玄齡請他過去敘話,李寬皺了皺眉頭。百騎衛拿下的監察御史-蕭翼,可房玄齡舉薦的官,難道他跟蕭瑀的目的是一樣的?

  雖然李寬不太想去,但人家找上門了,若是躲著不見,豈不是弱了自家名頭,承認了百騎衛以權壓人,隨意構陷官員。

  進了殿,便見房玄齡埋頭案前,左右兩側堆起兩摞高高的文書,也許是老房批的太認真了,直道李寬靠近,他聽到腳步聲才抬頭。

  微微一笑,房玄齡作了個請的手勢:“殿下請坐吧,待臣批過幽州通商的條文,再行與殿下說話。”

  李寬也是頟首點頭,見小爐邊書吏熬著粥,便坐到對面的胡凳上,伸手要過勺子,攪合粥的同時,還不忘打發書吏出去。

  眼見著粥熬的差不多了,李寬也不客氣,自己盛了一碗,吹著熱氣,小口喝了起來。

  恩,稻米清甜,一吃就知道是揚州送來的貢米,胃口大開的李寬,喝過一碗后,還是意猶未盡,又盛了一碗。

  這時,房玄齡也批完了條文,也提出來一個錦盒,從里面拿出幾碟可口小菜:“你呀,太著急了,總得有咸有淡吃著才有滋味。”

  房玄齡這顯然是話中有話,面上看,是李寬光喝白粥,容易燒心;實際則指百騎衛近來鬧出的動靜不小,甚至還有向各道州府延伸的意思,有些著急了。

  夾起一塊涼拌羊肝,仔細的品嘗了一下梁國公府的家常小菜,李寬隨即笑道:“相爺,可是責怪小王沒打招呼?”

  房玄齡搖了搖頭,蕭翼是他舉薦的不假,可房玄齡為相以來,每日都要處理上百件官員晉升、降職之事。

  圣人太愛辨才和尚手中《蘭亭序》他的門生故吏中,又沒有這種善于舌辯的梁上君子,舉薦蕭翼也不過是權宜之計。

  折了蕭翼,那是蘭陵蕭氏的事,跟他沒什么關系,而且就算是他的門人,當了貪官,那也該以國法處之,沒其他可說。

  “今兒請你來,不說公事,我們聊聊生活。”

  聊天?就這?

  李寬搖了搖頭:“小王沒生活,無非是打仗或當差,這您是知道的。”

  房玄齡聽了無奈的笑了笑,盛了一碗粥,與李寬對面坐下:“可老夫聽說,你失眠的很嚴重,原來也這樣嗎?”

  老房這話算是問道點子上了,這是李寬的老毛病了。苦笑一下,隨即回道:“涼州軍是勁旅,進去都是咬釘嚼鐵的漢子,來往都是瀝血剖肝之人。”

  “一個少年娃帶兵難,我也是爭強好勝。別人練一個時辰,我就練到精疲力盡,別人當半天差,我就干一天。”

  “見天的跟自己較勁,老想比個輸贏。那時候,體力好,精神好,不睡少睡沒關系,現在想睡睡不著了。”

  房玄齡理解,他隨圣人參贊軍務多年,時常上校兵場,當然知道軍中的陋俗。少年兵的損傷歷來都大,這種傷亡不僅來自敵人,更是多事內部的傾軋。

  李寬能從其中脫穎而出,除了其天賦異稟外,更多的是智慧和狠辣。其實,早在得知其身份的第一時間,房玄齡就暗自派人去涼州查過他的底。

  “可老夫怎么聽說,這是血狼山之戰的后遺癥呢?”

  李寬皺了皺眉,放下碗正色回道:“房相,咱們不是聊生活嗎?”

  他這個人生活簡單,精力多放在公事上,也沒什么不良嗜好,沒什么可聊的。

  見楚王起來防備之心,房玄齡淡笑道:“我現在說的就是你這個人。”

  “殿下,你是個大才。一個優秀軍人應該的特質,你都具備;忠誠、勇敢、多智、執著、不怕困難。”

  “你的經驗,頭腦,你帶兵的能力,都異常的出色,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整個唐軍的年輕將領中,沒有幾個人的資質能與你相提并論。”

  呵呵,房玄齡這副表情,李寬太熟悉了,過去大將軍們每次有要命的差事,都會拿類似的話說。

  過去的事好說,大將軍們不知道他的身份。倒是房玄齡挺有意思,還敢有指使皇子親王的心,他怎么想啊!

  雖然不知道房玄齡的葫蘆賣的什么藥,李寬也是客氣的回道:“相爺過譽了,人都是逼出來的。”

  呵呵,老房捋了捋胡子:“下面就要說到你的缺點了。你的缺點,其實就是你最大的優點-執著。”

  可執著這東西是把雙刃劍,若是不能有效的控制,那它就很可能變成你致命的弱點,變成偏執。

  對,偏執!

  在房玄齡面前,故作躊躇,虛假應答沒有,天朝的宰相要是連這個都看不透,這仆射早讓被人奪去了。

  是以,李寬毫不隱晦的承認,他就是這樣的人。也許有人會說,他這個人氣量狹小,睚眥必報。

  可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不是當事者,不會明白他是怎么挺過來的。

  倒了一碗清水,一飲而盡,李寬也只是淡淡答道:“您不是第一個這么說我的,這個問題,我相信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哦,“聽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改了?”

  李寬搖了搖頭:“改?我還能回頭嗎?”

  房玄齡當然看出來,楚王有些不耐煩,可他依然追問:“是因為涼州五虎的事,還是武德九年的那樁舊事?”

  李寬的臉色當即撂了下來:“咱能不提這茬兒嗎?您接著找找別的缺點。我挺愛聽您說話的,就像小時候您總是給我們講典故。”

  老房當然理解楚王的心情,作為一個兵務宰相,一個老行伍,他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滋味。

  一開始是震驚,也不愿意承認,然后是憤怒,是悲傷。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這種種情緒就會變成一種自責。

  閑時,也會問自己,為什么死的那個人不是我?會覺得自己活著是一種,是一種太過沉重的東西,會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你不輕易與外人喝酒,甚至不敢長時間睡覺,恐懼一切可能會讓你失去冷靜的東西。”

  “因為哪怕是一點點,一瞬間的脆弱,都會點燃你胸腔中那團怒火,都會讓你覺得死去的人還在,對吧!”

  這一番話,也就是房玄齡,換一個人,李寬一定揍的他滿臉桃花開。

  深吸兩口氣,壓下心中的火氣,李寬起身道:“府衛還有點事,要處理,小王先告辭了。”

  但房玄齡卻沒有罷言:“就是這樣的壓力,它會讓你想到,唯一能夠逃脫這些困擾的方式,就是殺戮,不顧一切的殺戮,灰鯨也就是這么來的,對嗎?”

  “這樣才能讓你忘卻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才能解脫自己,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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