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金子,老要飯的好像一下回了魂,跪在地上連連磕頭,腦袋磕破了,也不在乎。

  瞧著他那副德行,徐興一臉的享受,諾達一個家族,他一個老不死的枯骨,拼死拼活當牛做馬,不就是為了這一刻?

  馭于人上,乃大興事也。

  “滾吧,別坐在這,皇城根底下,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老乞丐又給他磕了一個頭,這才卷著兩片空心的金牌,頭也不回的跑了。

  只是繞過皇城根,老乞丐沒有去當鋪,也沒忘金匠哪跑,七扭八折的他竟然趁著周圍人不注意,一頭鉆進了水務衙門里。

  “找你們正堂提督大人。”

  老乞丐一進門,就掐著腰,打發守衛找人,守衛們當然知道沈安的套路,猜到這老東西可能是他的暗線,也沒人難為,從門廊里面取了一杯水給他,有人進去稟告。

  不一會的功夫,老乞丐被帶著進來到二堂。

  沈安和已經養好傷的于廉,正在商量之后的事,身為水務提督,治水方略、賑災物資等籌備的差不多,他也該到下面走走。

  話說一半,老乞丐跪在門外給他們請安。

  “進來吧。”

  一招手,沈安叫人端過一碟點心來:“不著急,邊吃邊說。”

  老乞丐倒是挺有規矩,躬身一謝,將懷里的兩片空心金牌,取了出來。

  “大人請看,這是徐家那個老鬼,從東宮帶出來的!”

  沈安把金牌大量幾眼,心中有數了,這人本就是他安排,監管徐家的。

  黑龍苔一事,讓徐家進入沈安視野,他們作為太子皇甫胤安一黨,安插在民間的卒子,于情于理都應派人監管。

  何況他們還是做醫藥買賣的,現在朝廷遇大災,皇甫胤安在朝廷上又連連不得安慰,他肯定氣不過。

  必然要在民間好好找補、找補,凡大災必用藥,徐家再次躍出水面的可能,成倍增加。

  沈安倒是也不在乎,他們像插手治災一項,朝廷用藥,從誰那買,不是買?只要徐家能保證藥物真材實料,價格合理公平,他也愿意讓太子,從這里賺一筆錢。

  與其斗,正如垂鉤搏魚,一松一弛間的分寸,需要好好拿捏,一直緊繃,早晚有一天,這條平衡線,會從中折斷。

  現在徐家和太子見面,就證明他們,要動手了。

  把點心賜給老乞丐,沈安又叫人給他把這這金牌十足折價,換成錢交給他。

  老乞丐千恩萬謝的走了,他已經和徐興打過照面,繼續監視徐家并不合適,好在李二狗手下兄弟眾多,替換的人選,早已設計妥當。

  二堂之內,再無旁人。

  于廉這才拿起桌上的金牌,目光陰的好像烏云遮卷在里面:“大人,這是太子要動手了,咱們則么辦?”

  “不這么辦,徐家的藥材,如果想參與朝廷采購,一切符合章程就好,沒必要可以回避。”

  “末將擔心,他們不會那么老實。”徐家人什么德行,于廉雖然不知道,但黑龍苔嫁禍青羽,反被打臉一事,早就在朝廷里面傳的沸沸揚揚。

  徐家甘做太子鷹犬,寄希望于他們能老老實實,簡直是天大笑話。

  “你啊,這是老眼光了。”

  沈安瞇著眼睛量他幾許,似笑非笑的道:“不管怎么說,只要他們的做法符合要求,我們沒必要刻意回避。”

  此次沈安是以君子之心,對太子的,換回來的,卻是一陣嘲笑。

  徐家沒有按照他想的那樣,直接和朝廷合作生意,反而直接避開朝廷派遣下去,征召藥材的官員,轉而把他們大量庫存,直發淮水災區。

  并且,根據沈安得到的情報,他們竟然還公然宣稱,自己所售賣的藥品,乃是克服瘟疫的絕佳良藥!

  徐家本就是醫藥世家,老招牌,再加上地方官員、太子黨羽刻意推行,一時之間,他們的“避瘟丸”,真就在淮水沿岸,打出了名聲。

  好多百姓爭相購買,有些的地方,百姓們雖然不信,可也架不住官家的水火棍,一顆藥丸二十兩,賣兒賣女,也要人手一顆!

  “混蛋!”

  月光照耀著聽風亭,沈安差點把漢白玉的桌子給掀了:“就這么一個藥丸子,竟敢售價二十兩!他們這是在草菅人命!”

  二十兩,的確很多。

  但若藥丸有效,也就睜一只眼閉只一眼過去了,可真是那樣嗎?

  這個消息,連帶眼前的藥丸,都是益王派人秘密送來的,沈安聞了聞,那股沖鼻子刺激的味道,乍一聞像是麝香,實際上,就是一些冰片配上黃丹弄的假貨。

  黃丹本身有微弱毒性,對人無害,但要想激發其與冰片合成麝香味,就必須大火摶煉,焦枯沙灼。

  經過這一番炮制的黃丹,早已成了劇毒之物,人員服下到一定劑量,輕者頭暈眼花,嘔吐腹水,嚴重的會直接昏厥,燒穿腸胃。

  這是謀財害命!

  青羽和宮玉卿都沒想到,他從衙門回來之后,會因為一顆小藥丸發雷霆之怒。

  姐妹二人明眸互視,青羽知道自己性烈,主動往后退了一步,免得婦人嚼舌,擾亂沈安的心思。

  宮玉卿輕輕幫他斟滿茶盞,柔風細雨的道:“什么事,讓你這么生氣,氣壞了身子可是自己的,朝廷現在可離不開你。”

  “那又有何用!”

  嘆息聲重若虎吟,沈安半俯在桌面,嘴唇微微有些發白。

  他現在什么都不想說,徐家這一次算是徹底把事做絕了!

  自古以來,凡是大洪過后,受災地區必遭霍亂、瘟疫等癥困擾,醫家認為,洪水卷來,死于水中之人,尸體腐爛,本就有毒。

  加之洪水萌發時,從地埋之中,裹挾而來的真真哀氣,兩者相加毒性熾烈如火,故而防患于未然,自古救災時,除錢糧用度,必以醫藥為先。

  淮水災情也不例外,益王一行兵馬,此刻應在沿途招撫匪患七八宗,這些人里七成嘯聚的理由,就是因為所在地,發生病情,而當地官府救治不力。

  益王派人調查了個大概,也挖到了徐家與太子,才會派人歸來做報,沈安其實明白,他想把這件事推到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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