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被我點明處境之后，那雙兇巴巴的眼睛里，瞬間流露出一種沮喪情緒來。
劉大進也一臉困惑，扭頭朝我眨眼道：“老羅，你說的是真的啊，合著不用咱們出手了唄？”
我點點頭道：“人死后，頭七為限，冥間就有登記造冊輪回轉世。七七之后，亡魂失約，地府便不在勾魂引魄。待三周年圓滿之日，若還不回輪，就稱之為孤魂野鬼，冥間會有專門的鬼兵陰差緝拿。一旦滯留人間，就需要納風補氣，取日月之精華，只有這樣才能茍延殘喘。當然，要想進修，就需要攫取陽氣，否則，修行就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而咱們眼前這位，是個另類，她的修為，沒有一點雜質，換句話說，完全是自然之氣，她沒有攫取過一絲陽氣！”
劉大進有些驚訝，嘖嘖咂舌道：“可以啊，有道是，鬼性最貪，有幾個孤魂野鬼不貪戀陽氣的？所以，在我看來，鬼祟攫取陽氣并不是什么十惡不赦之事，只要不傷人殺人，就算鬼魅游走人間，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真像她這樣，從不接觸活人，那確實難得了！對了，你剛才說，她大限到了又是什么意思？”
“我剛才說這么多，就是為了引出這一點。那就是，鬼魂要想存活，就需要大量的陽氣補入。而她，已經突破極限了，她雖然修為很高，可魂魄已經極其稀薄，要是還不進補，很快就要化散在陽間了！”
說到這，我抬起頭，看著那滿臉滄桑的老太太道：“我說的沒錯吧？從這屋子的格局和照片上的著裝來看，如果你就是這屋子的主人，那恐怕你已經死了至少二十年了吧！”
“是三十年！”老太太神情冷峭道：“我敢這么說，做鬼三十年，我從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所以，我不怕你們，只有作惡之鬼，才會在你們這些術士面前心虛。別廢話了，有本事就殺了我，但我也絕不束手待斃……”
“你這老太太，夠倔強的啊！”劉大進哼聲道：“真要想殺你，還需要這么多廢話？老劉我雖然沒了那蓋世修為，但是殺你還不是須臾之間？”
“不殺我？那你們為何闖人府邸？如此無禮？”
“我說了，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呵呵，憑什么？老嫗絕不屈從一個術士。”
“你會答應的，因為，我可以讓你繼續活下來。”我自信一笑。
老嫗聽聞此言，名言有些心動，但那副滄桑的面孔依舊猙獰。
“我為什么要相信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會答應你？是誰給了你自信？”老太婆咄咄逼人。
劉大進大聲喝道：“鬼醫的榮譽，因為鬼醫的榮譽，你必須相信他。”
“你……你說什么？你是鬼醫？”老太太全身一顫。
我微微頷首，正色道：“醫人者仁，醫鬼者詭，人醫至尊，鬼醫至圣。至于我的名諱，你就不用知道了，不過，作為一個老鬼，還身處云城，那你一定聽過一個六指鬼醫的事跡！”
說著話，我緩緩揚起了左手。
看見六指的一剎那，那老太太猶如電光重擊，渾身一怔，驚愕道：“你……您是……”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讓你繼續留在陽間！”我底氣十足道。
“聽聽，聽聽，我哥這是作為一個鬼醫在和你推心置腹。”劉大進在一旁奚落道：“你呢？拉著一張老臉，猙獰給誰看？我告訴你，陰間十帥，三十六部洲鬼王，哪個不比你長的難看？可他們要么是咱手下敗將，要么是所以聻死亡魂，你比他們又如何？所以，甭端著架子了，要是被你嚇走，我們哥倆還怎么行走江湖。”
老太太終于目光柔和下來，那煞氣逼出的尖骨利爪也收了回去。
“您……當真是鬼醫？”
“還不信？”我笑道：“那我就給你分析分析！你之所以去和那猞猁奪首烏精靈，無非是要以靈氣進補替代陽氣，從而保持自己不吸食活人陽氣的作風。可我告訴你，這種方法對你徒勞無益，因為靈氣雖也是天地精華，可首烏生土中，土行屬陰，并不能增補你的陽氣，搞不好還會弄巧成拙，讓你每況愈下。”
老太太表情悲涼，無奈地搖了搖頭。
劉大進感嘆道：“我說老太太，你這是何苦呢？要么早日入冥去，爭取還能在人的輪回道里重新投胎。要么，你留在人間也行，就當個陽間老鬼倒也舒坦，可你得進修啊！可你呢？想當鬼，還不想吸陽氣，這矛盾啊。你怎么活的這么擰巴呢？”
老太太神情幽遂，決絕道：“人鬼雖然有別，可德行無差別，別人不害我，我怎可攝取別人陽氣？縱然為鬼，我也絕不做蠅營狗茍之事。何況……何況我在陽間，又不是為了修行，我不在乎自己的修為到了什么級別！”
“這就怪了，你不要修行，還要在陽間，你目的何在啊！”劉大進問道。
我搖頭道：“這不奇怪，因為，她留在陽間，不是心甘情愿做鬼，而是她在等一個人！”
“誰？”劉大進問道。
我一努嘴，指了指相框里的人道：“那個穿軍裝的人！”
劉大進湊上前，借著一點月光，仔細看了又看，咂舌道：“嘿，這小伙還挺帥。”
“他是你丈夫吧！”我轉而看著老太太道：“你在等他。”
一提到那照片，老太太的目光瞬間充滿了溫情，甚至，還有了一絲絲少女才有的羞澀。
“是的，那是我丈夫，我在等他，活著的時候，等了四十年，死了之后又等了三十年，我還想再等下去！”老太太嘴角劃出一絲笑意，遠遠地看著照片，柔聲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結婚七十周年了……”
劉大進張大嘴巴，看著我，一臉愕然，繼而小聲道：“老羅，啥意思……我算術差，你給我算算，是不是這個意思，合著他們結婚之后，就分開了？”
我沒理劉大進，而是對老太太道：“可你要知道，他極有可能已經死了！因為如果活著，現在他至少需要九十多歲……”
“我知道，他確實已經死了。”老太太平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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