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圓桌還挺大,坐得下十多個人。
聽高不咎所說,過會兒那六個捕頭還會帶一些各自的家眷。
比起同僚之間的聚餐,這更像是朋友之間的宴會。
兩人寒暄了幾句。
分賓主入座。
聊的也多是這幾日發生的事情。
許是對那小姑娘來說太過無趣,在一旁坐了不多時,便起身離去了,也不知到了何處。
又過去半盞茶的功夫。
“司幽大人,您的夫人怎么沒帶出來?”
“唉,其實也不過是小事。
就前兩天晚上晚歸被發現了,逮了個正著。
現在還在家里生悶氣呢。
原本還想帶她出來,結果死活不愿意,我又想著帶出來了可能會拂了大家的興致,嘿嘿。
不礙事的,晚些時候我再買些東西回去便好。
希望她能喜歡。”
“司幽大人與自己的結發妻子還真是恩愛。
明天又有一些丹藥送來,希望能對她的身體有所幫助,早日痊愈。
若是可以的話,司幽大人還是多讓她出來走動。
總是待在家里也會悶出毛病來。”
“哈哈哈。
說得也是。
主簿所言甚是啊。
我會注意的,過幾日有機會,便和她一起去外邊走走。”
高不咎大笑著說道。
搖了搖頭。
將杯中另外半杯茶水一飲而盡。
略帶著斑白的胡茬上,沾了些水滴。
眼看著人還沒到,兩人卻已經先行叫了兩個涼菜,墊了墊肚子。
“說起來,司幽大人想令妻買些什么?
讓我也參考參考。”
“參考?
主簿……呵呵,原來如此。
那小妖竟能有如此福氣,得到主簿的厚愛,當真是福緣不淺吶。”
高不咎眼中閃過一絲恍然,臉上的皺紋頓時舒展開來。
正了正身子。
原本有些老態的神情也變得精神起來。
“要說送禮物的話,還是得送一些當下時興的東西。
這樣才能體現您的心意啊。
不過咱們這小地方也沒什么特別的東西,要是真的說得送點什么的話……紫鳶花倒是不錯的選擇。
這也是咱們地里頭唯一能活下來的靈草了。”
“什么是紫鳶花?”
“那是一種生長在土里頭的靈草,極為珍貴,有駐顏、聚靈的功效,雖然效果不大,不過在當下女修中也是極為追捧的。
而且現在正好是紫鳶花收獲的季節……
對了主簿。
關于流言的調查有了些許進展……”
“唉。”姬軒擺了擺手,神情略有些不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罷了,有什么好說的,現在又不是在監天司,聊什么公事。”
“是,是!”
……
又是半盞茶過去了。
眼看著外邊天色越發陰沉。
那六個捕頭總算是先后到來。
他們大多數都帶了各自的家眷,倒是真的一點也不客氣。
這對于高不咎來說是常事,待手下如親朋。
在靈王朝,卻是不多見。
原本空落的圓桌上,也開始有些擁擠。
雪兒也趁著當間,坐回了姬軒身側,也不知之前她去了何處。
所謂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姬軒本不愿喝酒的,可耐不住盛情,還是淺嘗輒止了一小杯。
可就是那么一小杯,便已經讓他面色緋紅地坐在座位上,身子都有些傾斜,半靠在身旁雪兒的肩上。
“哈哈哈,看來姬主簿的確是不擅飲酒。
之前手底下的幾個小伙子說請你吃飯卻沒見你喝酒。
還以為你是拉不下臉。
原來你是真的喝不了。”
“廢……廢什么話!
想當年我還在燕寧的時候,那可是千杯不醉!
這區區……唔!
咳咳……
小地方的雜釀還能把我給撂倒了!”
雖然姬軒嘴上說著狠話,可已經是一手扶著額頭,一手緊攥著圓桌的一邊。
早已露出一副醉態。
踉踉蹌蹌地站起了身。
與在座眾人拱手。
“唔……不行。
我得先失陪一下。
諸位先吃著喝著……我馬上回來。”
此言一出。
桌上便瞬間洋溢著笑聲。
其中一個看上去頗為英氣的女捕頭更是大聲說道。
“沒想到姬主簿酒量還不如一介女子。
看來往后得再多練練呢。
哈哈哈。”
“我……我去幫忙!”
雪兒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
兩人繞過酒館前堂,拐進了一處隱蔽的小巷。
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在他們身形消失后不多時。
卻見有幾個醉漢模樣的青年,搖晃著身子。
東倒西歪地靠在酒館邊上的門柱下。
一邊將手里的空酒壺往嘴邊送,一邊說著若有若無的胡話。
少頃。
便有幾個小廝從酒館里出來呵斥、
他們就又重新站起了身子,吵嚷著,跌進了姬軒消失的巷子里。
一個。
兩個。
第三個人正要深入,卻是不知怎的,腳底忽然轉了個圈,身子一斜。
走了另外的方向。
……
巷子深處。
姬軒臉上雖然仍有紅暈,眼中也滿是赤紅。
卻已然沒有了半分醉態。
在他腳跟,正前后躺著兩個年輕人的身影。
他們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仿佛是昏了過去。
一旁的雪兒正有些遺憾地看著巷口,第三個年輕人離開的方向。
那個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并沒有進來。
“真是可惜,若能夠把他也抓到……”
“就算抓到了也沒有什么用處。”姬軒搖頭輕嘆,他蹲下身,抬手將食指中指按在了其中一人的脖頸處,“這兩個人已經死了,靈氣逆行,自斷經脈……好狠的家伙。”
“我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死士!”
“被人拘了魂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失去了自我。
他們不是死士。
而是一群修……不對。
他們是被迫的,只是一群普通人。”
這兩個人死亡的時機太過湊巧,甚至姬軒分辨不出究竟是主動自殺還是存在某個人讓他們自殺。
他甚至都來不及聚魂,那兩個人體內的魂魄便散了。
“你先回去,和他們說一聲,嗯……就說我身體不適,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
然后讓他們把這里兩具尸體處理一下。”
“公子要去什么地方?”
那小姑娘聞言,當即兩眼仿若放光了一般。
整個身子就湊了上來。
“不如帶我一起去?”
“我去茅房,你也跟著?”
姬軒做出了解腰帶的動作。
……
雪兒臉上滿是失落。
垂頭喪氣地走了。
待她離開之后,姬軒提著腰帶,蹲下身。
小心地挑開了其中一人的衣服,露出半身。
看見了讓他心神都為之一振的東西。
那是一道莫名的印記,像是某種數字,卻又不知道其含義。
上一次見到類似的印記,還是在劉文廣的身上。
之后他把這個問題丟給了公孫無忌,可到現在都還沒有得到答案。
而且這兩天也不知道是怎的,公孫無忌那邊竟然音訊全無。
根本聯系不上他。
“這到底是……什么印記?”
“誰知道呢,需要我幫忙查一下嗎?”
呢喃低語之后,背后卻忽然出現了應答聲。
姬軒心中大駭。
幾乎是下意識地握住了腰間的玉劍。
轉身的瞬間,發現背后竟然不就是站著本應該離開的雪兒。
此時雪兒正瞇縫著眼睛,笑盈盈地與姬軒對視。
姬軒下意識地后退兩步。
這小姑娘怎么出現得如此突兀,若非她主動出聲,自己根本察覺不到背后還站著一個人。
尤其是大晚上,小巷里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以及小姑娘那雙泛光的眼睛。
據說一些妖族修煉不到家,無法完全化形,還保留著作為‘獸’的特征。
原本姬軒還以為雪兒露著尾巴、耳朵是故意的。
現在想來,心里竟有些失落。
就聽雪兒話語揶揄。
“外邊就是大街。
公子就在這兒上茅房?”
“咳。
這件事情你別管——”
姬軒話到嘴邊,卻是徒然一頓,細細打量了雪兒一眼。
沉吟片刻后道。
“你真打算幫我?”
“我可以幫夫君做任何事哦~☆”
“……那你先上去,這件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
直到千家萬戶燈火寂滅。
酒樓也好、春樓也罷。
都早早地打烊了。
豐和縣的宵禁已經持續了快五天,自從地下河道出現異常之后,連帶著這地方的天地靈氣都發生了些許變化。
已有多人證實,在晚上走夜路可能會撞見鬼祟。
現在坊間多有傳聞,說是地下河道連通了地府冥河。
若是已經喝了井水的,大晚上的出來容易見著平日里看不見的東西。
家家戶戶有井的都把井口用石頭壓著,上邊貼上鎮邪的符箓。
生怕會出事情。
……
嘭。
嘭。
嘭。
快要失去光彩的瞳孔中,倒映出殷紅燭光的顏色。
大紅燈籠發出暗淡的光,將狹窄的巷子勉強照映出一片區域,將一個人的身影拖拽得狹長。
鈍器敲打的聲音。
仿佛要將渾噩的黑夜喚醒,手臂拉出扭曲的倒影。
嘭!
那只瞳孔中,只剩下了黑暗。
于黑暗中。
仿若傳來了腳步聲。
……
豎日。
老嫗推著她的獨輪車。
又早早地趕到了集市里頭。
她仍舊是坐在老位置上。
豐和縣里的喧囂與她沒有任何關系,雖說牲畜都死了,但她賣的都非肉禽,對她的生意沒有半點影響。
或者說。
反而是讓她的生意好了許多。
過不多時。
便有一個年輕的小伙子,抱著個碎花布包裹,將它放在了老嫗身旁。
靦腆一笑。
“邱婆,這是您昨天拜托我取來的封鎮符箓。
我爹說過。
咱們都是老相識了。
也不賣多貴,就給個紙墨的錢就夠了。
如果您一時沒帶夠錢的話,先賒著,嘿嘿……反正這錢也不急著用。”
“瞧你這孩子說的……
待會兒隨我回去取!
你邱婆還能賴你賬不成,行了……先走吧。
我這兒東西賣完了就來尋你。”
坐在地上的老嫗笑著說道。
一邊抬手,將碎花布包打開,露出里頭的一沓黃符。
臉上笑容更甚。
“不過邱婆,這里頭可是夠您貼幾年的了。
符箓可和其他的法器不同。
時間越久里頭的力量就越孱弱。
您還不如用多少買多少……”
小伙子原本只是好心提醒,可他話音剛落。
卻見老嫗面色瞬間拉了下來,瞪了他一眼。
嗔怪道。
“這幾天多災多難。
井水喝不著,外邊也走不開。
天知道還會發生什么怪事!那些個監天司的酒囊飯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還是早做打算的好。
我呀。
人老嘍。
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這孫子……”
“唉,您說的對。”
他連聲應下,哭笑不得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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