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白色的光暈逐漸散去。
撐開了一片可視的范圍。
姬軒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狹窄的甬道里。
四周的石壁已經被一層黑色的灰覆蓋。
鑲嵌在墻壁上的夜明珠泛起幽幽藍光,令人心頭不禁生出一股寒意。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氣息。
散布著不安。
蜿蜒向下的石階也不盡然都是平整的。
從地下探出一根根如同樹枝一樣的刺,肆意地在虛空中蔓延。
幽邃。
深遠。
未知……
眼前的光景仿佛能勾起人心中的恐懼。
姬軒閉上了一只眼睛,繼續前行。
甬道盡頭可以看見一座恢弘的石門。
這石門他很熟悉,早在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就已經看見過。
一如當天所見到的那樣。
噠。
噠。
噠。
雙腳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
在原地留下難以磨滅的回音。
好似要將這聲音硬生生地嵌進地底。
空氣中混雜著腥臭,那種味道比之監天司的凈室好不了多少。
面前的石門上,赫然篆刻著一只盤桓在云霧中的異獸——螣蛇。
這種異獸過去被凡人崇拜為飛龍,實際上卻比真正的龍族體型要小上許多。
若是說從那位被他搜魂的王管事腦子里,姬軒知道了這位王家家主想要做些什么。
從王家如今狀況,讓姬軒知道王家家主為此所付出的代價。
而從眼前這扇石門上,姬軒卻已經找到了破解此局的方法。
以及她的內心。
他不再猶豫。
抬手推開了這扇石門。
……
伴隨著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
他將鎮魂杖砸在腳下踩著的一塊懸空平臺上。
咚——
長杖刺破了腳下的地面。
發出一聲悶響。
入眼已經不再是墓園。
而是一片地底空洞。
這里的一切也不是鬼域所化——姬軒能感覺到眼前一切都是原原本本的現實。
前方是一座無人的祭臺。
其正上方懸浮著巨大的白色光繭,這光繭向著四周蔓延開一道道線,刺破了周圍的石壁,將它固定在空中。
光繭內隱約可見暗紅色的陰影,伴隨著某種規律的鼓動,沉悶、壓抑的氣息越發強盛。
「這便是那秘術修煉到最后的結局。」
姬軒心中暗念。
眼角余光卻是看見了祭臺下方的一堆慘絕人寰的景象。
那些是被王家家主帶來此地的仆從以及血親。
他們為了達成王家家主的心愿。
甘愿來到這里。
付出自己的生命。
只為了達成一個永遠都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愚蠢。」
「可笑。」
四周虛空中,閃爍著一些瑰麗的白色光點。
隨著無規律的熱風搖曳。
在不經意間觸碰到其中一點光點的瞬間,姬軒的眼中閃過一絲恍惚之色。
「原來如此……
秘術將生機抽取并儲存在這里。
由修士體內強行抽取出來的生機,作為維持此地極陽的基石。
而這些被強行取出來的生機又夾雜著那些人的魂魄碎片,以及……記憶。」
在觸碰到一枚光點的瞬間。
姬軒的腦海中便突然閃過一幅之前從來都沒有見到過的記憶片段。
那些記憶并不屬于自己。
但有那么一瞬間,讓他感覺自己切實地成為了另一個人。
「真是好險……
若修為在練氣境界的話,我想必會因為記憶錯亂而瘋了吧。」
此時他倒是開始慶幸那兩個人沒有跟來。
要不然起碼陳捕頭準會馬上死在這里。
四下寂靜無聲。
甚至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以及白色光繭中,某種存在鼓動的聲音。
在其周圍有十七座黑色的棺槨,環繞著旋轉。
每一座棺槨的一端都亮起一盞燈。
看上去頗為詭異。
大地已經破碎。
大小不一的截面掙脫了天地間的理,懸在半空中。
化作廢墟的一部分。
「秘術的核心規律在于生死、陰陽的轉換。
由極陰化極陽,又從極陽轉為極陰。
陰陽轉換之間,便是奪天地之造化的根本。
若是此地有充足的靈氣、施展這門秘術的人有足夠強大的修為。
此術倒是理論上可以完成。
可惜……」
就在姬軒向前一步的瞬間。
異變突生!
原本燥熱的空氣轉瞬變得冰寒刺骨。
懸浮在各處的白色光點,剎那間向著光繭匯聚,于其上化作一片瑰麗,如同星河。
只是這片星河中,卻暗藏著殺機。
面前的地面碎塊開始凝聚成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平臺,直通中央的祭臺。
眼見這一幕,倒是讓姬軒的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他開始跳到其中一塊懸浮的石臺上。
一點點靠近白色的光繭。
耳畔開始傳來一陣陣模糊的誦經聲。
空靈玄妙,仿若要將人羽化帶往仙界。
“聒噪!”姬軒嫌惡地摳了摳耳朵,頗為不耐地瞪了前方光繭一眼,嘆息道,“這種不倫不類的言靈術最多也只能影響到一些練氣四五重的修士,我都能站在這里了,你居然還會對我使這種小把戲?也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
白色光繭正中,隨著一陣蠕動,裂開了一道幽邃的口子。
從這道豁口里只能見到沒有邊際的黑暗,但旋即黑暗中赫然閃出一只偌大的眼瞳。
一股冰涼的視線落在姬軒身上。
四周天地靈氣在這一瞬間變得格外沉重。
“以生靈的生機為基石。
將陰陽之道演化至極致。
不惜龜縮在這種小地方也要布置出如此龐大的陣法。
逆轉陰陽之理。
超脫生死的界限。
——想必若是將那門秘術窮盡了,你真的可以獲得悠長的生命吧。
但可惜……你修為不夠,所以還沒有承受如此龐大生機的資本。
更何況這里的生機都是被秘術強行從生靈體內剝離出來的。
本就含有雜質。
若是強行將其煉化。
所能導致的結果只有一個——你的意識會被各種他人的思緒攪得稀爛。
你的身軀會因為承受不住磅礴的生機而散開。
重歸于天地。
——但看現在的情況,你好像已經撐過了這一關?
呵。
有點意思。
就是不知道你還保有多少自己的意識。
還知不知道自己是誰?”
看似輕描淡寫地一步步向前。
卻暗藏殺機。
每走一步。
光繭上的星河中便會凝聚出一道道虛幻的利刃,朝著姬軒當頭砸下。
這光繭中的氣息越發強盛。
練氣七重、八重……
觀山之形意境……
還沒有結束!
當它的氣息達到頂端的時候。
視界四周甚至都因為那磅礴的氣息而變成了一片純黑。
觀山總三境,每一重境界都可以說是云泥之別。
形意、神韻、坐忘。
此三境有如天壑,將無數天才阻攔在大道之外。
單是第一境,形意之境,就已經有了舉手投足之間引動龐大天地靈氣的力量。
而這光繭中的氣息。
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形意之境,雖然沒有到‘神韻’的門檻,但如此強敵若是就這樣放著不管。
那么不僅僅是豐和縣,整個開藺郡至少有一小半的土地都會遭受重創。
這鬼物,已經到了非得開藺郡內頂級監天司修士出面的程度。
“呵呵……哈哈哈。”
姬軒的身形都在顫抖。
甚至笑出了聲。
只是那雙眼眸中盡是冰冷。
“這就是你所求的長生么?
拋棄了作為‘人’的根本。
舍棄了所有人、甚至是你自己的生機也好、記憶也好。
然后以秘術塑造成了這種可悲的東西——當年那個瘋子都比你有意思。”
他的面色瞬間冰冷下來。
一步已經踏在了祭臺上。
那光繭就懸在他的頭頂,將他所處的這塊地方壓出了一大片陰影。
咔嚓——
仿佛是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音。
從姬軒的頭頂飄散下一點點白色的東西。
落在他的身上,形似絨毛。
眼見這些。
姬軒眉頭間閃過一絲詫異。
將鎮魂杖直挺挺地插在地面上。
拔出了腰間的玉劍。
鄭重地閉上了眼睛。
口中開始念誦起古怪的歌謠。
“生無咎,死無諏,此生岸,不可留。傳爾一葦渡川海,不見彼方莫回頭……
聽我今日誦,渡爾輪回。
鬼師姬軒,在此開陰陽解限,凡求超脫者,盡入輪回……”
吼——
頭頂上方紛紛落下一陣潔白的羽毛。
如同是下雨。
再抬頭看去。
那白色的光繭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偌大的暗紅色球體,這球體正中赫然生著如同是眼眸一般的紋理。
緊接著圓球從當間裂開,化作一對黑色的骨翼。
這一刻。
姬軒看見了那門秘術盡頭,將此地布置成鬼域的罪魁禍首的結局。
單從身材來看的話,那應該是一個女人。
有著纖細的四肢和腰身。
背生雙翼。
墨黑的身上散布著白色的紋路,在臉上的紋路更是生成了一枚眼睛的形狀。
在祂的身上,正充斥著難以想象的極陽氣息。
姬軒舔舐了自己的嘴唇。
兩手因為內心激動的情緒不住地顫抖著。
“沒想到你果真是沒能夠將秘術修煉到極致。
呵。
想想也是。
就憑這里駁雜的生機,能孕育出‘羽化’的鬼物才怪了。
不過無所謂。
我為鬼師……當渡盡世間一切游離之惡鬼、當教鬼祟為正道。
誅惡靈以求長生!
但愿你,有這個資格助我修行!”
話音剛落。
姬軒的身形便從原地消失。
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立身虛空,就站在那扭曲妖異的面前。
一只眼睛在瞬間化作了黑色。
細小的黑色符文從掌心蔓延,短短三息時間,便將整把玉劍盡數覆沒。
那是與眼前妖異之物完全相反的——陰氣!
“希望將你度化的功德,可以讓我跨出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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