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從黑暗中拉回來的,是不斷呼喚著他名字的聲音。
根骨的封鎖被解下。
靈氣正源源不斷地涌入體內經脈,化作他的一部分。
之前擊殺鬼王獲得的靈氣已經散去了大半,這具身體現在就是一個滿是缺口的水缸,只要不做出修補,其中的靈氣就會自然散去。
不過好在姬軒是幸運的。
監天司地下藏有聚靈陣。
所以這里靈氣比外邊要濃郁數倍。
雖說在牢獄中聚集起來的大多數都是陰氣。
尋常生靈甚至無法將這些靈氣用來修煉。
但姬軒卻不然。
隨著靈氣在身周流轉,他逐漸恢復了對外界的感知,甚至能夠睜開眼睛。
世界在這一刻恢復了光明。
睜開眼眸的剎那。
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昏暗的夜明珠光線中,倒映出來的暗淡身影。
將自己殘損的身軀抱在懷中。
兩條手臂上傳來的力道略微有些刺痛。
以及些許久別于牢獄之內的溫暖。
“……別嚎了。”
姬軒幾乎是用盡現在所能能使出來的大部分力氣說出這三個字。
可誰知道才說出這三個字。
抱著他的人手臂上傳來來的力氣更重了一分。
“……咳,快松開……”
“殿下您終于醒啦!嗚嗚……我、我還以為殿下永遠也醒不過來了,您沒死真的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她只是一個勁地哭。
口中傳達出來的話語隨著不斷的嗚咽和越發紊亂的呼吸變得模糊不清。
但好歹從手臂上傳來的力道小了許多。
雖然在意料之外,不知道她是如何突破監天司的重重封鎖來到這里。
但對姬軒來說,被這小姑娘救下來絕對算得上是意想不到的驚喜。
對于她。
這個突然闖入自己計劃中的妖族少女。
莫名其妙地拿出了到現在還沒能看仔細的帝君詔書。
打一開始就以自己未婚妻這般自居。
修為低下、能力莫名。
甚至每天都會做出一些主動招惹他的言語。
處處都透著詭異的這么一個少女。
居然會冒著生命危險出現在這里。
姬軒原本從來都不對她抱有任何期望。
但此時此刻。
他的心里卻第一次涌現出某種別樣的情緒。
仍舊有些干澀的嘴唇開闔。
從喉間發出來的聲音如同瀕死之人的呢喃。
“為什么、要來救我?”
“您說什么瞎話呢。
殿下與我可是有婚約的關系!若是就這樣拋下殿下不管才奇怪吶。
再者說……
我和殿下的約定還沒完成呢,怎么可能……就這樣自己一個人走呢!
殿下您別再說話了,先好好地休息。
您可算是活下來了,如果您在這兒死了,那我、我……”
少女話語中的意思似乎有些奇怪。
但如今姬軒已經來不及細想太多。
雖然不知道時間總共過去了多久,不過少女的這般舉動太大,很難不被人察覺。
更何況現在牢房大門已經被打開。
再想隱瞞下去已經變得極為困難。
不過好在現在姬軒的修為正在逐步恢復。
靈氣將身體的損傷暫時穩住。
他身上的氣息也在逐步攀升,直到練氣十二重之后,頃刻間身上的氣息消散。
仿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殿、殿下!”
“不必擔心。”看著少女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姬軒笑道,“這是功法的緣故,我的修為已經快恢復了。”
“殿下,我們先出去找地方療傷……”
“不必。”
少女正要起身將姬軒攙扶起來。
卻被姬軒反手一把拽下,坐到了地上。
與姬軒對視的她,目光一瞬變得閃躲起來。
“殿下,再不走的話……”
“唉。
此地被聚靈陣包圍。
其中靈氣充裕,正是恢復修為的絕佳之地。
更何況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也無法支撐自己長時間化形……你不必一直保持現在這個模樣的。”
“……殿下。”
少女晦暗的臉微微沉下。
長久的沉默之后。
一陣微弱的光華流轉,頃刻間籠罩住少女的身形,待光華散去。
原本坐在邊上的少女已經消失了蹤跡。
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幼獸。
練氣二重。
此刻從這白色幼獸身上傳來的氣息正是練氣二重,絲毫沒有作假的成分。
如此修為,甚至只能算得上是開了靈智的尋常野獸。
“殿下、千萬別、別看我……”
“為什么?我倒是覺得你現在的模樣也不錯。”
「果然。
她的修為原本給我一種霧里看花的錯覺。
起初我以為是她的修為遠高于我的緣故。
但事實并非如此。
她的修為感覺上如同云霧一般薄弱,是因為她真的只有這么點修為。
按常理來說。
她甚至無法做到‘化形’。
雖然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方法,帝君對此應該也心知肚明。
青山圣地將這么一只強行化形的族人送來靈王朝,絕對不安好心……
這絕對不是正常的‘求和’。」
不過這些事情是以后要考慮的。
現在姬軒一心打算恢復修為,然后盡快解決
“我們在這里先休息一會兒。
不必擔心。
我的修為已經恢復了一些。
已經有一戰之力。”
之前的敗因,是姬軒完全沒有意識到高不咎是一個活人。
飽含殺意的全力一劍之下,來自天地規則的反噬,讓他重傷不起。
但這一回他必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說起來,你剛才所說的約定是指什么?”
“呀,剛才我有說這些話了嗎?殿下怕是聽錯了呢~☆。”
幼獸的口中傳來稚嫩的女童聲音。
正當姬軒以為她又要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
又道。
“……再說這種事情,等殿下回到燕寧會知道的啦。”
“是嘛……我會期待那一天的到來的。”
“……殿下?”
“怎么?”
“您不討厭我嗎?像這樣變回原本的模樣、我聽圣主說你們人族最是討厭異族,尤其是像這樣的身體——呀!”
姬軒抬手。
一把將那白毛幼獸抱了起來。
放在腿上。
手掌觸及的感覺,與方才被少女抱住的觸感相近,一樣地溫暖。
這只小狐貍平時古靈精怪的,每一個字里都帶著謊言的味道,雖然也確實幫了他不少忙,但更多的時候都會讓他手忙腳亂一陣子。
所以罕有流露出這般沮喪的情緒。
「看來她真的是很在意自己這般模樣。
這就是所謂的青山公主的矜持嗎?
還是說,有什么別的隱情。」
“在我的眼里,生靈百族之間并沒有特別大的差異。
莫說你變成了現在這副原本的模樣。
就算你當著我的面變成了草木,于我而言都并沒有任何差別。
唔……或者應該這么說比較容易懂吧。
在我的眼里只有生靈與死物。”
“殿下還真是溫柔吶……”
溫柔么?
姬軒笑著搖了搖頭。
他可不認為自己懂什么叫溫柔。
到目前流露出來的所有情緒,都只不過是……
“噓,噤聲。
有人過來了。
而且不止一個。”
遠遠地,傳來鐵門移動的聲音。
而此刻。
姬軒掌心一翻。
那把白色玉劍不知為何顯現在手中,明明他身上所有儲物用的法器都被收繳殆盡。
但唯獨這把劍,與其余的法器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
「為什么?
為什么他們就是不能理解我!
當年追隨那位大人的時候不是一起戰斗的戰友嗎?
為什么現在到這個時候了反而畏畏縮縮,不肯與本尊站出來!
這些人就那么怕死嗎!」
監天司內,高不咎的居所被裝點得頗為昏暗。
明明是白晝卻如同黃昏般,蓋住了大半的天光,將高不咎的臉大部分都沉入了黑暗中。
此刻他正來回地在房間里走動。
臉上不時流露出急不可耐的神色。
“司幽大人。”
門外傳來恭敬的呼聲。
讓高不咎的腳步為之一頓,皺了皺眉頭后,冷冷地說道。
“進來。”
“大人,又有七封信送到了。”
來人是捕頭打扮。
在高不咎面前單膝跪地,將一沓信紙呈上。
高不咎見到這七封信,臉上閃過一絲期望。
這是半個月前發出信號之后傳達回來的最后七封信件。
若是連這七封回信都拒絕了他的提案的話,他可就真的玩兒大了。
振臂一呼,群雄揭竿而起——這終究只是理想中的狀態。
當年的一眾‘義士’仍在,而那位帝君卻不一定還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這原本應該是絕佳的機會。
「拒絕……
否定當年所做的一切……
還是拒絕么。
呵。
這幫貪生怕死的混蛋!」
揪住最后一張信紙的高不咎不由得深吸一口氣。
他害怕自己因為不夠冷靜而背過氣去。
“對了,有個送信過來的人托屬下傳話給大人。”
“什么話?”
“呃……”此人有些遲疑地別過臉,在踟躕半餉后,吞吞吐吐地道,“說叫大人您以后不要再聯系了,‘你自己想要送死,別帶上別人,時代已經變了。’那個人是這么說的。”
“時代變了?
哈!
好一個時代變了!
當年只是一時之失,讓那無能的庸才在座上多呆了五十年。
現在我們有的是機會,卻反倒要畏手畏腳?”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整間房間里的空氣驟降。
在桌上擺著的茶水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凝結成了冰塊。
高不咎視界之內的一切都仿佛被覆蓋上了一層白霜。
再看方才那個傳話的捕頭,早已化作了一具冰雕。
陰冷詭譎的聲音在房間內回蕩。
“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高不咎。
籠罩開藺郡的天機陣法也快要堅持不住了。
你是繼續留在靈王朝,還是隨為師一道回歸宗門?”
單膝跪地的冰雕逐漸崩落、瓦解。
在地上化作了碎末。
而原先冰雕存在的地方,此刻赫然是站著一人。
一個紫袍白衫、露出半條赤紅色手臂的男人。
“時代的確是變了。
當年的暗樁、同志應該是見識到了那位帝君的強大。
這種道心上的損傷很難恢復。
所以你也不必強求他們一定要如你一般……唉。
如何?
好好想想吧。
現在馬上離開這里的話,為師可以幫你安然離去。”
高不咎咬著牙。
眼眸中閃爍著名為仇恨的火焰。
心中的恨意,如同被風吹起的野火,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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