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仍未放晴。
雖說雪已經停了,但山巒中的冷風還是將地面上的積雪再次吹起。
夾雜著徘徊于此地的空洞嗚咽聲。
打在眾人臉上。
天坑的邊緣更是垂下一條條晶瑩的冰棱,一如垂直向下的懸梯。
或是擇人而噬的野獸的牙齒。
并不是所有修士都那么跳脫,仗著自己一身的本事就潛入這些險地尋找什么機緣。
周圍因為靈氣的緣故寸草不生、更不用說是什么靈草寶物了。
更何況在這里還死過一位大修士。
所以這五十余年來,幾乎不會有人出現在這里。
尤其是這種惡劣的天氣。
「那個東西應當不是特地在這里等我。
它只是不想讓任何人從這里離開。
我根本沒從它的身上感應到任何生靈的氣息,所以它大抵也不會是什么善類。
那位觀山神韻境的修士被嚇死只是說明他看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但既然他能活著從下邊上來。
就表示下面不存在足以瞬間要了他性命的東西。”
站在天坑的邊緣。
再往前一步就是深邃不見底的深淵。
哪怕現在是白天,往下望去也只能看見一片深灰色的云霧。
正如文書中所記載的那般。
深不見底、惶惶如陰冥之存于現世。
“下方的瘴氣我來想辦法。
那終歸只是陰氣的一種,只要有我在,你們就不會受到這些靈氣的侵蝕。
不過關于昨天的那件事情……那個東西估計還會跟在我們后邊。
我不知道它到底有沒有本事隨我們一道下去。
所以接下來警戒的事情就交給這位虎道友了。
一旦察覺到了什么異常,還請道友能夠第一時間告訴我們。
這不單單是為了我們,也是為了你自己。
既然你打算隨我們一道來到這里,就應該做好相應的心理準備。”
姬軒并不知道為什么這虎妖會不顧一切地跟過來。
甚至姬軒一開始還恐嚇了對方。
但那虎妖根本就不為所動。
對于她的實力、修為姬軒全都一無所知。
“殿下放心交給我便是。”
這高挑女人瞇縫起一雙眼睛。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危險的氣息。
“無忌兄,我需要你的陰陽術來屏蔽我們的氣息。
并非只是簡單地遮掩。
而是將我們的氣息完全融入這方天地。
我記得你之前從春樓偷偷地溜回家里的時候經常用過。”
“殿下,話可不能亂說!”
公孫無忌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起來。
已經是不顧一切地抓起姬軒的胳膊,那雙眼睛瞪得渾圓。
“這怎么能叫溜回家!
以本少爺的身份還需要偷偷地溜回去嗎?
那明明就是——”
“行了。
只要告訴我能不能做到。”
“那倒是沒問題,不過這法術還是有點消耗,你們可得抓緊時間。
雖然本少爺不知道殿下下去做些什么。
不過……
都到這里了,殿下您真的不能再透露一些?”
姬軒只是晦深莫測地搖了搖頭。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畢竟那位帝君當初只是告訴他,讓他下去看看到底有什么東西。
至于下邊究竟有什么,又或者說應該有什么。
他是一概不知。
沉默片刻后取出來青銅古燈,只道。
“等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御風、踏云。
隨我下去。”
姬軒懷里抱著小狐貍。
率先從天坑的邊緣跳了下去。
在那之后,公孫無忌和虎妖二位也先后落下。
便如同是石子投入了波瀾不驚的水面。
泛起一陣漣漪。
又悄無聲息地重新歸于平靜。
在他們原先站著的地方。
此時又顯現出一道黑影。
這黑影彎下身子,黑袍中的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下方綿延不絕的灰色霧氣。
似男非女的笑聲。
一點點擴散開來。
隨即毫不猶豫地俯身,墜落而下。
“咯咯……”
……
鎮魂燈的光,將四周霧氣撐開一個不規則的空間。
他們腳下生風。
緩緩墜落而下。
四周起初僅僅是一些尋常的霧海,但隨著越發深入,這些霧氣中就開始出現了瘴氣。
瘴氣也是陰氣的一種,尋常生靈若是存在于瘴氣之下便會容易生病。
而一些修士卻也鉆研除了某種利用瘴氣修煉的法子。
但饒是他們也絕不會來這里修煉。
因為這里的瘴氣渾然一體。
根本無法被人吸納。
他們順著崖壁一路向下。
視界之內的崖壁上開始顯露出一些不規則的植物生長的痕跡。
“這是有人用鐵索將人懸掛在這里,過去有人嘗試深入其中。
可惜失敗了。
他們以為不依靠修士的能力可以繞過這里的某種規則。
但他們沒想到這里根本就沒有任何規則。
只是單純地會‘置人于死地’而已。”
那些做出嘗試的人失敗了。
有些人的尸體被吊了上去,得以被其他人看見。
有些人的尸體卻永遠地留在了這里。
那一株枯萎的藤蔓上纏繞著的骷髏還張著嘴。
仿佛在述說著什么。
但它的魂早已經散去。
“這里的瘴氣濃度上升的很快,我們現在只是下降了這段距離。
就已經達到尋常修士無法生存的地步。
而更深處的瘴氣濃度,或許真的可以威脅到觀山神韻境的修士生命。
更何況這霧氣里邊……似乎還有什么其他的東西。”
姬軒一邊說著,一邊將目光落在虎妖的身上。
剛才虎妖就說過,霧氣里存在一些別的生靈。
雖然單從直覺上并沒有感到任何的危險。
但姬軒還是不打算滿足自己的這份好奇心。
更深邃的地方。
青銅古燈散發出來的藍光越是耀眼。
而撐開來的一片區域也越發地狹窄。
甚至現在已經看不到頭頂的天光。
入目只剩下了一片藍色,以及前方翻滾的黑色霧氣。
他不知道那位神韻的大修士有沒有到達過這里。
但置身此地,姬軒也終于有了一種淡淡的壓迫感。
他開始有點后悔將邊上的幾人帶過來了。
若僅僅是他自己一人深入。
最壞的結果也只是永遠地被困在這里而已。
就在姬軒這般念想的時候。
只看見眼前豁然開朗。
聽得邊上公孫無忌的一聲驚呼。
“天哪、殿下這到底是什么?”
“……一把劍?
唔!
亓禹快閉上眼睛,這把劍看不得!”
“夫君——”
姬軒沒有閉上眼睛。
所以這一幕他看得分明。
見到眼前的這一幕,姬軒或許有些理解那位神韻境界的大修士為什么會被嚇死了。
那位大修士必定是穿過了濃郁的霧氣。
最終出現在了這里。
這霧氣就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將天坑內外化作了兩方世界。
而下降到一定程度之后。
霧氣的范圍就會戛然而止。
入眼,是一片藍色。
藍色的火焰在各處飄忽不定。
有的沾染上了某塊石頭,正熊熊燃燒。
有的化作飛鳥,如同具有了自己的靈智。
而這些藍色的火焰,正是從那把巨大的、插在一座古城上的黑色劍身上飛出來的。
這座城。
恐怕就是當年的邊城了。
也是帝君與魯襄王決戰的地方。
當年的那一間很徹底,將所有的痕跡都埋在了這里。
而那把劍——確切地說這僅僅是一把劍的殘影。
那道道術的威力還未散去。
就算敵人已經被殲滅,還在不停地散發著毀滅的氣息。
與此同時,一股前所未有的陰氣不斷地敲打著青銅古燈幻化出的壁障。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姬軒咽了口口水。
緩緩地下落。
「這里或許就是道術的杰作。
如此天地之力,將整個地貌都發生了改變。
把一座城都硬生生地砸到了地底。」
古城已經是殘骸。
大部分的建筑都已經傾覆。
每一片磚瓦上,都帶著藍色的火焰。
這種火焰似乎本身并不具有什么威能。
它們只是維持著燃燒的狀態。
依附在這里。
“當年那一劍。
把這里的一切生靈都葬送了。
至今我們都不知道當年究竟死了多少人。
這些人其實不全都是有罪的。
就像那些監天司的捕快一樣,他們有些并不是為了自己心中的正義。
對靈王朝的律法也沒有什么同理之心。
他們僅僅是想要賺點錢活下去而已。
可帝君如果不這么做的話。
那么接下來會死更多的人。”
一行人朝著那座城池靠近。
四周陰氣越發濃郁。
姬軒朝著公孫無忌使了個眼色。
公孫無忌見狀,拉著高挑女人漸漸放緩了腳步。
“所以拋去成見。
無忌兄覺得,現在的帝君,配坐在那個位置上嗎?”
“嗨。
殿下您怎么一下子問這種嚴肅的問題了。
本少爺可不管人家適不適合坐在那個位置上。
只要本少爺還能去春樓。
還能見著姑娘。
管那個位置上坐著的是王八還是老鼠!”
這雖然是意料之中的大案。
但姬軒心中還是不禁莞爾。
果然和那個紈绔聊起來,不會有什么心理負擔。
“這把劍將所有的陰氣全都匯聚在一起。
雖說劍氣本身的破壞力讓此地無法產生任何鬼祟。
這些火焰——它們會灼燒神魂。
但只要身體不去觸碰它們,就不會有一點問題。
小心一些,我們進城看看。”
站在這座城門口。
姬軒忽然心有所感。
若是那位帝君想要他去確認某樣東西到底還存不存在的話——估計也只有那個了吧。
“不過在那之前。
我得方便一下。
畢竟人有三急——攤上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能馬虎了。”
這般說著。
姬軒忽地手中長劍朝著公孫無忌的方向猛地一揮。
劍刃散發出來的光化作流虹,但公孫無忌卻動都沒動。
任憑那劍光與他的身體擦肩而過。
最終落在了不遠處某個陰暗的角落里。
再看姬軒冷眼盯著那個方向。
“我不喜歡留下禍根。
既然你能跟著我們一路走到這里。
恐怕也做好了回不去的準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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