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無忌的話還沒說完。
姬軒就已經把他的嘴給捂上了。
這位腦子里除了床笫之事之外什么都不著調的坑貨似乎并不會看氣氛。
周圍那些個鬼族之人已經是劍拔弩張。
頗有一言不合就要沖上來的架勢。
但他們卻沒有第一時間沖殺上來。
站在距離姬軒最近的那個鬼族,黑袍之后的視線里出了憤怒和殺意之外,更多的卻是驚懼。
他們似乎并沒有想到他們的為首之人居然沒在姬軒身上走過一招。
甚至是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
而他們的反應。
則已經不僅僅是沒有意識到姬軒鬼師身份,而是根本不知道‘鬼師’是什么。
這很不正常。
鬼師傳承雖然稀少,但在過去也有輝煌的時候,尤其是專門克制鬼祟一脈的力量。
最起碼在一眾古老鬼物當中應該不至于連個名號都不知道。
如此明顯的差異。
讓姬軒覺得他們現在的這般震驚、困惑的情緒全都是裝出來的。
更何況這種地方居然有鬼族?
他們又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
姬軒沒來得及多想。
已經向前一步,雙手抱拳。
“幾位,我們并非是來這里討伐鬼族的。
也并不想多生事端。
若是幾位就此退去,我們可以當幾位從未出現過。”
“幽芷被你們所擒,那是她自己學藝不精。
踢到了鐵板。
你們殺了她乃是天經地義。
這位道友的法術對我們鬼族有著天生的克制。
方才我們長老之死也情有可原。
我們不是你們的對手。”
一位黑袍鬼族向前飄了一段距離,其身上決然的殺意滔天。
牢牢地鎖定了姬軒身后的公孫無忌。
仿佛是與他有著血海深仇一般。
不。
確切地說,這的確算得上是血海深仇。
“但你的這位朋友卻千不該萬不該——”
“無忌兄,你到底做了什么?”
“啊?那個……”公孫無忌這時候反倒有些扭捏了,傻笑了小會兒,目光視線一直朝著邊上挪動,“可不就是,把嚴刑逼供的那一套都給用上了嘛,還能做什么。既然是殿下拜托的事情,本少爺自然是力求做到最好!
用盡了法子。
總算是撬開了她的嘴。”
“根據書中記載,鬼族并不會對單一個體的生死存在‘憐憫’的情緒。
尋常方法也不可能讓一位鬼族吐露他們一族的秘密。
刑訊逼供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每一位鬼族都不會因為單獨個體的生死而生出多余的情感。
這其中也包括了他們自己。
根據古籍記載,有過無數案例證明,對鬼族使用任何刑罰、乃至是將其形神俱滅,都不會讓他們吐露任何秘密。
所以姬軒對公孫無忌能否從那鬼族口中套出什么話早就心里有譜了。
他根本就沒指望過公孫無忌可以說出來什么有用的消息。
都準備聽對方說一些喪氣話了。
可是完全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現在的模樣。
姬軒早就發現了附近鬼族生活的痕跡。
甚至也知道窺伺他們的鬼族不止一個。
方才第一次動手立威,也是為了讓那些鬼族掂量一下出手的代價。
避免后邊的一些麻煩。
他的師尊只教了他那些法術,可沒教他‘除惡務盡’。
對于所謂的舉世之敵,姬軒甚至沒有任何想法。
“我……”公孫無忌呢喃了一聲,讓姬軒不禁皺起眉頭。
“說大聲點。”
“殿下,這件事情咱們就不能私底下聊嘛……”
“但我現在就想知道。”
高挑的虎妖已經將臉側了過去。
仿若一具石像一般毫無反應。
公孫無忌的臉當即垮了下來。
“殿下,要不咱們還是想想怎么解決眼下的危局——”
“有我在,此地鬼祟不可傷及你一根頭發。”清冷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目光微挑,看向近前的那位鬼族,“若是有哪位覺得我在大放厥詞,自可以親自來試試。我知道你們說的什么‘一族尊嚴不可辱’,也知道過去你們有多么瘋狂。
但是不要忘了。
當年的鬼帝已經死了。”
此言一出。
所有鬼族盡皆后退了幾步,盡管如此,此間氣氛卻沒有絲毫改進。
試試就逝世。
為首的那位鬼族收起了凌冽的目光。
已然是多了幾分懼意。
“嘿嘿。
有殿下這句話那我就放心了。
方才本少爺是打算用刑,結果一看,這鬼族姑娘長得還挺水靈,那本少爺可是一個惜花之人,整個燕寧都知道。
向來不會對柔弱女子動手。
所以——”
“你和她……”
“那大可不必!
鬼族一身的陰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本少爺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這么做啊。
不過是用了些許陰陽術而已。
殿下您應該也知道鬼族的一些秘辛,它們原本是生靈,卻因為煉化了太多的陰氣而化作鬼祟。
可不就趕巧了嘛。
本少爺這兒有一門逆轉陰陽二氣的陰陽術,原本只是想嘗試一下,結果還真的把她少部分身體轉變成了‘生靈’的特征。
然后還沒等本少爺自己逼供,她自個兒就把什么話都給說出來了。”
公孫無忌說得輕描淡寫。
但言語間,能感覺到周圍站著的幾個鬼族已經重新燃起了仇恨的火焰。
將原本因為姬軒那番話而變得畏縮的氛圍瞬間又變了回去。
“唔……事情的大概我算是明白了。”
姬軒扶著額。
長嘆一口氣,將內心深處的躁動平復下來。
“無忌兄,這件事情你做得不錯,下次不要再做了。”
“誒——”
公孫無忌頓時有些委屈地低下頭。
他明明是完全按照姬軒的吩咐去做的。
到頭來連一句好都沒有得到。
“關于我朋友的所作所為,我深表遺憾。
他也不是存心羞辱你們鬼族。
想必你們應該也不會因為我的這番話原諒他的吧。
所以此事就此揭過。
我們會離開這里,不會繼續叨擾諸位。
還請諸位能夠讓開。”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就這么算了?”
“繞了那么一大圈,我其實只是為了能夠讓你們冷靜一下。
好好地思考這個問題。
對上我,你們究竟有幾成勝算?
我想我已經講的夠明白的了。
趁著我還不想動手,你們應該知道自己要如何選擇。”
越來越多的目光落在姬軒的身上。
但姬軒本人仿佛渾然不覺一般。
將鎮魂杖從儲物戒中抽了出來。
這根長杖落地的瞬間。
四周的天地靈氣仿佛都為之一顫。
“無忌兄,我們走。”
“啊?這、這就走了?”
“你想留在這里,我也不攔你。”
手里的棍子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頗為不雅地被姬軒扛在肩上。
大步向前。
公孫無忌攙著虎妖起身,憨笑著四下張望一圈后緊跟了上去。
“等等!”
有幾個鬼族圍了上來,不顧方才姬軒的威脅。
當姬軒停下腳步的時候。
明顯能感覺到他們又有些畏懼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
“……還請把我們的族人還給我們。”
“那可不成。
本公子既然來了這里,哪有空著手回去的道理。
再說了。
方才你們都沒有管她的死活,現在還想著要人?
門兒都沒有!”
公孫無忌仰起頭。
語氣中盡是桀驁。
“你——”
鬼族中人雖然惱怒,但也無可奈何。
他們都知道,只要姬軒還在,那么拿他們沒有一點辦法。
一直到他們踏上飛劍。
慢悠悠地向上深入晦暗的云霧為止。
那些鬼族沒有一個有膽量靠近分毫。
而就在姬軒等人離開之后。
某個鬼族的黑袍人緩緩地將頭上的兜帽摘了下來。
露出一張蒼白的、年輕男子的面孔。
他單從外表來看的話,生得與尋常人族無異。
那雙盡是灰白的眼眸遙遙地望著頭頂。
“傳下去,都去準備一下吧。
我們得離開了。
這里很快就會被那些人發現。
繼續作為我們的據點,已經太過危險。
那個力量克制我們的人,他的身份似乎并不簡單……不能排除是有生靈開始注意到我們的行動。”
“幽牧大人,那幽芷那邊……怎么辦?”
“幽芷那邊你們不必擔心。
作為我們的同族。
她應該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我早有安排。
方才你們都做得不錯,若是繼續緊逼下去,恐怕我們就不得不使用最后的手段了。”
這位被稱為幽牧的年輕鬼族臉上顯露出些許悲哀和無奈。
那雙手緊緊地攥著。
“如果當年鬼帝不曾……我們又何必落得如此下場。”
“那幽牧大人,我們接下來去哪里?”
“先把那把劍收走,然后我們去試試……能不能把那口井打開。”幽幽的目光,落在懸于半空中的黑色劍影上,那是將此地化作如此煉獄的源頭,也是他們的機會,“若是此事成了,我鬼族定能重塑當年無上榮光。”
“嘿嘿,到時候幽牧大人就是下一任鬼帝!”
“哼……
此事是否能成尚未可知。
在此之前,一切幻想都是徒勞。”
“是、是!
大人教訓得是!”
在幽牧一聲令下。
有足足十名鬼族,懸在那把黑色劍形虛影周圍。
……
云霧中令人心悸的靈壓并未出現任何異常。
姬軒能感覺到其中存在某種強橫的生靈。
但一直未能親眼得見——對他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
畢竟那種規模的靈壓,已經讓姬軒生出一種‘不可戰勝’的預感。
那是比尋常鬼王還要強大的力量。
“呼,總算是出來了。
這次收獲還算不錯啊,本少爺可是幫了殿下一個大忙呢。”
公孫無忌跳下飛劍。
一行人直接出現在了天坑范圍的邊緣。
好在風雪總算是停了下來。
姬軒還從馬妖身上得到了一塊粗糙的地圖,循著地圖上的簡單標示,應該也可以回去。
“是嘛,可我好像并不記得公孫公子派到過用場呀~☆”
姬軒懷中的小狐貍跳到了雪地上。
化作一個小姑娘的模樣。
擋在了公孫無忌面前。
但下一刻。
還不待公孫無忌開口,就聽姬軒笑道。
“雪兒莫要這樣說。
無忌兄的陰陽術其實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他幫了我們很多——所以無忌兄可曾有所發現?
那里究竟有何詭異之處?”
“哈!本少爺就知道殿下不會辱沒功臣的。
殿下您是不知道,施展那門道術可是非常廢腰的。
嘿嘿。
讓公主殿下失望了呢。”
“哼!”
雪兒扭頭冷哼一聲。
而姬軒則用某種鄙夷的神色盯著公孫無忌。
隨即公孫無忌不顧這灼人的目光,便朝著姬軒揮手,面前靈氣幻化成灰色的氣旋,在半空中凝聚出不規則的形狀。
“咳咳。
殿下且看。
這是我們從天坑外圍一直落到地面上的靈氣分布。
雖然入口處還有些陽氣……也就是生機。
但隨著繼續深入,僅剩下的陽氣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好像是這霧氣里存在什么壁障。
把陽氣徹底地隔絕在了外邊。
所以就導致突破霧氣范圍之后我們所到達的那片地下空間里,幾乎都是陰氣。
這是陰氣所凝聚出來的形狀——也就是那片空間的形狀。”
“這是——”
姬軒瞳孔一縮。
“不錯。
和殿下方才與我說的一樣。
天坑并不是道術的力量直接造成的。
那門道術會直接抹去生靈的痕跡,卻無法對天地造成任何傷害。
也就是說。
這里——那座城池的地下曾經存在一只巨大的‘生靈’,而這就是那只生靈的形狀。”
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但如此生靈……真的存在嗎?
姬軒有些不理解。
畢竟此時此刻。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公孫無忌用陰陽術探查到的,整個地下空間的形狀。
筆直的下降通道盡頭。
那仿佛是四散開的花簇,深深地扎在地底。
不知埋藏在地下多少年。
也不知究竟是何物。
在記憶中,也沒有從哪本文書里看見過類似的記載。
若當真存在此物的話,恐怕會比靈王朝本身還要古老吧。
若它并不是獨此一只的話,那么在靈王朝還不是靈王朝的時候,這里又是什么模樣呢?
“這是一棵樹的樹樁。
哪怕被砍下軀干。
都猶有生機,甚至還能夠繼續存活,被道術認定為生靈。
若它尚是完整的模樣……”
那恐怕現在幾人站著的地方,都會是它樹蔭遮蔽的范圍了吧?
姬軒情不自禁地抬起頭。
看向那灰白的天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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