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毛馬妖原本臉上還帶著幾分驚恐和茫然。
但在聽見這番話之后。
他突然猛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姬軒。
“是你,是你這個殺千刀的混蛋!”
“給我閉嘴!”
黑駒見到姬軒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少年身份不一般。
所以下意識地就要抬腳踩著黃毛馬妖的臉,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但為時已晚。
那黃毛馬妖是掙扎著躲過了那幾腳。
悲憤地瞪著姬軒。
“我帶著你們跑了七天,整整七天!在雪地里一棵草都沒給我吃,就知道要我往前跑,我是牲口,是活物啊!也是要吃要喝的啊!
你憑什么不給我吃的,憑什么連休息都不給我休息!
就知道讓我趕路。
你知道我那幾天是怎么過的嗎!
差點……我差點就餓死了!”
這般言語頗為悲壯。
就連一旁紅鯉都是露出幾分怪異的神色盯著姬軒。
而姬軒輕咳一聲。
目中閃過一道思索之意,隨即冷笑一聲,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吃東西?
你原來也需要吃東西的嗎?
剛開始給我們拉車的時候……你不是還挺活潑地想要甩開身上的韁繩,拼命地跑恨不得把我們連人帶車都給掀飛了嗎?
怎么。
現在想吃東西了?
餓了?
你倒是不妨說說看,我后來是怎么制服你的?”
“……總之老子就是不服,憑什么要跑那么遠的路,憑什么老子就得被人當驢馬使喚!”
黃毛馬妖歪著嘴。
一副誰也不服的模樣。
姬軒搖了搖頭,事到如今繼續討論這件事情已經沒有必要了。
當初他可是費了一番功夫才用實力說服了這只馬妖,而且還搭上了一根縛妖索。
用縛妖索作為韁繩,這在他的認知里還是頭一遭。
這匹馬妖在路上愣是讓縛妖索勒得差點斷氣才開始聽話起來。
但盡管如此,它還是逃走了。
也不只是用了什么方法,掙脫了縛妖索的束縛,跑得沒影了。
“老哥,您也說兩句啊……我沒錯!我就是不想被人當牛馬使喚,我可是您為數不多的血親,您肯定得護著我啊!老哥您怎么站那么遠,我……我怕……”
再看黑駒已經將臉側了過去。
生怕再被牽連進去,那就算是有九條命都保不住了。
到現在事實勝于雄辯。
這黃毛馬妖的性格就是這么一副德行。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大的罪。
“根據靈王朝律法,妖律第一例第七十五條。
任何由野獸誕生出靈智的妖族,都擁有在凡間歷練錘煉心神的義務。
其歷練完成與否,與引薦人有直接關系。
由引薦人自行判斷。
凡提前終止、或自行逃逸歷練的妖族,需廢除修為,抹去其記憶,重入凡間,之后機緣造化各安天命。”
姬軒熟稔地將靈王朝律法讀出來的時候。
黃毛馬妖終于是意識到自己似乎是真的要完了。
雖然他沒讀過書,也不識字。
但在他被塞進馬廄里的時候,某個人的確與他說過類似的話。
具體內容他忘了。
只知道后果,那就是一旦逃跑,就玩完了!
可當初他逃跑的時候只顧著樂,哪里還記得什么后果。
來到鳳霞山之后整天都沉溺在玩樂當中,更加不可能記得什么后果。
至于歷練的事情,他好像是被他的老哥問起過,但當時的回答,也早已經忘記了。
“誒呀真是可惜。
你看。
若不是你多嘴說了那么幾句,多動了那么幾下,我又怎么會認出你來?
老老實實地關個三十年多好。”
姬軒笑著朝黃毛馬妖走去,看著那逐漸蜷縮成一團的身子,因為心神的失守而便會原本模樣的巨大的妖族身軀,以及撐破了衣服而露出來的那條后腿。
在后腿根上,赫然有一塊黑色的斑紋。
這塊斑他不會忘記,因為之前看過很久。
趕路的時候馬鞭子總是會下意識地抽在那一塊地方。
雖然理論上妖馬并不需要用鞭子去抽。
“你、你想怎么樣!
老子告訴你,就算今天死在這里,老子也沒有錯!
老子活下來是為了享福的。
不是來給你當牛做馬的!啊——!別,別打了!老……我錯了,我錯了!”
只聽得啪的一聲。
姬軒抬手就拍在了馬妖后腿上。
這馬妖渾身猛地一哆嗦,方才那般豪橫的模樣仿佛從未出現過,畏畏縮縮地蜷成一團。
他的眼眸中,倒映出姬軒和藹的笑容。
“我還從來沒吃過馬肉。”
“噫——”
這黃毛馬妖聽到這句話,當即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姬軒踢了踢他的身子,眼看著沒什么反應,這才轉過身去看向司幽。
“原本按照靈王朝律法,他會失去記憶和修為,重新去凡間歷練。”
“殿下您的意思是……”
紅鯉眼眸中帶著幾分興奮。
房間里已經被殺意充盈。
仿佛只要一個瞬間,這房間里就會有某只妖族喪命。
而黑駒藏身在暗處,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姬軒搖了搖頭,這紅鯉果然與資料中的一樣,雖然美艷動人,但在這幅皮囊的下邊,卻帶著一顆殺心。
雖然被收入監天司做了司幽。
但那顆殺心卻從未就此磨滅。
“抹去記憶的事情就免了。
帶著他的記憶,讓他去凡間重新歷練吧。
等他什么時候能不吃不喝地從南域邊境拉著車走到鳳霞山,他的修行也就結束了。”
遠處的黑駒當即倒吸一口涼氣。
他覺得自己這位親族怕是永遠都完不成這個任務了。
南域邊境距離鳳霞山很遠。
就算是御劍飛行,也需要小半個月才能到達。
若是載著人或車馬一點點挪過來,天知道需要多久!
更何況還不吃不喝……只有觀山境修為的修士才能達到那種自天地間汲取力量,來達到真正辟谷的程度。
這無疑是一種折磨。
而且這種折磨的惡劣程度對于妖族來說,比死亡更難受。
紅鯉美眸中帶著幾分訝然。
隨即恭敬地朝著姬軒欠身行禮。
“那么就依殿下所言。
黑駒。
把人帶下去看著。
不要再讓他丟人現眼了。”
“是、是!”
黑駒就像是重生了一般從陰暗的角落里跑了出來。
風一般將地上癱著的黃毛馬妖給拽了出去。
門隨即砰地一聲關上。
紅鯉面露歉意地笑著道。
“讓殿下受驚了。
沒想到居然會發生那種事情。
不過殿下放心。
在這里,殿下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紅鯉敢拿性命擔保。
那殿下請隨我——”
她正要讓姬軒跟著他去住處。
卻見姬軒蹲下身,將那張被丟在地上的文書拾起。
在面前仔細地端詳了片刻。
“殿下?”
“距離上一次鳳霞山出現這種事情,過去了多久?”
“上一次……殿下您是說這起命案嗎?”
聽見姬軒這句話。
紅鯉的臉上閃過幾分不自然,笑著將視線挪到了別處。
“殿下,這是我們監天司的事情。
還請殿下放心,這件案子我們一定能迅速地將其查個水落石出。
絕不會出現任何問題的。”
“你們有線索了?”
“這……”
尷尬的神情之下。
紅鯉終于是長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
“回殿下。
線索不是沒有,反而是……太多了。”
“可以和我具體說說嗎?
我對這件案子有點興趣。
畢竟。
我似乎和被害者也有幾分聯系,雖然并不多。”
紅鯉抿著嘴。
遲疑片刻后,還是點了點頭。
“黑云三妖。
原本是附近黑云山上得道化形的三只妖族。
她們分別是蝶妖、鹿妖和一只豬妖。
平日里以姐妹相稱,遇見了心儀的男子便會通過各種方法將那個男子帶回去,然后……服侍她們。
因為她們修為不低,三妖聯合起來甚至能與煉氣圓滿的修士一戰,而且她們只帶走人族修士。
所以基本上在鳳霞山雖然被人詬病甚至是厭惡,但我們也沒有去管……殿下您生氣了?”
“不,我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那、那我就繼續說下去了。”
紅鯉掃了一眼姬軒懷中閉目的少女。
接著說道。
……
夜幕降臨。
濕潤的空氣讓人不由得打心里生出幾分寒意。
他站在一塊浮石上。
目光陰沉地盯著下方的黑灰色霧靄。
在那更深處有一片深潭,其中藏著數不盡的水族妖獸。
這里是鳳霞山的邊郊。
到了這里,背后便是一片璀璨,而眼前卻只有那幾條飛流直下的瀑布,在黑暗中發出一陣轟鳴。
憤怒。
不甘。
無奈。
自從開始修道以來,這種情緒已經不知道多少個年歲都沒有出現過了。
從一介普通的外門弟子,一步步地向上爬,一步步地從一介凡人成長到現在。
他獲得了過去從未敢想象的東西。
站到了自認為最頂點。
他本以為這種平靜的狀態會一直持續下去。
直到……那個少年出現在他的面前。
親手將他從巔峰推了下去。
那道命令一開始的確沒有戕害陰間法的修士。
僅僅是制止那些修士修煉陰間法而已。
但是……命令的傳遞是有有效范圍的。
當傳遞到最后,原本的意思已經面目全非。
但盡管如此。
他依然覺得自己沒有錯。
那些生靈的死亡只是靈王朝發展的奠基。
那些骸骨只是創造更美好世界的必要犧牲。
而他。
將見證著一切——本該是這樣的。
念及至此。
一股悶氣令他不由得開口怒嚎。
也就是在他張開嘴的瞬間。
他的眼前,被絕對的黑暗所覆沒。
霧靄中,一塊浮石飄蕩于虛空。
安靜地與夜色融為一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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