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們卸去了繩索。
隨著船家一聲吆喝,瑰麗的樓船便駛出了港灣。
有夏風習習,吹皺了船頭的旗標,那七層樓船便乘風而起。
緊接著便是第二艘、第三艘……
樓船離開了水面,駛向了星河。
少女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最顯眼的地方唱歌跳舞。
顯貴們端著酒,品著香茗,更品著這一如既往的悠閑日子。
腳下是望不盡的樓臺宮闕,頭頂是幾可摘綴的萬千星辰,若是再添上少許醉意,此間又何止是天上人間。
在那群年輕的公子少爺當間,卻有那么一個人看上去并不是如何開心。
那年輕人有棱有角的臉上蓋著陰霾,正盯著遠處談笑風生的三人。
那三人當中他全都認識。
一個是前些時日名聲大噪的儒門天驕,未來的大儒,許七安。
一個是當朝宰輔的公子,雖是一介紈绔,卻后來居上的公孫無忌。
還有一個……
是他、乃至是他們所有人的阻礙。
姬軒!
逍遙王的子嗣,如今更是撫劍官的姬軒!
三個月前傳言姬軒身受重傷,他一直在聯系那些殺手組織,企圖將那個重傷的障礙抹去。
卻沒想到那些殺手收了那么多錢,結果對方現在還好端端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看樣子,似乎早已痊愈。
他是恭殊王的長子。
未來掌管萬千兵馬的姬承胥!
何曾出過這種大丑!
這三個月來為了能第一時間得到姬軒的死訊,他是寢食難安,原本飄逸的長發都已經被他快薅禿了。
現在看他這個人,竟是有幾分憔悴。
他萬萬沒想到今日本想來醉月舫轉換一下心情,卻偏偏碰上了他的一生之敵。
姬軒竟然沒有死!
若是這件事情讓恭殊王知道了,他在家中地位定然一落千丈。
恭殊王不止他一個子嗣。
一旦他失去了恭殊王的寵信,日后的日子定然舉步維艱,甚至更為艱難。
“這位公子,有位您的朋友給您點了一杯酒,酒錢已經付過了。”
便在此時。
一道鶯聲在他耳畔響起。
一個穿著素裙的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他邊上,將手中托盤上的一個玉杯擺在他面前。
一個朋友送來的?
姬承胥眉頭微皺。
來醉月舫這件事情他不曾告訴任何人,完全是今日隨性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
他的朋友又怎么會知道這件事情?
莫非是正好有人見到他了?
百般思緒之后,姬承胥也不再去想其他。
既然是白送的酒,他也樂得享受。
反正不是他花錢。
一杯酒入喉,一股回甘令他不禁眉頭舒展開來。
“這杯酒……叫什么名字?”
“公子,這是我們醉月舫從青玄洞天新進的一批酒。
名字叫做‘喜相逢’。
公子覺得這酒如何?”
“味道不錯。”
他略有回味地點了點頭。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個朋友不經意間與他撞見,卻又只是在暗處沒有與他相認,只是遠遠地送他一杯酒。
不過這種感覺倒也不錯。
思來想去,姬承胥的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某個方向。
卻發現在那邊,有一個人正咧嘴朝他端起酒杯。
看到那個人的第一眼,原本他心中升起的好心情瞬間支離破碎。
……
“姬殿下在向誰敬酒?”
鄰座的許七安見姬軒突然端著酒杯看向某處。
可隨著那視線張望了許久,都沒發現什么異樣。
便困惑地問道。
姬軒嘴角一勾,回過頭來笑道。
“不知道,只不過與他有過一面之緣。
也不知道以后過了多久就會忘記。
便在還能記住他的時候,多敬他一杯。”
許七安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公孫無忌見到了遠處的姬承胥,頓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無忌兄又笑什么?”
“沒、沒什么。
只是忽然想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對了。
今年年底我要回一次蓬萊閣,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接下來沒了本少爺在身邊,無忌兄可是又要孤單了啊。”
“蓬萊閣那邊出什么事了嗎?”
公孫無忌將酒一飲而盡。
聳了聳肩,無奈地說道。
“一處秘境即將開啟,本少爺身為蓬萊閣的天驕,自然是要回去湊個人數。
只可惜,本少爺走得時候沒辦法帶家眷。
這些留在家里的美人兒可就……唉。”
“蓬萊閣的秘境么?
對無忌兄也算是一場機緣造化了。
正好,我這里有一樣寶物,或許對無忌兄的陰陽術有所裨益。”
姬軒正說著,便將一枚儲物戒甩在了公孫無忌面前。
公孫無忌將靈識探入其中,當即面露喜色。
瞬間就將儲物戒給收進懷中。
嬉笑道。
“殿下你何曾這么大方了。
這可是寶貝啊。
嘿嘿。
奇物榜排名第十五的火樹銀花,你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
“機緣巧合罷了。”
姬軒沒有繼續解釋。
那火樹銀花是他在惡鬼淵中得到,將其里邊的陰氣祛除之后才使得它恢復了原本的功效。
此物可以幫助修士感悟天地之間的陰陽之理。
不論是突破靈境還是感悟陰陽術,都是一絕。
而公孫無忌兩眼一轉,卻是單手一翻。
桌前便顯化出一把通體碧藍的長劍。
此劍身上留有封印,使得寶劍無法展露其中鋒芒。
看上去就是一把凡劍。
但姬軒只掃了一眼,臉上就流露出了幾分古怪的神色。
“無忌兄,這把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把。”公孫無忌朝著姬軒擠眉弄眼,“還不快收著,人多眼雜,若是被人看出來了又要引人矚目了。”
姬軒連忙將那把劍收了起來。
一旁許七安彼時來了一句。
“承影?”
“承影。”
姬軒頷首。
隨后兩雙目光看向公孫無忌。
“怎么得來的?”
“還能怎么得來的,本少爺用錢砸出來的啊!”公孫無忌說話的時候,臉上滿是自豪,“只不過可惜,本少爺給的錢太多了,那個小子被錢砸死了。那本少爺給的錢可不就沒了去處,倒不如還是自己收著。”
聽到這里。
公孫無忌眉頭微皺,低聲道。
“你殺了個王爺?”
“怎么可能!”公孫無忌瞪大了眼睛,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本少爺膽子再大也不敢做那種事情,殿下你有所不知,那小子前些時日去宗族那邊把自己的王爺身份給還了,換回來一些錢供自己花銷,本少爺買的時候他已經不是王爺了!”
世襲的王爺,是可以選擇將自己的封號還給宗族的。
不論是出于什么原因。
還掉封號的皇族仍然以姬姓,卻再也不是皇族成員。
不會享受到皇族的特殊待遇,也不必盡到他們的義務。
“還別說,那小子去賭坊把錢輸了個精光。
本少爺找上他的時候,他甚至都打算賤賣了。
不過本少爺是誰?
也不打聽打聽。
當時本少爺就出了兩倍的價錢,嚇得他差點原地去世。
不過還好他是被錢砸死的,要不然被嚇死可虧大了!”
“真是福報啊……”
一旁許七安不由得感慨。
姬軒看著兩人,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總之劍是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而且也不是自己給那個倒霉蛋收魂,管他的呢。
“倒是許兄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儒門有不少課業。
不過這些都不著急。
我打算接下來去四處轉轉,或許……還有什么轉機。”
許七安低著頭,神情多了幾分落寞。
那雙眼睛也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有時候轉機不一定在此世。”
“但我不信來世。”
姬軒搖頭,沒有再說什么。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堅持。
更何況許七安已經向他展示過了自己的力量,既然如此,他也不會再有什么阻攔。
“倒是姬殿下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嘛……”
姬軒看向了樓船外邊的星河。
沉默不語。
“接下來,我還得帶著那小狐貍去看花火。”
“哈哈哈哈,美人作伴,倒也不錯。”
“美人嗎?可惜她現在這模樣也只能當個圍脖了。”
懷里的小狐貍探出了腦袋,齜著牙。
發出一陣低吼。
惹得三人又是一陣大笑。
……
此處乃是漫無邊際的塵沙。
永不停歇的沙暴將天穹都染成了蠟黃色。
幽藍色的火焰涂抹著奇形怪狀的殿宇,單是看上一眼,都令人肝膽欲裂。
恢弘的殿宇上,玄妙的陣法將此處盡數籠罩。
殿宇之中,一個儒生模樣的年輕人正跪在正當間。
那儒生一襲青衫白袍。
妖異的柳葉眉當間一顆艷麗的紅點,有如誘人的果實。
“……事情就是這樣。
萬都血仙的殘軀被拽入幽冥。
現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若是搜尋的話,需要很長的時間。
不過萬都血仙的出現沒有引發天地異變,既然如此,是否也就意味著——”
“萬都血仙若是留了后手,此刻想必已經在幽冥復蘇。
若是她沒有留下后手,真的已經身死道消。
那么就證明天道已經出現了缺損。
不論是哪一種結論,對我們而言都是彌足珍貴的。
風露,你做得很不錯。”
“多謝殿主贊賞,只可惜那些殺手,還有我們的布置……”
“哼,不過是一群螻蟻罷了。
至于那些毀掉的基業,等風頭過去之后重建即可。
聲譽?
名聲?
不。
他們根本不知道在這世間最重要的是什么。
區區天冥府罷了,毀掉就毀掉吧。
唯一難辦的是那鬼師。
可惜有關于抹殺鬼師的方法,在當年失之交臂,要不然……
喏。
又有人找上來了。
風露,你去處理一下吧。
這可是我們屠仙齋的第一檔生意。”
“殿主說得不錯。”
風露叩首再拜。
隨即身形在原地化作虛無。
大殿之中再次陷入黑暗,只聽得一道沉悶的腳步聲傳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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