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霧氣瞬間化為龍卷將兩人的身形籠罩其中。
周圍那些大臣的身軀紛紛爆開化作齏粉,一道道不規則的線條順著勁風涌向姬軒。
壓抑的感覺再臨。
只是瞬間。
姬軒的身軀便被那些褐色的線條裹住。
他甚至一點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在一瞬間就被制住。
見到姬軒被自己裹成了一個粽子,自稱是太歲星君的存在桀桀一笑。
祂的聲音也從原本威嚴的女聲,變成了似男非女的渾濁聲音。
護住胸前的藤蔓散開,露出了里邊的東西。
在原本完美無瑕的身軀上,存在一道巨大的豁口。
而在那道豁口之中,的確存在著某種東西。
血管在豁口中蠕動、擠壓,將一塊長著一張嘴的息肉擠壓了出來。
“生靈。
呵呵呵。
沒想到居然有生靈能來到這里,看來這方天地也快了啊……”
空洞的眼眸抬起,看著一成不變的虛空。
那是祂曾經擁有,卻又失去的東西。
而這兩個生靈的出現,顯然是給了祂希望。
“想不到有朝一日我居然真的可以重新回去。
而這些生靈,居然如此孱弱!
甚至沒能達到那一步。
他說得沒錯。
他沒有騙我,桀桀桀——”
扭曲的笑聲響徹這座殿宇。
便在下一刻。
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突然落下。
讓太歲星君的笑聲戛然而止。
“那個‘他’是誰?能否告訴我呢?”
然后在太歲星君的注釋之中。
這個原本應該被自己力量侵蝕殆盡的渺小生靈。
本應該與過去在這里白白送命的昭明女帝一樣淪為死物的生靈,居然再度傳來了聲音。
下一刻。
漆黑的火焰將被裹住的人形覆沒。
火焰之中那些褐色線團狀的存在不斷地扭動、掙扎。
冥冥之中似乎還能聽見無數人的呻吟、哀嚎。
看到這一幕的太歲星君面露凝重之色。
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從這團漆黑的火焰當中,他分明是感覺到了冥冥之中的一種威脅。
雖然這種感覺有些虛無縹緲,甚至在下一刻讓他覺得有些可笑,但他卻無法忽視自己的潛意識。
直到他看見,在這團漆黑的火焰當中緩緩走出一道身影。
一身白袍的少年向前踏出一步。
對方的臉上仍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
身上不曾留下任何的創傷。
就連衣服都沒有任何的破損。
這不可能!
太歲星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庭已經不復存在。
我也的確不知道天庭之中是否存在太歲星君這一正神。
但這種力量……原來如此。
這就是毀滅了昭明古國的力量啊。
這種詛咒之力。
的確不是尋常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想必那位女帝在死前一定承受了相當的痛苦吧?”
姬軒拍了拍身上仍舊殘留著的黑色火焰。
沖著對方露出一排白牙。
這笑容落在太歲星君的眼中就像是一根刺扎進心里。
但是接下來姬軒說出來的那句話,更是讓他感覺到背脊一涼。
“看樣子你的力量……虛弱了不少呢。”
“螻蟻,你在說什么!”
一股靈壓落下。
凌冽的罡風襲來。
但姬軒卻紋絲不動,這一回,那無往而不利的風沒能讓他移動哪怕半步。
“你以為可以用那種力量解決我,而且為了殺我,你甚至不惜余力。
將這里所有被詛咒的生靈魂魄全都用掉了啊。
真是……我得感謝你。
因為若不是你這么一手,想必我也沒有這個機會和你對等地說話。
不。
應該說。
會耗費一些精力。
多虧了你,讓我能夠省下不少的力氣。”
那雙眼眸之中閃爍著幽邃如深淵的黑色。
哪怕是太歲星君都不由得一震。
他不明白。
如此渺小的螻蟻究竟是如何能安然站在自己面前,又是如何能夠——知曉他力量的秘密。
但是那又如何?
他是太歲星君。
是曾經的天庭正神,居然要讓他與一介螻蟻對等?
再加上姬軒這云淡風輕的模樣,更是讓他覺得憤怒。
“螻蟻,你認為我殺不了你?”
“在明白你的力量來源之前,我覺得你或許能夠毀滅我。
但是現在,你可以試試。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在嘗試之后回答我一些問題,這對我真的很重要。”
直到此時,姬軒還在惦記著自己心里的那些疑惑。
這一臉認真的模樣讓太歲星君氣極反笑。
絕世的身軀迅速被褐色的沙塵籠罩,纖細的身影在下一瞬間居然猛地拔高了幾分。
而在虛空中那些高懸的紫色流星,在這一刻突然光芒大盛。
“吾同意了。”
似男非女的聲音如同洪流鉆進了姬軒的耳中。
在這一刻,甚至能看見那些流星竟然開始重新移動起來,朝著地面緩緩墜落。
“神,便要有神之寬宏。
吾允許汝之提問。
只要汝能夠——承受吾之怒火,然后活下來!”
有了太歲星君這一句話,姬軒臉上笑容更甚。
他當即抬起一只手,咧嘴笑道。
“還請星君說話算話。”
“死來——”
“五靈封祭,墮天——”
黃色的沙塵洪流在宮殿之上匯聚成一張模糊的人臉。
這人臉與當初在封印的古井下看到的那張人臉是何其相似。
祂張開巨口,就要將這座宮殿一口吞下。
便在這浩然之勢逐漸凝聚的當間。
一簇黑色的火焰突然出現在姬軒的指尖。
下一瞬間,太歲星君心中冥冥之中的危機感再次浮現出來。
緊接著,姬軒腳下的火焰便開始蔓延,幾乎是瞬間,就將兩人的身形徹底覆沒。
被火焰覆蓋的這片空間內部,是一片漆黑。
無光。
無聲。
無我。
什么都沒有。
這不僅僅是黑暗。
太歲星君眼前已經看不見姬軒的身形。
直到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個螻蟻有膽量站在他面前,甚至與他如此對話。
「你和我是一樣的。」
他想要說話。
卻發現自己壓根就聽不見自己說出來的聲音。
明明意識之中已經把話說了出來,卻仿佛從未開口一樣。
寂靜?
不。
那不是寂靜。
而是——
「虛無。」
「很有意思的力量。
若是你可以徹底掌控這種力量的話,想必也可以做到和我一樣的事情了吧?
桀桀桀。
原來如此。
你的確有資格向我提問,但是在那之前——我要讓你知道,你的力量于我而言根本就無足輕重!」
他向前伸出一只手。
然后猛地一攥。
意料之中的空間破碎卻并非發生。
甚至他發現自己的力量居然正在開始變得虛弱。
「不,不可能的!
就算你知道了我的力量來源又如何。
就算這里的祭品已經被你摧毀,但你難道還有本事摧毀那些——」
憤怒的念頭戛然而止。
太歲星君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而就在下一刻。
久違的少年聲音開始在他的耳畔悠悠傳來。
“他們不該遭受那些痛苦。”
「他們?
你是說那些被我詛咒的生靈?
他們是昭明的子民,和那女帝一起死不是天經地義?
喂。
你該不會是對這些人有了憐憫?
哈哈哈哈!
你居然會對他們有憐憫之心?
真是——令人作嘔!」
太歲星君一邊怒吼,一邊調動著自己能使用的一切力量,試圖找到突破口。
但是以他的力量,卻無法影響到姬軒哪怕分毫。
若是姬軒是一個活生生的生靈,想必根本就沒可能在他的手中走過一招。
隨著時間的推移,太歲星君發現自己的力量正迅速地變得衰弱。
他曾經擁有仙人的境界。
甚至擁有超脫于仙人的力量。
但那些都只存在于過去。
他明白自己淪落為‘罪獸’之后失去了什么。
他將昭明毀滅,以罪獸之身對這里的一切降下劫難,將自己分化為‘詛咒’這一大道融入了這里的天地。
他的力量來源于對昭明生靈的詛咒。
只要昭明的生靈仍舊維持在這種不死不滅的狀態,他的力量可以說是源源不竭。
換句話來說。
只要這些生靈被毀滅。
他的力量就無足輕重了。
……
火焰在蔓延。
起初只是一個小點。
黑色的火苗,點燃了枯槁的枝杈。
象征著褪去了色彩的過去,被無情的火焰所吞噬。
然后。
就像是理所當然的那樣。
孱弱的火焰迅速向著四周蔓延。
這些密集的枝杈成為了永不會熄滅的引信,指引著火焰蔓延至四面八方。
一息。
二息。
三息……
隨著時間的推移,火焰迅速覆蓋了半邊的城池。
在火焰之中,那些被腐蝕得褪去了原本色彩的存在開始崩潰、瓦解。
寂靜的虛空還能聽見來自過去生靈的哀嚎,本就失去了一切、永遠地留在這里的昭明生靈,在這一刻得以從樊籠中解放出來。
這不是救贖。
他們不會獲得輪回轉世的機會。
在熊熊烈火之中,唯有那盞青銅古燈安靜地擺放在那個地方,它的火焰未能帶走一道靈魂,它的力量不足以解開這持續了萬年的詛咒。
它能做到的,也僅此而已。
到處都是火焰。
黑色的暈光充滿了整個視界,放眼望去,就像是一場災劫。
在這些火焰之中不存在溫暖。
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力量。
但凡目中倒映著火焰的存在,就會發自內心地感覺到空虛與冷寂。
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宮殿之內,巨大的黑色圓球懸在半空中。
大殿之內已經不存在一點昔日官員的殘渣。
就連齏粉都未曾留下。
在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那道白裙身影緩緩地睜開了眼眸。
而后,白裙身影消失,原地顯化出一道傴僂的老人身影。
“終于……全都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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