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易天這次一去，整整三年都沒有回來。
眾人都很著急，畢竟以往樊易天每年都會回來至少一次。
姜九黎一開始還會念叨著樊易天，但是后來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樣。
他也不知道和姜離月商量了什么，將部落的管理交給了姜離月和師初陽。
之前族中很多人傳聞的姜九黎和師初陽不和的事情，也就不攻自破。
狩獵的事情由師初陽來負責了。
負責培養神官的兩個部落的孩子們，也被師初陽下了命令，將時間更多地放在了鍛煉上。
這三個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樣。
每個人都盡全部可能的為某件未知的事情做著準備，每個人都在努力做到最好。
至少從別人對姜離月的稱呼從“族長夫人，離月，小姜”，變成了和姜九黎統一的“族長”，就能看出這一點。
姜九黎不見蹤影，姜離月和師初陽二人也不去找。
他們只是靜靜的做著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大概在一年之前，師初陽不再在屋內閉關看書鍛煉，而是走街竄巷，和每個人聊著意義不明的話。
這么持續了五個月，師初陽開始和各個部落的長老頻繁往來。
雖然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但是每一次聊完，那些長老的臉色總是很奇怪。
就在師初陽和這些長老聊天的時候，姜離月也開始有所動作，她開始和各個種族頻繁聯絡。
九黎部落在如今可以算的上是名列前茅的大部落，那些小一些的部落自然選擇依附。
水流成溪，積少成多，小的種族和九黎部落來往的密切了，那些大的部落的目光自然也就匯聚在了這里。
所有人似乎都預感到了有什么事情即將發生，鍛煉，狩獵的速度和質量都逐步增長。
又過了一年半，姜九黎回來了。
他和當初相比有了極大地改變，渾身上下更加健碩緊實的肌肉線條，以及澎湃的靈力。
他手上原本極其古樸的大斧似乎也有些改變。
他的性格也比原來沉穩了許多——這是看到姜九黎后，族人們的評價。
姜九黎不再執著的詢問樊易天的去向以及他回來與否，只是做著自己的事情，鍛煉，然后接替一部分姜離月手中的事務。
姜離月也能抽出一部分時間去鍛煉。
師初陽的時間仍然放在和附屬部落的長老和人們聊天上，人們看不出他心中所想，也不明白這個神官到底在想些什么。
姜九黎也不管這些，就像不知道一樣，每天除了鍛煉，就是管理族中事務或者和姜離月待在一起。
“我們的族長……不再是個小孩子了。”
這是族中老人的感嘆。
姜九黎的身上逐漸有了他父親的樣子。
他開始變得沉穩起來，而不是以前那種一點就爆的炸藥性格。
這般變遷了大約一年左右。
師初陽，這位一直四處游歷的神官，結束了自己游說的旅途。
他將姜九黎和姜離月聚集在一起，開了一個不知具體內容為何的會。
據說當天似乎是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神官和族長大人之間似乎是有些爭吵。
就在這些事情發生后的第三天凌晨，一個久未歸鄉的人回來了。
師初陽站在部落的大門口，迎接著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渾身黑袍破碎，鼻梁處還有一道極短的傷疤。
脖子上，手腕上，都分布交錯著密密麻麻的傷疤。
左臂已經不知所蹤，被黑袍掩埋，將傷口的怨憤掩住。
他抬起頭，一雙毫無感情波瀾的眼眸出現在陰影之中。
師初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眉頭一皺，旋即又慢慢舒緩：“你還真是準時。”
“我曾說過，當他成為一名真正的族長時，我就一定會回來。”
樊易天淡淡道：“看樣子他已經是了。”
他看著師初陽完好無損的臉龐，這般說道。
“啊，是啊，他已經是了。”師初陽笑著點了點頭：“昨晚說完之后，雖然還是有爭吵……但是他并沒有一直抓著不放，讓我驚訝。”
“嗯。”樊易天點了點頭：“那便回去吧，讓我看看他如今的選擇。”
師初陽他張了張口，思忖片刻后說道：“他的選擇，可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也曾說過，當我再回來時，無論他做出什么選擇，我們都會站在他身邊。”樊易天這么說著，朝著前方走去。
老友相見，姜九黎卻沒了一副雀躍的樣子。
他只是以簡單的擁抱和寒暄來接受了樊易天的回歸。
兩人擁抱，簡單的聊了聊這些年發生的故事。
“我們目前不知道神族是否還有能力和我們聯系。”姜九黎淡淡道：“周圍的部落已經提前打好了關系，這樣做好一切之后，就算神族來犯，我們也可以有著足夠的準備。”
姜九黎這么說著，揉了揉脖子：“現在我們還面臨著一個更大的問題。”
見大家都等著他的下文，姜九黎放下手，繼續說道：“咱們的周邊，還有兩個大部落，一個有熊部落，一個神農部落，神農部落現任的族長叫做姜榆罔……他們和咱們的主族是一個姓氏，所以一直覺得我們是分化出去的異族，咱們和神農部落現在的關系有些緊張。”
“至于有熊部落……現在的執掌者叫姬軒轅，他們的部落里似乎沒有對于神明的信仰，但是姬軒轅的態度就是不給我一個確定的態度，在咱們和神農部落之間搖擺不定。”
“墻頭草嘍。”樊易天突然說道。
“對。”姜九黎點了點頭。
“這件事情交給我。”樊易天昂起頭，嘴角上揚，露出脖子上猙獰的疤痕。
姜九黎看了一眼，微微皺眉，點了點頭：“好，我相信你，下午我陪你過去。”
“不必，我自己過去就行。”樊易天搖了搖頭：“你不要去，要給他營造一種我在傳達你的意志的感覺。”
姜九黎成熟了很多，但是并沒有聰明很多。
要盡量在沒見面之前，在姬軒轅心中營造起姜九黎的偉岸形象。
墻頭草，墻頭草。
若是風大，它就起不來了。
姬軒轅這個名字也有些熟悉，樊易天微微皺眉。
他也想不起來了。
“好。”姜九黎點了點頭：“那么，初陽，你的進展呢？”
“年輕人多半對神族沒什么信服感，那些長老對于現狀的認識更加清楚，但是他們秉持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不過若是我們站出來，他們肯定也能站出來……現在的問題就是，該如何讓族中的老人改觀。”
“老人啊……”
姜九黎不由得有些頭疼。
這些老人是最不好對付的。
他們都看著自己等人長大，感覺自己等人在他們面前都沒有什么據理力爭的底氣。
況且目前看來，信仰神族對于九黎部落還沒有造成什么實質的影響。
樊易天思索著，看向姜九黎。
他背上依舊背著那把大斧，眉頭緊鎖著。
等等……那把大斧的模樣是不是變了些？
似乎有些金色……
樊易天張口問道：“九黎，這把斧子……是不是變了些？”
姜離月和師初陽先是看了樊易天一眼，又看向姜九黎身后的大斧。
“啊？有嗎？”姜九黎一愣。
“有。”眾人都點了點頭。
姜九黎先是將斧子拿了下來，仔仔細細的看了一眼，又抬頭有些奇怪的看了看眾人：“好像確實是有一點。”
“什么叫有一點？顏色都變了好吧？”姜離月嘴角一抽。
姜九黎聳了聳肩：“我一直都沒發現……算了，這個不是重點，繼續說老人的事情。”
不是重點……
樊易天盯著那柄斧子。
直覺告訴他，這個斧子很重要，而且自己好像是忘了有關于這個斧子的十分重要的東西。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以前的很多東西他都記不清，不知是不是因為穿越的影響。
但是直覺又隱隱約約的告訴他，就算自己想起來好像也沒什么用。
又看了斧子一眼，樊易天將思考重心放在了老人的事情上。
老人秉持了一輩子的信仰神的思想，卻在年老之時突然被告知這一切都是錯誤的，要改正。
大部分老人都不會樂意。
……
最終還是讓姜離月去處理這件事情。
溫柔漂亮的女孩子總會引起很多人的好感，包括老人。
師初陽負責繼續同化部落的長老。
姜九黎負責和各個與九黎部落交往的小部落的族長交涉。
樊易天負責去找姬軒轅聊聊。
應該說他已經坐在這里了。
樊易天戴著遮住半邊臉的面具，一席黑袍遮住身體。
對面坐著一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人。
他的身材同姜九黎相似，看上去并沒有多健碩，但是身體中蘊藏著炸彈一樣的力量。
“姬族長。”樊易天的身體微微前傾：“久聞大名。”
“你叫……樊易天對吧？”姬軒轅笑著道：“久仰……今日來此，所謂何事？”
樊易天沒說話，只是透過面具，打量著姬軒轅。
姬軒轅也不說話，任由他打量。
樊易天似乎是笑了一聲。張口說道：“此行前來，是想找姬族長商討一下，和我們九黎部落之間交往的事情。”
“這是我的榮幸。”
姬軒轅面上笑著，但是眼中卻毫無笑意，只是閃爍著精光。
那是掌權者對于權力的掌控欲以及思忖。
滿眼精明。
和九黎部落的那些粗人都不一樣。
當然，這不是說有熊部落的人智商強于九黎部落。
而是身上透露出的氣質和感覺不一樣。
“九黎部落大多數的人從小鍛煉武藝，大多有著一股子粗人氣質。”
這是臨行前，師初陽說的話：“但是有熊部落的人善于使用各種工具來狩獵，或者做些其他事情，和咱們是不一樣的。”
果真有不一樣。
倒是和自己那個世界的人們有一些相似之處。
“久聞，有熊部落的人們聰慧，善于使用工具，利用智慧，今日從姬族長身上，果然能看的出來，和我們那幫子粗人的氣質不同。”
樊易天輕笑著說道。
“言過了言過了。”
姬軒轅哈哈大笑，眼中閃過一絲驕傲。
再聰明，也是需要靠狩獵種田維持生計的人，他們不會接觸那么多心機。
和自己這種“現代人”還是比不了。
這般想著，樊易天心中不由得又有些自豪。
奇怪的自尊心。
樊易天暗自撇了撇嘴，看向眼中含笑的姬軒轅：“鄙人不才，易天自認為，若是用九黎部落的人力和武力，結合貴族的巧手善治，一定能將兩個部落都發展的更好。”
姬軒轅眼中閃過一抹思索的光芒，頓了頓，他緩緩開口：“發展的更好……是嗎，那我想問問你，你們九黎部落似乎是和緊挨著的神農部落不和，若是結盟，你們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情？還是說……是想讓我姬軒轅，帶著族人給你們當擋箭牌？”
姬軒轅面容含笑，渾身上下的殺意卻已經蔓延而出。
“姬族長多慮了，您是理解我們九黎部落的，說句實話，我們九黎部落是不會因為這種……小目標來麻煩他人的。”樊易天輕笑一聲：“只是為了更好地發展，僅此而已。”
“交際可是要誠實的……”
“我是懷著滿滿的誠意來的，您看，我孤身前來，還不能證明這一點嗎？”
樊易天攤開右手：“之所以我敢孤身一人，壓抑著心中膽怯站在您面前，就是因為我懷著滿滿的誠意，并無其他心思。”
“這倒是確實，我也能感覺的出來你們的誠意，真是讓我感動。”
姬軒轅面容不變，還是帶著笑容，看不出心中所想。
老狐貍，樊易天心中暗想。
頓了頓，姬軒轅一直靠在座位上的身體終于擺正，前傾：“所以，若是兩族結盟，我們之間需要遵守的條約是什么呢？”
“很簡單，兩個部落結盟，先要廣而告之，其次，九黎部落會與有熊部落共享收成與喜悅等。”
小狐貍，姬軒轅暗罵一句，這小子也渾身都是心眼。
不過兩族結盟，榮辱與共乃是常事，他也沒必要在這種文字游戲上糾結，反而是顯得他這個姬族長沒有氣度。
樊易天似乎就是摸準了他的心中所想，面上帶上了一絲得逞的笑意。
得逞個屁。
這種老狐貍不到最后拍板，都不算談判勝利。
要把這種人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所設置的局中，就得讓他們偶爾覺得自己猜中了一切，讓他們覺得自己掌握了對方的心理，同時自己仍保持著上位者的氣度和自尊。
還是那句話，怎么牢牢地掌握住別人？
摸透他的心理，智商永遠都穩壓他一頭。
當然，見識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項。
果然，看到樊易天“不經意間”露出的笑意，姬軒轅的臉上多出了一抹微笑。
到底還是個小屁孩，一點事都藏不住。
姬軒轅這般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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